“连天，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中年男人目光柔和地看着自己马上要满周岁的孩子，心中有着无穷的期盼。

    “是数字！”

    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一个孩子坐在自己父亲的膝盖上，看着父亲举着的白纸上写满了眼花缭乱的数字，他激动地开口。

    “那你看一遍，然后背给爸爸听好不好？”

    中年男人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轻吻孩子的后脑勺，脸上满是溺爱。

    “好！”

    孩子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要自己干这件事，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马上答应了下来，因为这可是他最喜欢的父亲的要求。

    片刻后，已经坐到中年男人对面的孩子似乎做好了准备，自信满满地开口，

    “我准备好了，爸爸！”

    “嗯，开始吧，连天。”

    “31415926……”

    孩子稚气的声音在逼仄的房间里回荡，如同初春的阳光般温暖，也照亮了这一片阴暗潮湿的空间。

    “…99…”

    直到背到这里，孩子的声音才逐渐停歇，不是因为孩子忘记了，而是因为纸上的数字只记录到这里。

    那个中年男人呆呆地坐在对面，听完自己孩子一字不差地将纸上的数字全部背诵完毕，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有震撼，有惊喜，有释怀，也有一抹璀璨的希望。

    “有救了，连天，你的妈妈有救了！”

    中年男人扔开那张写满数字的白纸，抱起坐在对面的孩子，将其高高地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好像在和他的儿子跳一曲世间最深情的华尔兹。

    这个动作引得孩子发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让孩子觉得好像变成了飞鸟，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不再需要匍匐在地面和那孱弱的蚂蚁为伍。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边承林，是这个被唤作连天的孩子之父。

    同样，他也是被生命测量者判定为六项主能力皆为最低等的羽亥，即乃宫商角徵羽中最末尾的羽以及十二地支中最末尾的亥。

    而他的妻子，也就是边连天的母亲石静兰，六项能力为五羽亥，一羽戌，同样是这个世界中底层的存在，仅比边承林好了一线。

    此刻，她正躺在这间阴暗潮湿房间的最深处昏迷不醒，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为了救治石静兰，作为在这个世界上被测定为价值等级最低的人，边承林已经掏空了前数十年的积蓄，用尽了一切办法，依旧只能让自己的妻子苟延残喘。

    如今手上除了堪堪维持生活的费用，已经没有一分钱去为妻子买药了。因此，他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自己的儿子，边连天的身上。

    他相信，依照自己孩子的天赋，起码可以被生命测量者判定为徵级。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获得最低的生活保障，他妻子石静兰也许就能住进医院了。怀着这样心态的边承林在测试儿子的能力后，焦急地等待着他儿子周岁的到来。

    因为那一天，就会有这片区域的生命测量者来为自己的儿子测定能力，他相信这也是他们改变现状的一个契机。

    然而，命运之神似乎并没有眷顾这个家庭，在边连天周岁的那一天，生命测量者给了边连天一个六羽戌的测定结果。

    即智力、体魄、精神、元素亲和、创造以及最为神秘的通感，这六项能力，边连天全部都被测定为羽戌，仅比他的母亲好上些许。

    这个结果如同一记重锤，粉碎了边承林的一切幻想，也粉碎了这个濒临崩溃的家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边连天，目送着被自己父亲恭敬以待的生命测量者无情离开，看着父亲失去光的双眼，边连天没由来地有点害怕。

    他在肮脏的地面上爬向自己的父亲，扯了扯父亲的裤脚，用依旧稚嫩的声音说道，

    “爸爸，我我想玩数字游戏。”

    年幼的他本能地感觉到了父亲情绪的异常，就寄希望于曾经他们父子玩过游戏，想让自己的父亲重新恢复笑容，带着自己快乐地转圈。

    然而，他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只有父亲那失去光彩的双眼，直愣愣地望向他，没有了生的气息。

    后来逐渐长大的他才明白，那是一种名叫绝望的东西。

    他的母亲，石静兰，也不出意料地在他周岁过后的第三个月，去世了。

    随着他母亲的去世，他的父亲边承林不再说话，也不再和他玩那些本能给他带来快乐的游戏，整间小屋似乎再也照不进阳光，也再也没有边连天如同春日暖阳般的笑声。

    边连天的世界也似乎进入了寒冬。

    一年后，如同轮回一般，他的父亲躺在了他母亲曾经躺过的地方，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与他记忆中的母亲不同的是，他的父亲总是胡言乱语地在说着什么，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啊，怎么会？也是六羽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静兰，你怎么来了？”

    直到他的父亲说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连天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到在这个世界上来的”

    以为自己父亲只是睡着了的边连天爬到了床上，紧紧地靠在自己父亲的身躯上，想要安慰自己的父亲，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父亲的身体不可遏制地变冷。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

    察觉到不对劲的边连天敲响了隔壁邻居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的女人，

    “你好，我的爸爸好像冻僵了？怎么也弄不暖，你能帮帮我吗？”

    瘦弱的女人脸上有过一瞬间的惊愕，快步走向了隔壁边连天的家里。

    接下去的事，边连天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女人拨通电话后，有几个医生模样的人赶来看了一眼，便再打了个电话，他的父亲就被抬走了，从那之后边连天就被送到了现在生活的福利院。

    “十六年了？”

    此刻正躺在福利院树杈上的边连天看着天上的云彩，没由来地想起了自己父亲说的最后那句话，算着自那一天起流逝的岁月，他吐掉了嘴里含着的草茎。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正朝他走来，准确地说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

    “边连天！又在偷懒！给我好好去上课！”

    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话语，宛如铭刻进边连天生命中的一笔色彩，在他今后的人生中从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