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
两年前北方刚登上帝位的文帝广发皇榜招纳各类医术奇才入宫,藏舒背井离乡多日总算来到了北方的都城。询问了该往何处后,他一边问路一边打探摸索着终是到了聚集各方名医的都城客栈。
“皇上得病了?”
“别乱说,听说是给他养在外面的女人看病!我宫里有熟人,那女人不是妃子也没什么名分,说不准是青楼女子也不无可能!”
文帝广征名医是黄初元年的事,几年下来都继续在征召,想必那人得的是顽疾!藏舒掂量着自己的能耐,本就是半路出家学的医没什么底气,若不是为了村子,他断然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北上。
他被安排在客栈小住了将近一个月,听闻皇帝南征讨孙权,本以为将会被无止境地继续安置在客栈那丁点大的小房间内,不料他竟被招入了司马大人的府中。
“你是来征榜的?”司马懿开门见山,儒雅的书生样,但却透露出为官者的老练与沉稳。
藏舒不敢怠慢,作揖毕恭毕敬回答,他已然忘了司马懿为何许人,在他的记忆深处早没了易公子这个人!
“那位病患已经找到人医治了——”仲达打量着面前的布衣,虽为小老百姓,但与生俱来高贵的血统令藏舒即使站立在原地都透着不一样的气场,“但本官手上有位病患,本官想托付给你,酬劳照样不会少!”
仲达言毕拉开身后的屏风,床榻上躺着的是一个体态娇小面无血色的女子,远远望去,她就连呼吸的起伏都看不清。藏舒进一步靠近,面前的人竟然是自己牵挂了多年的夫人!
司马懿给阿直调的毒药,实则是假死药,正当他苦于何处找可信之人帮他完成此计的当口,他在应征皇榜的候选人名单中看到了藏舒的名字,简短的二字,仿佛将他拉到了十年前,那年他帮助一个女流之辈完成了心愿,虽然不知那个被送走的曹姓公子身份为何,但他在几年后入了曹府再遇那个女子后立马明白了一切!曹公子的人品他司马懿可以完全相信,而他与阿直夫人冥冥之中的千丝万缕让他毫无疑问地成了司马懿心目中托付夫人的不二人选。阿直夫人是仲达的救命恩人,而仲达又是曹公子的恩人,最后,仲达希望曹公子能够成为阿直夫人的恩公!
“她其实是皇帝陛下的女人,但是太后因某种缘由将她赐死,现在的她处于假死状态,请公子将她带离此地后以金针扎入人体几处大穴——”仲达塞给藏舒一本医书,“照着此书上的记载做,稍有差池便会功亏一篑!”太后要她死,本无人能救,因为那是与皇家对着干,但仲达相信藏舒不会拒绝。
“我知道!”惊讶于阿直的身份,但很快接受并下了决心,不管这是陷阱还是今后会为其所累,阿直的事情就是他藏舒的事情!好不容易再度见到,他说什么都不能再放手了!
“只是假死药的负性太强,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生育!”仲达的眼不自觉地向旁瞥了下,他撒了谎,那味重药是他故意加上去的,因为那对夫人而言反而是最好的解脱!
黄初七年,丁巳,曹丕去世,时年四十。
皇帝驾崩的消息自北部南传,庐江附近的小镇,左邻右舍讨论着曹丕的是非功过。
唯独藏舒与阿直三缄其口,两人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对如此爆炸性的新闻绝口不提。
几个月后,位居高位的仲达微服出访——
“夫人这几年来过得可好?”
女人显然小日子过得很滋润,面色红润,含羞点头的时候竟能见到略隐略现的双下巴:“托大人的福!”正要开口说什么,门外约莫十岁的女孩扎着羊角辫,天真无邪的眼睛忽闪忽闪。
“安安——”阿直喜上眉梢,“这是娘的朋友,来见过仲达叔叔!”
家教良好的小女孩行了礼,甜甜叫上一声叔叔后,识趣地不再打扰,退出门找藏舒去了。
“那位是——”仲达感到不可思议,她应该不可能有后了,更何况女孩的年龄……
看出他的疑惑,阿直告诉仲达,这孩子是领养的,藏舒已经告知过她,她因为之前的假死而丧失了作为母亲的权利!
“看她再过个几年就要及笄了,我的几个儿子皆人中龙凤,你在司马府的时候也接触过的,如果可以的话——”仲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父母间交情甚好,为何不加门亲事呢?
果断地摇头:“我与夫君无地位,我们的女儿嫁进司马家必定为妾。我是做过妾的女人,没有做妾的期望自己的女儿再为小,仲达的好意,阿直心领了。”
抱歉地一笑,他只是一时有了想法便提出,现在想来的确欠妥:“对了,小玉如今嫁了司马府的马夫,夫妻过得也算和睦。”见阿直心情不错,他掏出一袋东西置于桌上“这个希望你能收下,仲达也好向陛下交代了。”
阿直的浅笑在听闻“陛下”二字后,嘎然而止,伸手去取那袋子,打开,看清零零碎碎置于袋内的碎玉,她又收紧袋口将它推回仲达身边:“是他让你带给我的?死了都不让我安心吗?如果是——”她没有说完,如果是仲雍一事的线索,她倒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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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南征回来,知道你被赐了毒酒,一直很内疚很自责。虽然他就像平日一样处理公文以天下大业为重,但是仲达总是能见他一个人对着这袋碎玉发呆……”见阿直不为所动,他继续试着说服,“陛下临死前托孤于我,弥留之际告诉我,他这辈子最后悔的——”
“我不想听!”阿直的心中已经彻底否定了那个男人。
仲达带着遗憾悻悻离开。
仲达仍旧记得仲雍大礼的那日,吐血晕倒的阿直夫人命悬一线,一直以来给她诊脉的仲达才发现了她的毒症,那是平日潜伏得很隐秘的毒症,但一旦心绪激动便会夺人性命的奇难杂症。
之前不论怎么盘查仲雍房内的丫鬟都未果的局面,在这次意外的发现后有了改观,仲达对阿直病例的研究以及推断下,一切都明朗了。
没有人有时间和机会毒害孩子,孩子是母体带毒所害。就像夫人早年中的毒渗入心脉以及周身血液那样,孩子自出生就血内有毒,只是平日不显见,某个特定的条件下一下次爆发出来,而幼小的孩子无法承受故结束了幼小的性命。想来之前孩子毛发的异变也是毒素造成的,而以夫人的体质,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毕竟让她再眼睁睁见证下一个孩子被毒死,那太残忍了!
听闻仲达汇报的曹丕很震惊,但他以最快的速度作出指示:“此事绝对不能让夫人知道!”曹丕不能告诉阿直真相,因为那无疑告诉阿直,是阿直间接害死了仲雍,当然,曹丕自知自己才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如果那日听阿直的留下军医的话……曹丕以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包括阿直的不理解与怨恨。
作为文帝的曹丕掌权后立即广招名医,为的就是治好阿直,就算女人再恨自己,他都不能对她放手不管。
曹丕享年四十岁,也许与他早年使用奇毒缩短二十年寿命有关,临终他交代了大小诸事,潜走所有人,他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心中不吐不快:“仲达,一直以来,都有件事,后悔至今——如果当日我没有残忍地处罚那个军医的话——”
不是最清楚曹丕的意思,但跪于龙床前仲达很清楚曹丕的不甘与惆怅,那是个一伸手就能将天上星星取下男人,但是却把握不住眼前的幸福。
“呵呵呵——”身后田间女童的清亮笑声将仲达的思绪拉回,回眸一望,藏舒正与安安小打小闹,父女两乐在其中。
无奈摇头,藏舒就快三十了,这个时代人的平均寿命六十已算高寿了吧,那么之前因为服药而需耗去一半寿命的藏舒……
但愿他能与阿直多相守些时日,能多一日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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