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那一晚曹丕与阿直尽欢，次日挎箭乘马随曹操狩猎，好不威风。
男子汉大丈夫，在外建功立业驰骋马背，在内有娇妻如是，人生当如此！
曹子桓无时不刻不惦记着总是安份坐在西院桌边的女人，那道纤弱美丽的背影，是曹子桓不论上哪都挥之不去脑海中常会浮现的风景。一天下来收获繁多，他挑选了最为肥美的一只兔子命林虎带回厨房，其余的都豪洒地分发给了手下。
如同往常一样自信精神地推开阿直的房门，印入眼帘的是收拾干净的屋子，梳妆台上还有淡淡余香，他有些纳闷，该不是去东院逗睿儿玩了吧，他知道阿直很喜欢睿儿。自负又略显自信地一笑，总有一天，他们会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
鲜有的好心情，他坐在正对门的那张凳子上，遥望通往东院的小道，盼着那个一身桂花淡香一身优雅的女子身影。
难得耐性地等上了一炷香的时间，却迟迟看不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子。
他找人去东院看了，没有。
他差人去西院小玉的房间看了，也没有。
里里外外几个家丁翻遍了找，还是没有。
曹丕亲自从西院迈开步子往正门：“有没有看到夫人出去过？”
“夫人？甄夫人今日未踏出过曹府！”守门的愣头愣脑。
曹丕对他当然不会有耐性：“混账东西，我说的是我的妾阿直。”
“有、有。”对方吓得直哆嗦，“而且夫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知道她去哪了吗？”
“夫人向来出去不会知会我们的。”
曹丕一拳捶在门上，她的女人都让自己贯坏了。
接下来的事是林虎盘问了相关下人汇报给曹丕的：
夫人今早与丫鬟小玉神情如往常般出府游玩，并无异样。管家正巧看到小玉背着大袋东西，好奇发问得知是湖心亭游玩时饿了的小点心。
湖心亭？曹丕顾不得下人愿意不愿意，没事干的全派到府外盘查，但是大白天人来人往，谁记得那个姿色一般扎进人堆就找不出的阿直夫人来没来过？
夕阳西下，曹丕都忘了吃饭时间已至，闭门在自己书房内踱着步子，阿直又出事了？几年前被山贼掳走的经历让他不自觉往坏处想。
心中的石头悬着，他觉得胡思乱想有些令自己窒息，用力摇摇头，保持清醒。
“大公子，卞夫人让您前去用晚膳。”门外丫鬟通报。
娘？他的脑中闪过另一丝念头，难道是娘？可是他已经私底同娘达成条件了，只要他宠幸娘给他找来的女人，娘就绝对不会刁难阿直，也不会撵走她。
阿直不招娘喜欢，而且又没有替曹家添丁，娘对她没来由的不满，他知道背后肯定少不了郭缳的添油加醋，只不过这些对阿直还不构成威胁。只是他常年会随父亲出征，他真正担心的是哪日他不在家中，娘偷偷打发阿直走，所以那天娘来找他，说铜雀台的家宴后他若三个月后还宠幸那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会采取行动。他答应了，一段时日后，卞夫人果然说到做到找来了阴氏与李氏。没有多看两个女人几眼，他点头允诺，多几个不相关的女人无妨，只要不是少了最爱的那个就成。
就像和娘的约定那样，他尽量多去阴氏和李氏那，在不妨碍他同那两个女人传宗接代的前提下，偶尔去看看阿直。
曹丕思量再三，世故的他得出结论，老谋深算的娘是不会加害阿直的，因为对她没有好处。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她还是没有回来，曹府不见了大公子的妾已是府内人尽皆知的大新闻。
对于曹丕的家人，他佯装没有头绪地猜测：“该不会是遇到歹人……”
但是暗地里，他派了林虎去盘查城门的守卫。
据他汇报，有两个女人，年纪打扮与林虎所问的差不多，一脸春风地出了城。没有被人要挟没有人被人掳走，阿直是自己带着小玉出城的，而且还背着沉甸甸的所谓的“点心”！
曹丕的再也克制不了越来越强烈的激动之情，还有一股脑涌上心头的屈辱感，他被她背叛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处心积虑计划着今日的出逃一幕？是他近年来冷落了她？还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呆下去？曹丕为什么要同她成亲，不就因为成亲象征了一辈子的相守！
他曹子桓何许人？他那么优秀为什么还锁不住一个女人的心？
他本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名，但他会替她的身子着想甚至亲自替她穿衣喂药。
他向来不可一世，但他会耐着性子向她妥协。
他从小看不起其他的女人，但他会尊重她的想法，如果是她心中记挂的，哪怕是个丫鬟都会替她保住。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在与比自己小上五岁的女人相处的日子里学会了迁就与忍让，那是他不曾料想的改变。在一次次伤害她之后，他检讨着如何去爱。
夜深人静，他一个人坐在那张凳子上，任由金黄月色透过大开的房门倾洒在他半边的肩头，一手撑着额头，他颤音地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要骗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声音听得人心疼。
昨日晚上，曹丕就像飘在云端般兴奋，因为阿直回应了他的爱，阿直亲口告诉自己她是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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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饱含笑意的眼透着朦朦的迷离，带出了曹丕内心的暖流。
曹丕现在想来，对她多年的关怀只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厢情愿。
“明日你的丫鬟就可以入府了。”他回忆起之前安排小玉进府的事情。
阿直应该很高兴，但却笑得假……
一股脑将她搂在怀里，可以隐瞒着自己的失落，“你喜欢就好。”
明明不止一次看到她对仓舒笑得爽朗，笑容如太阳般明亮。
他不要她伪装，但却不知道如何走进她的心。
抱着她的时候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存在，柔软的身段，纤细的腰肢，只有搂着她紧紧拥着才让曹丕安心。这就是为什么曹丕总是喜欢搂着她，完全没有任何情欲色彩的那种。
点点滴滴的过往让曹丕原本不愿意面对的成了真，阿直不在意他，每次曹丕都会最大限度回应阿直的好意——穿着阿直做给他的衣裳，那件深紫色的宽大袍子，曹丕第一次穿着新衣服来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阿直，可阿直压根就没有留意到。他的心里不是滋味，但没有灰心，可能是——天色太暗。之后每一次，阿直面对一身艳紫的男人都从不曾高兴地主动迎上，轻抖他胸前的衣襟赞扬过一句：“夫君穿的可是阿直送的？很合身啊！”
又是他自作多情了？后来他开始相信，是自己伤害她太深了，阿直一时无法接受他。
他有信心，总有一天可以改变她对自己的看法，一辈子还长得很。
过了几年，他以为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再心如顽石的女人，只要对她无微不至，总有被感动的一天，不论自己曾经多么伤害她，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你——爱我？”暴风雨般激烈的一番恩爱，曹丕喘着粗气。
“爱——”阿直没有犹豫，如一潭深水的双眼注视着曹丕，那双瞳孔中映出的不正是调整着呼吸的曹丕他自己？没错，任何事情，只要自己下了功夫永远都是无往不利的，他珍惜的女人也同他一样，眼中只有对方一个。
……
醒醒吧，曹子桓。现实将他送幸福的顶峰拽到最低处。
他站起身，眺望星空：“你可知，欺瞒我背叛我是什么下场吗？”握紧拳头重重扣在桌上，震得杯子盖子格楞楞作响。
他找来了门外候着的林虎“林虎，那个守城的不能留。”
“遵命。”林虎跪在地上，感觉到修罗般的肃杀气氛，“属下斗胆，阿直夫人大公子准备怎么办？”
这个心思细密的女人正筹划着从自己身边逃离，曹丕镇静下来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她，会前往何处？这个世道她一个女流已经没有亲戚能提供她容身之所了，如果她不愿意在自己的身边，那么只要是曹家的势力范围都不可能是她的选择。
“找两路探子，一路向西，一路向南。”
“遵命。”林虎保险起见地继续问道，“若是发现了阿直夫人，属下恐她会抵抗。”
“负隅顽抗的话就给她点苦头尝尝，总之我要活的！一定要快，若是让她们溜进孙权或者刘备的地盘，就不是那么容易找人了。”
“是！”
曹丕的动作很快，只是阿直一早就开溜，一队人马是第二天早晨出发，时间相差了整整一日。加之不知道具体追踪的方向，曹丕又不允许他们过于高调，探子们明察暗访到处盘查，自然是拉下了不少天的进度。
“大公子，卞夫人请您前去用晚膳。”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大公子近来总是没事就去西院的空间发呆，在丫鬟看来，阿直夫人遭了歹人掳走，大公子每日都会来睹物思人。
“我不饿。”曹丕站起身，“从今儿起，这间房的打扫就交由你来办，务必保证维持摆设不变，家具一尘不染，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乱碰里面的东西，可知？”
怯懦地低头不敢直视主子的双眼：“奴婢知道了。”
半个月过去，曹丕始终等不到林虎汇报对自己有利的消息，盛怒之下他又发了很大的火。下人们都开始害怕，因为他们看到了原先的那个大公子，不再有任何的人味。
六月，气候转热，人心也越来越浮，心静自然凉这种话不适合曹丕现在的心态，派去暗查的探子因为曹丕不满他们的效率被林虎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就是找不着人。
曹丕突然想漏了一件事，林虎拿下去给探子的是阿直和小玉女儿装扮的画像，莫不是精明的女子一路换上了男人的打扮？大梦初醒，他拍了自己的大腿，随即恨恨咬紧下唇，若真是这样难不成让他画一张她女扮男装的样子让知情的人把阿直同周不疑划上等号？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她一定料准了他做不到！事实上，阿直的确是与小玉牵了马在半路乔装成行商的男子，随即在入孙权地盘之前又换回了女装的。
罢了，那群废物再查下去，就算有了线索，人想必也已经到了别人的领地，来不及了。
曹丕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不用找了，总有一天，她会灰溜溜地回来，到时候就看看她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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