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问出口。

    胡天韫就已经自己想明白了。

    若此番真的刺杀成功，那么大周即将易主，不管最终坐上皇位的，是武家还是李家，突厥都会利用李正一的身份来大做文章……

    由此一来，大周必定混乱，也正是这个时候，突厥最能趁虚而入。

    正思及此。

    大胡子吐屯却轻声说道：

    “这刺杀，不会成功的……”

    胡天韫疑惑不解地追问：

    “胡子叔，这又是为何？”

    大胡子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大周皇帝又不傻，洛阳宫内守备森严，如何能让蔡给使得手？而且，不用说也知道，就算蔡给使先用了毒花雾，可大周皇帝的身边，定有高手保护，这位武皇帝不可能让自己在宫内还陷入险境……”

    胡天韫听得迷迷糊糊，追问道：

    “所以，武传宁郡主暗卫之事，也都是大周暗线告诉胡子叔的？”

    大胡子点了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不然，我怎可确定，李郎君会对武传宁郡主下手？”

    听及此。

    胡天韫若有所思，悄声问道：

    “可我瞧着，这武传宁郡主，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真是她？”

    大胡子轻声笑道：

    “有些人……不可貌相！”

    又过了几秒。

    胡天韫眼波流转，轻声道：

    “也就是说，蔡给使这次刺杀大周皇帝，虽然注定会失败，但是，正好可以激怒李郎君，让他与这未过门的娘子武传宁……反目成仇？胡子叔，你们这一招，是否该叫做借刀杀人？”

    大胡子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公主所言极是！”

    胡天韫眼里蕴着复杂神色，说道：

    “借刀杀人这招，我喜欢！不过，就算咱们不用担心武传宁郡主，可这杜姑娘，人长得那么美，最要紧的是，李郎君好像是真的喜欢她，这该怎么办？若让我和别人共事一夫，断不可能……”

    大胡子宽慰道：

    “大可汗这么心疼公主殿下，断不可能让公主和别人共事一夫！关于这个杜姑娘，咱们来日方长，总有办法的……”

    听到这儿。

    胡天韫的眼里，忽地闪过一丝不忍和思忖的神色，轻声地问道：

    “你们要……杀掉她？”

    大胡子没有立即回答。

    转而抿了抿嘴，轻声说道：

    “这些琐细的事情，公主就不必过于担心了，交给胡子叔就好，至于杜姑娘是杀是留，全凭大可汗秘令，总而言之，大周太孙妃之位，甚至于未来的大周皇后之位，非公主你莫属……”

    这时。

    胡天韫面露坚定之色，轻声道：

    “做不做皇后，于我倒是不甚要紧，我在意的是李正一这个人！”

    稍顿了几秒。

    胡天韫忽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好似记起了什么事，轻声道：

    “胡子叔，你有没有察觉，杜姑娘头上一直戴着的那支木簪子，似乎和阿娘最喜欢的那支簪子，长得特别像……”

    大胡子轻笑叹道：

    “簪子，我倒未曾在意过……”

    胡天韫轻轻抬眼，开玩笑说道：

    “也罢，最近胡子叔眼里，好像只有那个叫许陌秋的大周舞姬，这些时日，为了讨她欢心，倒是把东南西北四市都逛遍了……”

    大胡子有些不好意思，回道：

    “公主说笑了……”

    胡天韫愣了愣，没有继续上一个关于舞姬的话题，而是又接着道：

    “对了，胡子叔，无论你们要怎么对付这个郡主，我都不插手，可是，若父汗下令要对付杜姑娘的话，你必须要先告诉我！”

    大胡子惊讶地问道：

    “为何？”

    胡天韫面带沉思之色，说道：

    “我可不希望李郎君将来恨我，再说了，我瞧着杜姑娘挺顺眼的，至少，她不惹人厌烦，也没有那个郡主的刁蛮、狂傲之气！”

    听罢此话。

    大胡子轻轻一笑，反问道：

    “看来我们的小公主真的长大了，有几分爱上李郎君了，既如此，为何要骗自己未来的夫君……说你是丞相的女儿？”

    胡天韫眉头微蹙，仍是盯着灯芯，微微耷拉着脑袋，悄声说道：

    “当时没想太多，只逗他玩玩而已，谁知道，自打第一次见面后，我就总是想起他，还辗转难眠，而且一见到他，心里就感觉踏实了！还有，胡子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前不久，我还偷偷地亲过他……只是不知阿娘她会不会喜欢李郎君这个未来的女婿？”

    大胡子面露忧色，轻声说道：

    “大可汗和丞相都中意的，想必侧妃不会有任何意见，只不过，胡子叔还是要再多一句嘴，公主可以喜欢他，但要切记，万不可让自己在这虚无缥缈的情里陷得太深，毕竟……未来难料！”

    胡天韫垂着头。

    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缓缓地坐直身子，看向门外的点点繁星，喃喃自语道：

    “这大周的星星，看上去远远没有咱们草原上的那么亮，那么美。草原上的星星，一颗颗都像是夜明珠般悬于天际……那才叫绚丽！”

    无意间提到夜明珠。

    胡天韫忽地转头问道：

    “胡子叔，那夜明珠之事，事涉奸细，也是父汗故意为之的吧？”

    大胡子点了点头，说道：

    “公主，你且分析分析……”

    胡天韫凝神静思片刻，说道：

    “那日大朝会上，我见大周皇帝瞟了瞟太平公主还有皇嗣李旦，可见胡子叔你一定是借夜明珠之事，把太平公主和李旦搅和进来了，若非如此，大周皇帝也不至于略微慌了神，担心咱们突厥因夜明珠被盗一事，而放弃与大周合力对付契丹，才随口应下了和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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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儿。

    大胡子欣慰地笑了笑，叹道：

    “谁说我们小公主不懂朝堂之事的，此话明明分析得头头是道！”

    胡天韫轻声反问道：

    “我分析对了？”

    大胡子点头应道：

    “确实如此，若是我们把这件事情咬着不放，不仅两国合作不成，还能给太平公主和皇嗣李旦扣上一顶‘暗中通敌，故意破坏两国合作’的帽子，相比之下，大周皇帝自知孰重孰轻，只好先应下和亲之事！”

    胡天韫又补充道：

    “所以，你们用蔡给使刺杀一事，转手给了大周皇帝一个台阶下，促成了此次合作，且让大周皇帝感觉这次两国之间的合作来之不易，还一箭双雕，知道郡主心狠手辣，定会对杜姑娘下手……”

    稍顿了顿。

    胡天韫眨巴着眼，问道：

    “那胡子叔，父汗安插在大周皇帝身边的暗线，到底是何人啊？藏得这么深，还能打探到这么多消息……”

    听罢此问。

    大胡子只浅笑道：

    “公主不必急，若是可汗觉得时机成熟，我自会都告诉公主的！”

    胡天韫轻轻地嘟了嘟嘴，又向上翻了翻眼皮，良久，才低声叹道：

    “今日反正都聊了这么多了，胡子叔，你何不与我讲讲李郎君？”

    大胡子却站起身，笑道：

    “公主现在只需知道，李郎君是你未来的夫君，还是大周未来的皇太孙就足够了，至于别的，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听罢此话。

    胡天韫又伏在书案上，嘀咕道：

    “父汗就是怕我说错话……”

    大胡子没有说话，只埋着头憋着笑劲儿，眼里似乎写着一句话：

    公主，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见此表情。

    胡天韫轻声嘀咕道：

    “我乃突厥公主，又岂会胳膊肘外拐？父汗和丞相真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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