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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槿桦似乎沒有想過陳緣知會對她說出這樣一番話,她看着陳緣知,目光微微凝滞:“你......”
這一瞬,謝槿桦忽然記起了,曾經也有一個人對她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那人的身影逆着日光,難以分辨,但嗓音清澈沉靜,卻好似被太陽光曬得熾烈的一塊藍水湖泊:
“.......他們肯定也将你視作驕傲。”
眼前女孩的眼睛清明若雪,搖晃的水波在那雙潋眸裏流連,讓謝槿桦驀然回想起關于那個人的記憶。回憶湧上心頭,少年的挺拔如竹的影子和眼前靜坐的女孩合為一體。
謝槿桦掐緊了手心,才收住那一刻的失态。
.....真的很像。
陳緣知等了很久,才等到一句來自謝槿桦的“謝謝你”。
她那時尚不知道,來自謝槿桦這樣的人的一句誠心誠意的感謝,究竟代表了多麽重的份量。
在那之後,謝槿桦對陳緣知的态度也緩和了許多,兩個人在路上碰到也會一起走了,雖然相比結伴,她們兩個人都還是更喜歡獨行。
後來陳緣知回憶起和謝槿桦慢慢成為朋友的過程,她發現,其實最有趣的是,她們兩個人都想靠近對方,但又怕太過于主動會給對方壓力和困擾,也害怕着因為自己看起來和平時外表示人的性格不同而遭受非議,所以兩個人都故作輕松,每次都是看似雲淡風輕,但實則小心翼翼地伸出觸角在交流。
謝槿桦對她的态度和之前其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陳緣知卻隐隐感覺到,之前謝槿桦設置的那一層阻隔于她們二人之間的蔽障已經被撤除。
謝槿桦心房的門把手上長着仙人掌的刺,是她對闖入者設的防備和磋磨。但陳緣知沒有選擇門把手,而是站在門前一點一點耐心地敲着門,後來,這扇門便被人從裏面推開了。陳緣知也走了進去,仿佛輕而易舉地。
羅簡汀似乎是被謝槿桦的突然暈倒吓到了,最近都很安分,沒有再來造謠生事。但陳緣知想,她們私底下對她倆的諷刺和謾罵,是不可能少的。
期中考試便在這樣的日子裏到來了。
考完期中考的第二天恰好是周六,上一次買的教輔書已經看完,陳緣知老早便想着去書店買些新的教輔書來看。
她透露了一些這樣的願望給許臨濯,沒想到那人聽完,居然直接提議:“那周六下午我們一起去書店吧?”
陳緣知有些意外:“....你也有要買的教輔書?我可以幫你買的——”
許臨濯:“你在說什麽?我這麽說,當然是因為想和你一起去書店。”
“.......”陳緣知摸了摸額頭,她感到臉熱,還有點羞惱,“許臨濯,我真的是去幹正經事的!”
“我知道呀。”
陳緣知:“那你還跟我去?你又不買書,難道就一直跟着我看我挑嗎——”
許臨濯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說“難道不可以嗎?”這樣。
陳緣知:“......你就這麽想和我一起去書店嗎?”
“嗯。”許臨濯欲言又止,聲音低沉,“因為我還沒有和你一起去過書店.......”
陳緣知:“.......”
陳緣知:“真的是........那就、那就一起去吧!”反正就是去書店而已!
陳緣知臉上泛起紅暈,故意瞪那人:
“這樣你滿意了沒?”
“滿意。”
面前的人彎起眼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令她見之為之心顫。
不就是說可以一起去書店麽,居然笑得這麽開心......
.......
周六的下午,謝槿桦來到了新華書店。
春申市最大的新華書店距離東江中學有相當一段距離,但恰好在謝槿桦家地址附近,今日她想起自己有些學習資料需要更新,于是在回校前順路去了書店買書。
也許是書店離東江中學較遠,而離另一間高中較近的原因,面積寬闊的店面裏幾乎見不到幾個東江中學校服的學生。
浩如煙海的書籍快要将人淹沒,但謝槿桦目标明确,學習教輔區,類別是高中二年級,高中三年級和高考,科目是英語和數學。
謝槿桦微微傾身,站在一排書冊前,伸手取下了一本教材,翻動幾頁目錄後又将其合上,擡手放回了原來的書架。
就在她擡手将書籍并入書架的那一剎,目光穿過稀松的書冊縫隙和架子,輕盈地,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書架對面的兩人身上。
謝槿桦忽然就沒有動作了。
她站在原地,雙眸一動不動,定定地看着書架對面的陳緣知和許臨濯。
二人都穿着東江中學的校服,醒目清新的藍白色,此時女孩的長發被一根黑藍色的橡皮筋輕巧紮起,露出一截纖細雪白的天鵝頸。
她垂着眸,長黑的睫羽在眼眶底掃出繁影,似乎是在很認真地端詳着手裏的教輔書的參考價值,是否值得她購買。
而男孩挺拔清瘦,如山嶙峋,普通人穿來只會覺得拖沓松垮的校服上衣穿到這樣一副少年的軀體之上,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清風填滿。
他似乎并沒有打算要買書,此刻只是站在一旁,只在女孩擡頭說話的時候間或回答一兩句,似乎是在幫忙做參考。
男孩在離女孩一臂之距的地方安靜地注視着她,望着她的眼眸溫柔,令人看過去之後,便難以再移開目光。
謝槿桦久久地站在原地,直到陳緣知伸出手,青蔥潔白的指尖拽住了許臨濯的上衣衣袖。
“許臨濯,你有在聽嗎?”陳緣知微微蹙眉。
許臨濯站直了身,因為陳緣知的動作而微微彎腰,低下頭靠近她,附耳去聽:“嗯?抱歉,剛剛有點走神。”
“我說這裏的地理資料都好一般,我都看了快十本了,總覺得好像來來去去都是一樣的內容。”
陳緣知松開拉許臨濯衣袖的手,将手上的資料書塞了回去,有點苦惱:“那這樣的話我還買什麽,直接回去再背一遍我的地理教輔不就好了?”
許臨濯掃了一眼:“還是要再找一些偏一點的地理教輔書,那種書上可能會有比較少見的知識點歸納。像這些都太常見了。”
“看目錄就知道了,一點也不詳細。”陳緣知,“好的教輔書目錄詳盡,總結排版得也很有規律,這些書給我的感覺就是同行互鑒。”
陳緣知瞥了眼因為自己的話笑起來的許臨濯,“別笑了。”
許臨濯悶聲笑完,又恢複了原來的姿态,他輕聲安撫道:“地理教輔是比較難找的。”
“可不是一般的難找,”陳緣知,“每次我買新教輔,最頭疼的就是這一門。”
許臨濯:“你來之前不是說,已經有了瞄準好的目标?”
陳緣知:“是有了,不過我問了店員,她們說那本地理教輔回的貨很少,這個月的已經賣光了,讓我下個月再來。”
“這就麻煩了。”
陳緣知擡眼看許臨濯:“年級裏是不是已經在準備要進行一次聯考了?”
聯考是春申市乃至全國各地都非常常見的一種考試形式。通常是以同一個區裏同一層級的高中聯合出卷考試,考完之後也會有一個聯考排名,顯示的是學生這次考試的成績,在所有參與了聯考的高中學生的成績裏排第幾名。
東江中學在春申市聯考裏向來占據絕對優勢,幾乎每一次,東江中學和春申市其他的重點高中舉行的聯考裏,東江中學學生都能壟斷聯考前100名的尖子生排名。
陳緣知也很重視這場即将到來的聯考,因為聯考在升班機制裏占據的參考比例一直都很高,如果聯考成績優異,對她升上元培班是非常有幫助的,所以陳緣知非常希望能夠在聯考中取得一個好成績。
許臨濯:“對。大概就是這個月和下個月的事情了,不過雖然學校打算和其他高中搞聯考,但我們校內自己的月考什麽的,也還是維持不變。”
陳緣知明白了:“所以說,壓力還是很大的。”
許臨濯:“是的。”
現在的大考基本上是一個多月一次,一旦中間再加一個聯考,備考和日常學習兩者上難免會平衡不了。這也是為什麽很多學生會吐槽一直在拼命考試的學校。
因為對于學生而言,考試是一種檢驗,檢驗完沒有對應的時間去修正自己的錯誤并且加以學習的話,那麽下一次再檢驗,結果也還是一樣的,檢驗也會失去它原本存在的意義。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沉思的表情:“總之,既然買不到合适的教輔,就先不要心急了,買本習題冊吧,看看能不能通過做更多類型的題目來學習新的知識點。”
陳緣知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也是一個辦法。”
兩人最終達成一致,少年少女慢慢地轉身,低聲聊着天走遠了。
謝槿桦站在書架後,目光靜靜地跟随着二人,直到陳緣知的背影隐沒在樓梯間的拐角,才慢慢轉動眼珠,看回手上的書本,神情若有所思。
今天太困,寫少了嗚嗚,明天盡量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