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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緣知忽然被點了名字,一時間有些怔然,但反應過來之後便馬上站了起來。

    前排好些人也都轉過頭看來,陳緣知和胡妤洙交換了一個眼神,已經朝臺上走去。

    陳緣知拿了粉筆,從許臨濯的背後走過,發尾微微揚起,手腕內側不小心擦過許臨濯的衣擺。

    陳緣知的腳步微微一滞,很快恢複了正常,站定在右側的黑板前。

    兩個人一人站在一側,隔着兩三米的距離,看題不過十秒的時間,便都開始動筆板書了。

    數學老師淡淡掃了二人一眼,注意到臺下不少人都在擡頭看沒動筆,眉毛一豎,“下面的同學也別愣着,拿紙拿筆出來寫!”

    下面的學生們這才紛紛拿出筆和草稿紙開始算題。

    陳緣知看題看得很快,她發現這道題其實是改編的往年高考題,只不過老師對題目進行了大刀闊斧的修改,導致看上去頗有難度。

    陳緣知微微擡起手腕,落筆的那一瞬,她想起自己曾經和許臨濯一起做過這道題。

    注意力回籠,陳緣知拽回即将飄遠的思緒,開始一心一意地解題。

    虞婉宜卻定定地看着臺上的許臨濯和陳緣知,耳畔邊教室內的些微嘈雜逐漸安靜了下來,只餘自己的心跳聲。

    初秋的天氣,教室裏還不算冷,所以站在臺上的許臨濯和陳緣知穿的都是夏裝校服。

    許臨濯身量略高,擡起的手臂上經脈清晰,肩膀到背脊的線條自然起伏,如同連綿不絕的山,氣質清和沉穩;

    陳緣知握着粉筆的手指纖細,低馬尾沒能遮去白皙的脖頸皮膚,側臉的睫毛纖長,只是站在那裏的一個背影,便令人想到淋霜浸雪的松枝。

    窗簾外天色清明,樹影堆積在窗棂處,枝頭掠過幾聲啼鳴,落下鳥的影子。

    黑板前,男孩女孩一筆一劃地在黑板上作答,落筆的動作和力度都相似,明明沒有眼神交流,甚至沒有看過一眼對方,卻仿佛有一種奇妙的磁場在二人之間連結起伏。

    兩個人連解題的速度都勢均力敵,逐漸開始收尾證明過程。

    後排遠離天子腳下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夾雜着某種盈盈浮動的興奮。

    虞婉宜看得怔然,耳邊倏忽鑽入後座女生們的議論聲:

    “......是我的錯覺嗎?為什麽我突然覺得,班長和新同學還挺般配的.....”

    “你磕cp磕瘋啦?電視劇的還不夠你磕啊,這都要搞?”

    “我也有點這種感覺!本來就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啊,而且氣質也好融洽!”

    “就是說已經腦補了一個校園情侶同臺做題的故事了.....”

    “我想看!你快寫!”

    “我就随便說說,你們別真的亂傳啊!我就是瞎磕!”

    “知道啦知道啦~”

    “那不然還能是真的不成?”

    “對啊,他們倆可是天差地別的兩種人。”

    孔臻怡就坐在虞婉宜旁邊,自然也能聽到她們聊天的內容,心底也略略浮起一絲躁意。

    臺上,陳緣知和許臨濯前腳後腳頓筆,簡單檢查了驗證過程的疏漏之後,兩人先後下了講臺。

    數學老師拿着紅色粉筆,慢悠悠地晃過來晃過去,面對着題目沉吟半晌,最終在衆人聚焦的目光之下,給兩道題都打了一個大勾。

    陳緣知原本還有些擔心,看到老師的批改,頓時松了口氣。

    胡妤洙也看向她:“不錯啊,居然做得這麽快,還沒出錯。”

    陳緣知謙虛:“還好。”

    胡妤洙:“你真的很愛瞎謙虛。”

    數學課之後的下一節是體育課,體育老師讓大家男女混合分組對打羽毛球。

    陳緣知被分到和何湘言一組,她們的對手是孔臻怡和林松鳴。

    大家紛紛散開去器材室拿球拍,陳緣知和何湘言拿好羽毛球和球拍出來之後,卻找不到孔臻怡和林松鳴了。

    兩人走之前和對方二人約定好在一號球場見面,此刻這裏卻空空如也。

    陳緣知困惑地看了眼何湘言:“他們剛剛不是說在這裏碰頭的嗎?”

    何湘言也摸不着頭腦:“是一號沒錯呀,我也記得是......哎,那不是林松鳴嗎?”

    陳緣知循着何湘言指的方向望去,一個戴着眼鏡氣質冷然的男生正朝這邊走來,不是林松鳴還能是誰?

    然而林松鳴來到她們面前之後卻問出了一句令二人也沒料想到的話:“你們有看到孔臻怡嗎?”

    陳緣知怔了怔:“沒有。她不是和你一起去拿球拍的嗎?”

    林松鳴微微皺眉:“不是。她本來要和我一起去的,但是她中途看到了虞婉宜,她和我說讓我幫她拿東西,她有事要去找一下虞婉宜。”

    何湘言:“那婉宜又去哪裏了?”

    林松鳴:“這我就不清楚了......”

    陳緣知忽然開口:“我應該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陳緣知在聽到林松鳴說的話的那一刻,便意識到是出了什麽事情。孔臻怡主動找虞婉宜多半是為了談話,而且大概率是要聊一些秘密,一定會選擇一個人少的角落。

    此刻,整個體育館裏足足有三個班在同時上課。加上場館設計的原因,能夠安靜談話的地方無非就那麽兩三個。

    陳緣知之前看過體育館的指示圖,對體育館的構造最了解,于是便決定帶着何湘言和林松鳴一起去找人。

    找了前兩個地方,仍沒有找到人,陳緣知心想,大概率就是在第三個地點了。

    除開剛剛已經去過的兩個地方,剩下唯一一個可以安靜談話的去處,便是體育館三樓的陽臺了。

    陳緣知三人剛到拐角,便忽然聽見不遠處的陽臺那裏響起一聲語調極其尖銳的大喊:

    “虞婉宜!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話憋着不說啊?!”

    “你每次都是這樣什麽都不說然後自己做決定!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朋友!”

    女聲聽上去氣急了,甚至帶着些激烈的顫音,朝陽臺走去的三人聽到聲音,腳步不約而同地頓住了。

    陳緣知皺了皺眉。

    孔臻怡?

    随即傳來的女聲清甜,有些不悅的冷硬:“我怎麽沒把你當朋友了?我都說了我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管我不行嗎?”

    陳緣知終于聽出來了,這是孔臻怡和虞婉宜吵架了。

    但是為什麽.....?

    虞婉宜的質問徹底引爆了埋藏二人之間的地雷,孔臻怡反應極大地冷笑了一聲,聽上去隐隐帶了哀怨:“你把我當朋友?你還敢說你把我當朋友!”

    “虞婉宜,你不會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吧?”

    虞婉宜也有些惱了:“什麽知道不知道的?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說什麽......!”

    孔臻怡語速極快地打斷了她:“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想說也不想和你計較了而已!你還真把我當成傻子耍了?”

    “高二的時候,你明明知道彭淩澤喜歡的人是你,你還讓他答應我和我在一起!”

    孔臻怡的聲音竟是低了下來:“虞婉宜,你要是把我當朋友,怎麽會把你不想要的東西丢給我?你有想過我要是知道這件事,我會是什麽心情嗎?”

    “你以為我是乞丐嗎?你以為你是在大發慈悲地施舍我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覺得很惡心!”

    虞婉宜的聲音聽上去滿是驚愕和悲傷:“孔臻怡,你就是這麽想我的?你覺得我是施舍你?”

    “明明是你那個時候說你喜歡彭淩澤,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他答應你,難道不是你期待的結果嗎?!”

    孔臻怡大吼:“我根本就不喜歡彭淩澤!!”

    虞婉宜也提高了音量:“那他喜歡我,我又有什麽錯?!你為什麽也要來指責我!”

    孔臻怡笑了一聲,滿是哀傷:“虞婉宜……你終于承認了。你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你明明知道他喜歡你,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繼續為你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孔臻怡一字一頓地說道,“虞婉宜,彭淩澤喜歡你這種人,真是有夠倒黴的。”

    陳緣知三人震驚到僵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這時,陽臺門被人“哐”地一聲打開,孔臻怡從裏面沖了出來。

    孔臻怡跑得很快,但陳緣知驚鴻一瞥,還是看見了她眼角落下的淚。

    何湘言急切地大喊了一聲:“臻怡!”

    陳緣知看了眼陽臺內的虞婉宜,當機立斷地對何湘言說道:“湘言,你進去安慰一下婉宜吧,我和林松鳴去找臻怡。”

    何湘言連忙道:“好!”

    陳緣知和林松鳴轉身去追孔臻怡,最後是在二樓樓梯口角落的跳高墊上找到的人。

    被找到的時候,孔臻怡正抱着腿坐在墊子上哭。

    陳緣知并不會安慰人,她覺得林松鳴大概也不會。

    陳緣知幾乎馬上就後悔了,剛剛她就應該讓何湘言跟過來的。

    此時此刻,兩個人杵在一個正在哭的女同學面前,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着實可以說是非常尴尬。

    正當陳緣知絞盡腦汁地想安慰的話語時,她聽見身側站着的林松鳴微微嘆了口氣。

    然後,陳緣知眼睜睜地看着身側的林松鳴走上前,單膝微屈,半蹲在孔臻怡的面前。

    林松鳴靜靜地看着孔臻怡的側臉,忽然開口道:“孔臻怡,別哭了。”

    孔臻怡正是情緒激烈的時候,于是很大聲地朝他罵道:“我哭關你什麽事!”

    林松鳴面色紋絲不動:“當然關我事了。”

    “我們是同一組的,你再繼續哭下去,估計就要下課了,到時候就不止是你了,我也完不成老師布置的課堂作業。”

    孔臻怡:“.......”

    陳緣知:“.......”

    不是,大哥??哪有你這麽安慰人的??

    孔臻怡被他一句話氣到梗住了,一時間連哭都忘了,狠狠地瞪着林松鳴:“那什麽破課堂作業誰愛做誰做!”

    林松鳴并沒有被她的态度吓退,反倒微微皺眉:“你是這樣想的?”

    平時便喜怒不形于色的林松鳴皺起眉來越發唬人,看上去冷淡且不近人情,就差在臉上寫“這樣不好”幾個規訓人的大字了。

    孔臻怡似乎也被他的表情唬住了,抽泣了一聲,弱氣下來:“反正、反正我現在心情不好,你不能勉強我去打,你勉強我,我也打不了......”

    空氣沉默片刻。

    陳緣知自己都有點被這走向給搞愣住了。

    林松鳴慢慢松開了緊鎖的眉心,沉吟片刻,開口道:“那要怎樣你才會覺得心情好一點?”

    孔臻怡安靜了一瞬,看上去似乎是真的在努力思考。

    然後,在場的兩個人都聽見了她悶聲說了句:“我要喝飲料,檸檬茶,要冰的。”

    超市在體育館的後面,來回要五分鐘,對于林松鳴和孔臻怡僅僅只是普通同學的關系來說,幾乎已經算得上有些任性的要求。

    但林松鳴卻很快答應了:“那我去買。”

    陳緣知見狀微微一怔,林松鳴已經站了起來,轉頭看向她,眼神依舊很淡,他叮囑道:“陳緣知,你在這看着她。”

    陳緣知雖意外,但并不顯露出來,只是點點頭:“好。”

    在此之前,陳緣知對林松鳴這個人的印象都是偏向于冷漠的。不參加聚會,也不在群裏說話,雖然是鄭業辰的同桌,但兩桌人聊天時永遠像是只有三個人,陳緣知坐在他前面這麽久了,還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

    .....原來是面冷心熱的類型嗎?

    陳緣知目送林松鳴離開,轉開眼,目光落在仍啜泣的孔臻怡身上。

    林松鳴雖然不會安慰人,但似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正好克制孔臻怡。孔臻怡看上去确實比剛剛好一些了,至少沒繼續哭了。

    林松鳴一走,一小片空間裏就只剩下孔臻怡和陳緣知兩個人。

    陳緣知也不好幹站着,于是便慢慢靠近過去,在孔臻怡身邊坐下,試圖詢問并進行安撫,但說出口的話還是幹巴巴的:

    “臻怡,你.....還好嗎?”

    然而就在她開口的那一瞬,原本坐在一側目不斜視的孔臻怡卻忽然說了句:

    “你們剛剛都聽到了吧?”

    陳緣知愣住了,孔臻怡的眼睛還是紅紅的,轉頭朝她看來,聲音低啞:“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笑?”

    她呵笑一聲,下颌微微仰起,望着窗外的天,“男朋友喜歡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好朋友也知道這件事,只有我這個當事人被蒙在鼓裏,聽起來很好笑吧。”

    陳緣知一時沒出聲。

    過了兩三秒,似乎是經過了一番斟酌,陳緣知慢慢開口,說出了自己想說的那句話:“但你不是說,你不喜歡彭淩澤嗎?”

    孔臻怡嘴角嘲諷的笑斂了起來。

    “……也是。我确實就沒喜歡過他。”孔臻怡,“他答應我,是因為想離喜歡的女生近一點,哪怕是通過做她的閨蜜的男朋友這樣的方式;我找上他,是因為我想從他身上得到一份慰藉,我看着他,想的卻是另一個人,似乎這樣也能讓自己開心點。”

    “說起來,我們兩個人其實半斤八兩,誰也不欠誰。”

    陳緣知靜了一會兒:“但我感覺,你經常表現得很針對彭淩澤。”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彭淩澤做錯過什麽一樣。

    孔臻怡扯出一個笑:“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如果我不讨厭彭淩澤,我就要讨厭虞婉宜了。這件事裏,他們兩個人,我總要把怨恨歸結好,然後發洩到其中一個人身上才行。”

    她慢慢地說着,語氣變輕,像天邊流淌過的雲絮:

    “我想了很久,我發現,我還是不想讨厭婉宜。”

    臻怡和婉宜不是壞孩子,她們的友誼其實也很感人的。

    彭淩澤和孔臻怡的關系,結合前文的一些提示,大家應該也能清楚啦。(感覺我寫的會有點像是找替身一樣的感覺,可能放在高中生上會顯得很抓馬懸浮,但我只想說,現實其實比這還要抓馬……)

    不是狗血的你喜歡他他喜歡她,和閨蜜愛上一個人或者男朋友出軌閨蜜這種事哦。

    我覺得恰恰相反,彭淩澤在這個故事裏始終是局外人,兩個女孩子其實都不在乎他,而是更在乎彼此,以及彼此之間的友情。

    這總不能被曲解成雌競啥的吧qaq

    今天本來是打算休息的,因為之前說了更六休一來着,但因為我太愛大家了,不忍心大家失望,還是抽出時間寫了更新TT(油嘴滑舌的作者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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