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满一地,湖面的波光粼粼,晚霞绯红之色从天际一路蔓延而来。
柔美的夕阳,冷艳而不失妩媚的女子,二者彼此融合在这湖边,在这花瓣落地无声的沙堤上,美不胜收。
景色动人,景色中的人更动人。
枳幕张站在美景的边缘,不苟言笑的脸庞,如刀削斧刻般的坚毅,就在轻风徐来的一刹那,尽数融为一汪温柔的春水。
仙域何其之大,倾国倾城的容姿何其之多,然而红颜祸水,到头来莫过于枯骨一抔。
枳幕张来到仙域的很久一段时间中,都与在苍茫大陆的想法如出一辙。
式微的女性终究是男人消遣娱乐的工具,无法取悦男人的女人,甚至连作为炉鼎的资格都没有。
而他能做到对或妩媚或娇俏或温婉的万般风情视若无睹,对投怀送抱的温香软玉无动于衷,已然是给予女性最大的尊重。
同样,这也是对他自己最大的尊重。
洁身自好是自律的最高体现。
倘若不曾深爱,又岂会奢望鱼水之欢?
修道之人天生注定与大道纠缠不休,又怎么会有儿女情长?
这是一种纯粹而简单的执念,执念深入骨髓到无法铲除。
所以枳幕张是仙域一个传奇。
他丰神俊朗,气质高雅,有屹立仙域不被动摇的强大实力与根基,也有足够万千女子趋之若鹜,为之着迷痴狂的心性。
奈何,他对于任何勾引诱惑,甚至是药性极烈的迷情药,都要始终坐怀不乱。
没错,他的传奇,更多是洁身自好,更多是中了春药还能面对倾城女子的勾引镇定自若。
仙域,乃至万千凡俗,都不曾有这样的一个人。
能够坐怀不乱的人在万千界域数不胜数,但能做到如枳幕张那般身体没有丝毫异常的,却根本不存在。
经过那一次的下药之后,枳幕张成为仙域的传说。
一个对大道痴狂到忘乎所以的男人,一个对情欲压制到泯灭的男人,一个痴人。
所以枳幕张就被称作道痴。
这个称谓,也曾在苍茫大陆广为流传。
枳幕张想到这里,蓦地轻笑出声。
仙域终归是与苍茫大陆同出一源,仙人归根结底还是人。
飞升仙域,不过是重走一遍修道之路罢了。
这路上的一切种种,与苍茫大陆的种种一切相吻合,相同。
“轻舟?”
轻笑声惊扰了垂首的美人,佳人闻声回眸,潋滟的眸光如秋水,温柔而惊艳,比湖面荡漾的涟漪洞彻心扉,比千薄暮的绯红紧扣心弦。
“都说了我叫做枳幕张。”
枳幕张哑然失笑,他的目光带着宠溺,脚步轻盈地走到了佳人的身畔,将柔嫩若初绽莲荷的娇躯揽入了怀中。
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怀抱稀世珍宝。
诚然,怀中的姑娘不是仙域最美,但却是他眼中最动人心魄的沉鱼落雁之姿态。
道痴并非泯灭了情欲,而是情欲不曾找到它的主人。
那天并不愉快的偶遇,此时此刻想来,竟是那般妙不可言。
意气风发的枳幕张,被满面冷漠难掩嚣张的女子狠狠踩在了脚底。
“小弟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走狗了,听见没?”
她杏眸圆睁,如是这般地恶声威胁道。
枳幕张何等桀骜不驯,尽管他会给予女性最大的尊重,但他岂会对女人俯首称臣?
所以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我堂堂七尺男人,岂会向你一介女流屈服?
做梦!白日做梦!痴人说梦!”
“知道什么叫做铁骨铮铮定律么?”
女子冷然的眉眼蓦地消散了寒凉,一缕似笑非笑爬上了粉面双颊。
枳幕张从看到那个表情开始,就知道这女子是上天派来惩罚的恶魔。
她清楚他的一切,他在她的眼中原形毕露。
所以,枳幕张在短短的数个时辰内,屈服了。
原来,他怕痒。
枳幕张有些茫然地屈服了,再向面前趾高气扬的恶魔低声下气叫姐姐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怕痒。
不对,她怎么知道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他,竟然怕痒?
枳幕张偷偷瞅了眼美眸闪烁得意的女子,无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从那之后,枳幕张过上了被恶魔支配的水深火热。
更恐怖的是,他从最开始的抗拒道后来的主动,心底竟然没有丝毫不适。
曾经义正言辞的不屈服,真的就在铁骨铮铮的定律下烟消云散。
而昔日笃定的执念,也仿佛成了笑话。
人是七情六欲的载体,又怎么可能只对大道奉献一切?
又怎么可能,对惺惺相惜的女子置若罔闻。
这些都不过是,没有遇见爱的人。
虽然没有在邂逅之时确认过眼神,但枳幕张很确定,她就是唯一的、对的人。
自出生至今,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某种燥热,从丹田开始蔓延沸腾。
炙热沁出了眸底,以前的枳幕张有多么坐怀不乱,如今的枳幕张就有多么饥渴难耐。
巧合的一次下药,女子沉睡酣眠,小枳幕张在并不剧烈的药性中雄赳赳气昂昂,用药作为借口,压下了罪恶感,心安理得地扑向了女子。
在女子的尖叫和柔弱的反抗中,如饕餮的枳幕张撕碎了所有布片。
坦诚相见的彼此,感受着彼此滚烫的心跳,春宵苦短的一夜,弹指飞逝。
不屑阴谋诡计的枳幕张,第一次使用阴谋诡计,便是这次了。
事后,枳幕张发挥了十成的超常演技,将被下药冲昏头脑的悔恨交加体现到淋漓尽致,将毁人清白的痛苦懊恼展现到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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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她是他的了。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无欲无求的眼眸,充盈着爱意和占有欲。
怀中的她,是他的她。
情窦初开,便是一生挚爱。
接下来的日子,他纠缠着她,如牛皮糖,食髓知味的男人,不知疲倦,脑海里只剩下耕田和耕田和耕田。
什么大道朝天,什么无欲无求,都是浮云,都是狗屁。
只有爱的鼓掌,才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经久不衰的真理。
俗话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但到枳幕张这里却反了过来。
一只压抑岁月用万载为单位的牛,普通的田压根受不了。
又一次酿酿跄跄后,容忍不了的女子,粉面含春,气若游丝地叱道:“我允许你去找其他女人,赶紧滚蛋,我受不了了……”
“我只对你一个人能竖起小帐篷。”
坐怀不乱的枳幕张荤话张口就来,女子柔弱不失妩媚的姿态,让他虎吼一声,再次沉浸入鱼水之欢。
枳幕张有一句话是没错的。
他只对她有反应,那是真的。
枳幕张与女子紧紧相拥在湖畔,彼此都感觉到了心安。
女子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礼物。
但一饮一啄的因果循环,从来不会失去作用。
最美的时光,将会以最大的噩梦了结。
永远别说永远,永远是永远等不到的明天,是永远守望的执念。
又是一天夕阳西下,晚暮却莫名有些天昏地暗。
枳幕张失魂落魄地横抱着血色凄清的女子,跌坐在湖边,说不出话。
那一身干净的衣衫,布满了血污。
清澈的眼眸,塞满了恐慌、痛苦、绝望,复杂而混浊。
怀中的伊人,红唇如焰,面色却是惨白得刺眼。
“君儿,你会没事的,我保证!”
很少有人知道,枳幕张比杀人更擅长的是救人。
他颤抖着嘴唇,泪流满面地做着无用之功。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幸福美满,而他却连挚爱的生命都留不住。
再厉害的医术,只能救人,却不能起死回生。
“其实我一直想叫你那个名字……虽然两个人都是你,但那个名字才是我遇见的你,爱上的你……”
女子握住了不知所措的枳幕张那只颤栗的手掌,轻轻道:“知道我为什么叫阴君吗?”
“因为……”
她紧了紧枳幕张温热的手掌,柔唇无力地翕合道:“因为我们会再见的……”
因为,那是你啊……
一双褪去了冰冷的潋滟眸眼,还没有被看够,就这么黯淡在了枳幕张的面前,眼帘内。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嚎,也没有嘶声力竭的怒吼,只有被抽空所有热血的呜咽。
枳幕张哭的涕泗横流,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枳幕张。
枳幕张成了阴君,他成就主宰之后,封号也是阴君。
他是仙域高高在上的阴君之主,是苍生顶礼膜拜的阴君之主,是默默渴望神道的阴君之主,是怀揣渺茫希冀的阴君之主。
哪怕神道,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
而他最终,亦是……噩梦连连的阴君之主。
枳幕张擅长杀人,更擅长救人。
但阴君之主,只会杀人。
他连挚爱都无法拯救,普天之下还能救得了谁?
一夜夜的惊醒,一夜夜的满手鲜血,让他丧失了医术,也丧失了肆无忌惮。
他只会杀人,却害怕杀人,害怕血流漂橹的景象。
那会让他窒息。
时过境迁,窒息不会再有,但对血色的厌恶和淡淡的恐惧,却仍旧犹如附骨之蛆,不能剥离。
纵然重生之后,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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