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
“我回來啦!”
鄭業辰興高采烈地帶着在小賣部買的吃的回到座位上,剛準備坐下,便看見了胡妤洙臉上挂着的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鄭業辰:“?妤洙?”
胡妤洙回過神來,目光聚焦看向他,“啊。”
鄭業辰把手裏的東西分給她,有些奇怪地開口道:“你剛剛在發呆嗎?還是說在想什麽東西?”
胡妤洙垂眸,一邊慢條斯理地掰開餅幹,一邊語速稍緩地開口道:“噢,我剛剛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鄭業辰咬了一大口面包,有些懵懂地看着她:“什麽問題?”
胡妤洙:“一個明明渾身是刺的家夥,為什麽會選擇戴着乖巧圓滑的假面具示人?”
鄭業辰不疑有他,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可能是因為她想要融入人群吧?畢竟刺猬總是不受待見的,看上去無害的小動物則令人憐惜。讓接觸自己的人都因為僞裝出來的外表而放松警惕,也不失為一個社交妙招。”
胡妤洙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只是笑了笑:“......但也會錯失遇到真正同伴的機會吧。”
鄭業辰沒有聽清:“妤洙,你說什麽?”
“沒什麽。”
不過,幸好她足夠敏銳,能看穿她的僞裝。
烈陽午後,下一節剛好是副科選修課,虞婉宜和孔臻怡如往常一般結伴到走班教室,坐在常坐的座位上,一邊閑聊一邊等待上課。
孔臻怡撥弄着燙卷的發尾,絮叨着什麽:“說真的,就算我讓tony用了最貴那一檔的燙發油,感覺也沒什麽差別,我燙完之後還是覺得發質變差了。”
“真的是,花了我好幾千呢。”
虞婉宜彎起眼睛笑道:“燙發總還是傷發質的嘛,實在不滿意,下次換一家理發店就好啦~”
“話是這麽說啦,但我總在想那家店是不是坑了我——”
耳邊是孔臻怡的吐槽,而虞婉宜用手托着香腮,有些走神地聽着好友說的話,擡頭的目光掃過教室一隅,正好瞥見了在窗邊一個人坐着的陳緣知。
虞婉宜發現這個叫陳緣知的新同學很少穿私服上衣,總是一身全套的素淨校服,臉蛋粉黛未施,班裏的女生用氣墊和眉筆的不在少數,甚至很多偶爾都會塗個口紅,但陳緣知的臉上卻從來都是幹幹淨淨的,一如她給人的感覺,皓質呈露,華茂春松。
此刻的陳緣知坐在座位上,低馬尾露出半截冷白的脖頸,垂眸安靜地看着書本。
毋庸質疑的氣質美女,在整個元培班都是獨一份的風格。容貌更不必說,畢竟是初來乍到時令孔臻怡那種嘴巴挑剔的家夥都啞口無聲的存在。
虞婉宜喜歡和美女交朋友,但上次她和陳緣知短暫地接觸過之後,她又覺得陳緣知的性格實在是有些無趣,加上她最近社交頻率也挺高的,總有些學弟借着社團後輩的名義來和她搭話,她一邊和他們周旋一邊享受着他們的示好,實在是忙碌。
于是和陳緣知繼續接觸這件事便被她擱置下來。
孔臻怡微微湊近:“她沒交到朋友嗎?居然一個人坐。”
虞婉宜轉頭看了眼孔臻怡,笑道:“可能人家喜歡一個人坐呢,也說不定。”
虞婉宜打量完畢,剛準備收回視線,視野裏便闖入了一個意外的人。
一個高高瘦瘦插着校服兜的身影走了進來,午光落在少年的肩臂上,勁而薄的肌肉透過一層白布微微浮現,男孩的手臂間夾着卷成書卷的練習冊和課本,掃過來的目光懶散,顯得漫不經心。
孔臻怡也注意到了白煜華,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頭對虞婉宜說:“哎,婉婉,你不是說你作業後邊有道難題沒寫出來嘛?等白煜華過來,你趁上課前問問他?”
虞婉宜怎麽可能聽不出好友話語中滿滿的調侃意味?她一個眼刀子斜過去,聲音聽起來有些羞惱:“臻臻!”
雖然走班課是可以自由選座的,但大家其實都有自己常坐的位置,一旦某個人固定地坐了幾次,其他人就會默認那個座位有了主,不再去坐那個座位。更何況上走班課的人不多,座位多的是,完全不用愁沒有好座位。
白煜華一直以來習慣坐的位置,就在虞婉宜一桌的前面。
孔臻怡側眸含笑:“你最近和白煜華的進度有點慢啊?而且都快高考了,你們到底還談不談?”
虞婉宜不接話,美眸瞪去一眼:“臻臻你怎麽變得越來越八卦了啊?”
孔臻怡興奮地拍了拍虞婉宜的肩膀:“哎,他要過來了,你準備準——”
那個“備”字還沒說出口,二人便看見白煜華的目光一轉,落在了隔壁一組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的陳緣知。也不知為什麽,陳緣知周圍也沒有一個人,偌大的教室裏只有她一個女孩是自己坐的,越發顯得孤獨冷清。
白煜華原本朝這邊走的腳步慢了下來,沒過兩秒鐘,他便換了方向,走到了陳緣知的後座,卷起來的課本輕輕一扔落在課桌上,長腿跨過木椅坐下。
白煜華發出的動靜不小,但陳緣知的背影巍然不動,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大活人坐在了她的身後。
白煜華原本靠着椅背姿态懶漫地坐着,見陳緣知沒有要回頭的意思,又坐不住了,一下子直起腰,傾身拿起筆戳了戳女孩纖細的肩胛骨。
被戳了的陳緣知終于轉過頭,有些怔愣地看着不知何時坐在自己身後的人,而白煜華半趴在課桌上看着她,手臂曲起撐着臉,黑漆毛絨的腦袋對着虞婉宜她們這邊。
白煜華下巴微擡,似乎在對陳緣知說着什麽話。
女孩有着一雙黑山白水的眼,瞧着人時專注又隐隐約約的溫和靜谧。似乎是被白煜華的話逗樂,她抿着唇微微笑了起來,像是一片平靜的湖泊泛起柔軟漣漪,碧波清湧,江水生花。
虞婉宜一動不動地看着那邊,令人恍覺她有一瞬間凝固宛若雕塑。
而孔臻怡見到白煜華半途折去另一組坐下,還是坐在了新同學的旁邊,也露出了一絲訝異的表情,“白煜華不是一直坐我們前面的嗎?怎麽今天......”
孔臻怡看了眼虞婉宜的表情,話鋒一斂,轉而說起另一個話題:“......可能他今天不想坐這個位置吧?算了不說他了,哎婉宜,你不是說要去問詩嫣關于我們班新同學的事情嗎?”
“你問了沒,詩嫣她是怎麽說的啊?”
李詩嫣和虞婉宜是一個院子裏長大的幼時玩伴。倆人的家庭情況相近,父輩從政,家中親戚大多都在政府機關或是高校中任職,都算是教師子女,也因此在東江中學中受到過一些優待。
李詩嫣家更是特意動用關系,将李詩嫣的舅舅調到了李詩嫣所在的班上任職,為的就是盡力照顧到女兒的學習生活,為她排除憂患。
虞婉宜家中的權勢也不比李詩嫣家差,但,元培班的存在,在整個春申市的重點班裏都是極為特殊的,更遑論東江中學對其的重視程度。元培班教師的安排從來遵循學校規章制度,也就沒有那麽容易進行私人方向的調動。
孔臻怡其實不太喜歡李詩嫣,她覺得對方身上的公主病稍微有點嚴重了,但因為對方是虞婉宜的朋友,她一直沒有表現出來。
虞婉宜被孔臻怡的話勾起回憶,思及那日李詩嫣對她說的話,她微微一頓,動了動唇:“......詩嫣和我說,陳緣知是個很好很優秀的人,她讓我不要因為陳緣知的起點不夠高而對她有偏見。”
孔臻怡這會是真的驚住了:".......李詩嫣,她是這麽說的?"
虞婉宜忽地笑了笑:“對呀,你也覺得很神奇吧?詩嫣那樣心比天高的性格,居然會這樣評價別人。”
孔臻怡點點頭:“那這樣看來,陳緣知這個人的人品應該是很不錯的,至少做人方面肯定是沒問題。”
虞婉宜搖頭輕笑,她低眸看向課本,輕輕撚起一頁翻過去,聲線又恢複了以前甜如蜜糖的樣子:“詩嫣都這麽說了,新同學肯定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也想以後能和她成為好朋友。”
.......
陳緣知最近有些忙碌。
一方面,她那位大美女新同桌一改之前的散漫疏離,開始頻繁地找她搭話,似乎是在試探着什麽一樣,陳緣知應對得手忙腳亂,每次不自覺地針對某個話題發表看法時,陳緣知都會發現胡妤洙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導致陳緣知總疑心自己仔仔細細披好的羊皮已經被對方薅沒了;
另一方面,從那節體育課過後就沒再來找過她的虞孔二人組,再度卷土重來。虞婉宜對她的興趣仿佛因為別的什麽東西,又死灰複燃了,具體表現在最近陳緣知吃飯下課上課總被她們邀約同行,而陳緣知,這個習慣了獨自吃飯的家夥,既不好拒絕,又接受得很累,真的非常痛苦。
這天便是如此,下午陳緣知本打算獨自去飯堂吃點東西就去社團活動室找許臨濯,結果虞婉宜和孔臻怡再次來邀約她一起吃飯,陳緣知無法開口拒絕,她的社交面具不允許她這樣做。于是她只能默默地點點頭,然後痛苦地夾在二人中間往飯堂走去。
虞婉宜和孔臻怡走路很慢,而且喜歡閑聊一些八卦,陳緣知也就不得不放慢了腳步,配合她們的步調一起走。
“對了,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說的那個小學弟,他最近又來給我送情書和早餐了,明明我都說了我不需要他做這些的,”孔臻怡長嘆一口氣,“我真的應付得特別累,茵茵她們還說我為什麽不答應,她們都覺得那個小學弟長得又帥成績也很好什麽的,但我就是沒有心動的感覺嘛。”
陳緣知努力回想:“讓我想想,是那個姓劉的嗎......?”
“哎呀,我也正煩着呢!最近隔壁物創班那個第一名老是找我聊天,”虞婉宜也皺起眉,狀似不滿地說着,似乎很煩惱的樣子,“他老是半夜信息轟炸我,我都困死了,還要強撐着和他聊,他還特別堅持,給我發了一個暑假的早安晚安!”
“但我不喜歡他那個風格的啦,不過你別說,他不僅成績好,長得還特別帥,聽說準備去參加空軍招飛的篩選呢。”
陳緣知有些慢半拍:“啊,那真的是——”
孔臻怡卻打斷了陳緣知的話,繼續說道:“我又想起來,之前學校表白牆不是有個男生表白我嘛?寫了超級長的一條信息,我看完我都震驚了,居然有人暗戀了我兩年!而且關于我的生活細節和習慣什麽的,他都描寫的很清楚,一看就是關注我很久了,可是我完全沒發覺過身邊有這麽一個人!”
陳緣知:“........”
虞婉宜緊接着開口道:“我也是,學校的表白牆我感覺我都數不清上了幾次了!每次都是特別長的一段表白,然後我都不知道是誰!就是感覺自己平時好像也沒遇到那麽多桃花啊,結果原來暗地裏開了一堆!但是我的朋友們特別搞笑,她們就在評論區那裏留言賣我的微信號,說十塊錢就推我的名片給他,我都無語了!”
孔臻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緣知:“........”
陳緣知頓悟。她終于明白了,這兩個人壓根就不需要她的回應,她只需要乖乖地聽她們滔滔不絕地說就好了。
一頓鴻門宴完畢,陳緣知帶着自己的小書包來到社團辦公室,累倒在課桌上。
許臨濯側眸看見她,有些困惑:“?怎麽了,今天看上去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陳緣知吐出一口靈魂,蔫蔫地啓唇:“.....還好,就是過度社交導致的靈魂出竅罷了。”
許臨濯忍不住抿唇笑了:“原來是這樣。”
“看來清之很受歡迎。”
陳緣知撐起下巴尖,看着許臨濯,眉尖一翹:“我受不受歡迎,許老師不是最清楚了?”
許臨濯放下筆,伸手攬過她的肩膀,笑得溫柔:“那我還真不知道。”
陳緣知靠着許臨濯充電,鼻尖的青草木香氣揮之不去,淡淡的,絲絲縷縷地纏繞着她,陳緣知忽然開口,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許臨濯,你是不是平時會噴香水?”
許臨濯從喉嚨裏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嗯?”
陳緣知側頭,秀氣的鼻尖埋入那人衣領,清淡幽雅的香氣頓時變得濃郁,溢滿肺腑,她忍不住開口低喃道:“就是......你身上總是很香。”
許臨濯伸手撫摸她的後腦,動作很輕:“我平時不用香水的。應該是家裏熏香的味道沾到了衣服上面。”
陳緣知在許臨濯的懷中擡起頭:“熏香?”
許臨濯低垂着眼眉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伸手觸碰她的臉,看到陳緣知因他的手指而敏感地閉起半只眼睛,眼眸裏的神色漸漸轉于深濃,“......是爸爸的習慣。他喜歡收藏熏香,我房間固定用着他買的一款香料。”
陳緣知不疑有他,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然後她伸出手,手心朝上,向着許臨濯,一臉正經地開口道:“麻煩你了,許老師,請把鏈接推給我。”
許臨濯忍不住笑了,眉心舒展,眼底也盈滿了溫柔。他伸手握住女孩細瘦的手腕,慢慢卷起她攤開的手心,“你要和我用同樣的香料嗎?”
陳緣知理直氣壯:“不可以嗎?”
許臨濯努力地抿着唇,還是有點忍俊不禁:“也不是不可以......”
陳緣知以為許臨濯不願割愛,于是板起臉義正言辭地教訓起來:“許臨濯,好的東西應該和大家一起分享,不要總是想着自己一個人霸占——”
許臨濯悶悶地笑出聲,伸手抱緊陳緣知:“清之說得對,其他好的東西我都會和別人分享的。”
“不過,只有清之,我想自私點,一個人霸占。”
陳緣知耳朵變得發燙,她還被許臨濯抱着,一瞬間有點慌了陣腳,但不消幾秒又鎮定下來,故作坦然回視許臨濯的眼眸:“.....許臨濯,你又在說什麽奇怪的話?”
許臨濯:“清之,這不奇怪。”這是男人的本能。
他喜歡在清之面前表現得大度,但實際上,他對清之的占有欲,比起旁人對待自己所愛之人,只多不少。
許臨濯慢慢放開陳緣知,輕巧地揭過這個話題,宛若一場彌散的春/夢,醒來了無痕跡:“我只是希望清之考慮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和我用同樣的香料。”
陳緣知不太明白:“用同樣的香料怎麽了嗎......”
話語說出口的瞬間,陳緣知突然明悟過來,整個人的身影頓時一僵。
許臨濯彎着眼睛,慢悠悠地說道:“可是那樣的話,以後清之的身上,就都是我的味道了。”
“我倒是不介意,但萬一有人聞到了,把這件事和我們之間的關系聯想起來——”
陳緣知連忙伸手捂住許臨濯的唇,臉上火燒一般:“行了!你別說了!”
“......我不要鏈接了。”
看着眼前女孩紅彤彤的臉,許臨濯心情很好地說道:“嗯,真是太可惜了。”
陳緣知:“......”可惡。
晚霞濃稠,夜幕随後,紅藍化為一片墨色,宛若朱砂傾倒,溶解于一方硯臺。
第二天早上,陳緣知剛來到教室,就被人喊住了去路:“陳緣知。”
陳緣知回頭看去,發現叫住自己的人是辛桃,有些疑惑:“辛桃?”
辛桃沖她招招手,示意她出來聊。
陳緣知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書包,主動和她朝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兩個女生方在欄杆邊上站定,辛桃便開門見山地對她說道:“你最近是不是同時在和胡妤洙,虞婉宜和孔臻怡玩?”
陳緣知愣了愣:“你這麽問的話.....算是吧?她們最近都對我——”
辛桃打斷了她的話,接續道:“都對你很主動,對吧?”
辛桃擡眼看她,眸光古怪,小聲嘟囔着:“你還真是塊香饽饽啊......”
陳緣知沒有聽清:“辛桃,你說什麽?”
“沒什麽。”辛桃轉了話頭,表情變得正經起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一向很少主動和人示好的胡妤洙會對你這麽友善——”
“但是陳緣知,你得盡快作出選擇了。你是不能同時和她們兩邊的人做好朋友的。”
小情侶!!!
其實許臨濯和緣知的副科是重合的,也就是說他也在那個教室裏~^_^但因為緣知的要求,他不敢坐到緣知附近~^_^
許臨濯:(半夜從床上起來)不是,他憑什麽??
下一章,小知會從辛桃的視角了解到班裏同學的另一面^_^(像是這一章為緣知說話的詩嫣一樣,大家本性不壞,只是有這樣那樣的性格缺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