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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6 章
    第 55 章

    楚皓和楚山野的媽媽叫姜明玉, 出身經商世家,當年卻門不當戶不對地嫁了個浪子,也就是楚家兄弟的父親楚躍進。

    楚躍進原本只是個歌舞廳的小經理,一夜攀了高枝, 整個人的身價大增, 後來又接手了姜父的小買賣, 靠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那點莽勁把這點生意越做越大。他雖然早就改邪歸正了,但得罪了很多人,某次被商業對手落井下石,賠了一大筆錢。

    而楚山野很不巧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生的。

    商場的老板們普遍迷信,楚躍進原本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但那段時間實在是喝口涼水都塞牙,于是他不得不将這一切倒黴的事都算在楚山野頭上。更別提楚山野還是個避孕失敗的産物, 讓本就脾氣極差的楚躍進更不想看見他,甚至在一次應酬回家後聽見了楚山野的哭聲,暴躁得差點把孩子給掐死。

    姜明玉自從生了第一個孩子後就全職在家做家庭主婦,基本不管事。接到楚皓出事的消息時, 她剛從超市回家, 聽見輔導員說的話後瞬間吓懵了, 第一反應就是給楚躍進打電話。

    “老楚,咱兒子出事了!”

    楚躍進剛接通電話,就聽見姜明玉帶着哭腔的聲音:“導員說他被車撞了!”

    雖然楚躍進不待見自己的二兒子,但對這個“很有出息”的大兒子倒是懷着很大的期待,聽見姜明玉這麽一說,立刻“騰”地從飯桌邊站了起來。

    其他和他一起吃飯的商業合作夥伴紛紛擡頭看向他, 他只能帶着歉意道:“抱歉,家裏出了點事, 我得失陪回去一趟,今天這頓飯就我請了。”

    楚躍進說完,急忙走出飯店去門口喊了輛出租車,徑直往家中趕去。

    姜明玉挂斷電話後,依舊心神不寧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雖然現在聯系不上楚皓,但楚皓的男朋友顧輕言不也在X大嗎?

    于是她從通訊錄裏翻出來了顧輕言的聯系方式,忐忑不安地打給了他,可是等了好久電話也沒接通。

    就在她準備放棄時,對面終于接聽了:“楚阿姨,怎麽了?”

    姜明玉像是生怕他把電話挂斷,連珠炮似的說“言言,你知道楚皓怎麽回事嗎?他,他在學校好像出事了,沖到馬路上被車撞了,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嗎?這是怎麽了?”

    對面沉默良久後才開口:“阿姨,我和你說件事。”

    顧輕言的聲音很嚴肅,聽得姜明玉那顆心忽地往下墜了墜,有一瞬間想用尖叫阻止他開口。

    可她到底還是什麽也沒說,靜靜等待命運對她的宣判。

    “楚皓他做錯了事情,被學校退學了。”

    “他很可能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有了些過激舉動。”

    顧

    輕言的聲音很輕,卻像萬鈞巨石一樣砸在了她心上。

    “做錯了事?”

    姜明玉夢呓似的重複了一遍,喃喃道:“言言,你和阿姨好好說,他做錯了什麽事?”

    “他沒告訴您嗎?”

    顧輕言的聲音中多了幾分疑惑:“我以為他早就告訴您了。”

    “他沒有,他什麽都沒說,他,他到底怎麽了?”

    姜明玉的聲音逐漸變得有些尖銳,酷刑般摩擦着顧輕言的耳膜:“你說啊,他怎麽了?”

    “他出去嫖/娼,被警察抓住了。”

    顧輕言似乎嘆了口氣,慢條斯理地說:“警察通知了學校,校長開會決定開除他的學籍,也就這兩天發生的事。”

    他說完後姜明玉沉默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楚阿姨?”顧輕言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擔憂,“您......還好嗎?”

    姜明玉忽然有些崩潰地尖叫了一聲,手機從手中滑落,“哐”地一聲砸在地板上,被摔得自動關機了。

    她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也不知道在哭什麽,但聲音凄慘,像是在遭受人間酷刑。

    鑰匙插/進鎖孔裏轉了下,楚躍進急匆匆地推開門進來,看見姜明玉哭成這副樣子後立刻慌了,險些腿一軟跪在地上。

    他兒子不會因為車禍搶救無效了吧?不會因為車禍缺胳膊少腿了吧?他還等着這個兒子考公務員給自己養老呢,楚皓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明玉,明玉?”

    楚躍進跌跌撞撞地走向姜明玉,聲音裏滿是恐懼:“皓皓他,他怎麽了?”

    姜明玉忽然将一個沙發靠墊丢在地上,聲音嘶啞:“完了!全完了!咱家要完了!”

    楚躍進聽她這麽說話,更确認自己剛剛所想的是真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聲音顫抖:“皓,皓皓他,他不會走,走了吧?”

    聽見他問出的這句話,姜明玉才從剛剛魔怔的狀态中回過神來,眼神空洞地看着楚躍進:“你說什麽?”

    “我說皓皓他,他還好嗎?還......能搶救得過來嗎?”

    楚躍進的語氣小心翼翼的,不斷地觀察着姜明玉的臉色,希望能從她的神色變化中看出幾分端倪。

    “我不知道。”

    姜明玉的聲音因為剛才歇斯底裏的咆哮而變得嘶啞,不再如之前般溫柔:“我不知道他還活沒活着。”

    楚躍進從接到電話到進家門,心情一頓大起大落,讓他無端生出七八分煩躁。

    “你根本不知道皓皓怎麽樣了?有你這麽當媽的嗎?”他也拔高了音調,像是在和姜明玉吵架,“問你什麽你都不知道,你還能幹什麽!”

    “我能幹什麽?”

    姜明玉慢慢将目光落在楚躍進身上,淚痕在臉頰上風幹了,卻好像已經從大悲中抽離了出來,面無表情:“你兒子能耐了,長大成人,學會嫖/娼了。”

    “學會......什麽?”

    楚躍進瞪大眼睛看向她,像是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麽詞:“他學會什麽了?”

    “嫖/娼。”

    姜明玉抽了抽唇角:“他因為嫖/娼被退學了,他沒學歷了,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楚躍進抹了把額上的汗,悄悄松了口氣:“也就是說,皓皓他可能沒出什麽大事,是嗎?”

    “我不知道,不知道!”

    姜明玉抱着頭尖叫:“他怎麽能去做這種事?是我沒教好嗎?他怎麽可以出去嫖?!”

    楚躍進坐在姜明玉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明玉,不用緊張,別怕。”

    姜明玉有些疑惑地擡頭看向楚躍進:“什麽?”

    “我認識X大的教授,到時候讓他通融通融,把皓皓的學籍恢複了不就完事了嗎?”楚躍進說,“實在不行我就找找其他關系,局裏之前吃過飯的我都拜托一遍,說不定多找三四個人,就能聯系到可以幫皓皓恢複學籍的了。”

    “真的嗎?”

    姜明玉一雙眼哭得通紅,向楚躍進确認道:“你真的能找到給皓皓恢複學籍的人嗎?”

    “找找看呗。”

    楚躍進說着拿出手機,找到了楚皓輔導員的電話號碼:“只要人沒事,一切都好說。”

    “我們兒子優秀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讓這麽一件小事給毀了?明玉你先去洗個臉,一會兒我們去趟醫院,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

    電話那邊被突然挂斷了。

    顧輕言拿着手機站在陽臺,靜靜地望向窗外。

    他沒想到楚皓居然會出車禍,不然他被退學這件事估計還能再瞞個十天半月,直到處分真正下來後楚家父母才會知道。

    印象裏的楚家父母是什麽樣的呢?

    敏感脆弱,但溺愛孩子的母親。

    大男子主義,想要掌控全家的父親。

    顧輕言小時候也很好奇,為什麽楚家父母比起楚山野更喜歡楚皓,因此還去問過親媽,而親媽給他的回答是楚山野不乖,成績不好,所以才被父母讨厭。

    後來顧輕言了解了一些楚家的情況,才知道原來楚山野的出生是個意外。姜明玉不想生第二個孩子,等發現的時候醫生已經不建議打掉了。而楚躍進那段時間恰好生意不順,懷疑是楚山野帶給了他黴運。

    總之,楚山野在這個家裏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所謂的“成績不好”也只是讨厭他的一個由頭而已。

    楚父對楚皓抱有很大的期望,想楚皓保研考公,将來去當個大領導,這樣他們全家跟着一起享福。可現在楚皓嫖/娼,在學校也出了名,估計楚父的美好願景可能實現不了了。

    但照他對楚皓的了解,對方應該不敢自殺。這場車禍要麽是不小心,要麽就是他演的苦肉計,指望用這種方式讓學校回頭撤銷他的處分。

    顧輕言低頭翻着通訊錄,找出輔導員的電話打過去。

    這會兒剛過十點,應該是剛查完寝的時間,沒過多久對面便接起了電話。

    “高老師好,我是顧輕言,”他說,“剛剛楚皓的媽媽給我打電話,說楚皓出車禍了,您知道怎麽回事嗎?”

    “哦,你問這個,”高老師說,“今天材料學院的導員喊他去簽處分通知單,他非說不同意這個處分,要駁回,招呼不打轉身就走。他們導員去追他,兩人走到校門口時,楚皓忽然往門外的馬路上跑,就這麽被車撞了。”

    顧輕言垂眸,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那他的傷勢怎麽樣?”

    “腿斷了,”高老師說,“別的倒是沒什麽問題。”

    似乎怕顧輕言自責,高老師說完後頓了下,又補充道:“顧同學不用覺得自責,我覺得吧,這都是他自作自受。咱都是大學生了,什麽違法犯罪,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的,應該都爛熟于心吧?他先做錯事,又不服處分,這才......”

    “嗯,好,”顧輕言笑了下,“謝謝高老師。”

    他結束了和導員的通話,垂眸看向地磚,腦中飛快地思索着該怎麽處理這件事。

    姜明玉很愛護楚皓,幾乎把這個大兒子當成眼珠子護着。如果單是知道楚皓因為嫖被開除,她或許會憤怒大于心疼。但現在楚皓斷了條腿,姜明玉的态度就可能發生變化。

    也許會轉憤怒為心疼也說不定。

    而楚躍進和楚山野的關系一直都不好,也不知道楚皓出了這檔子事,楚山野會不會受到牽連。

    顧輕言蹙眉,将主要人物關系理了一遍,卻發現好像沒有什麽萬全的解法。

    再加上他那個控制狂親媽,這必然是一場繞不開的硬仗。

    他站在陽臺上又吹了會兒風,這才慢慢轉身向屋中走去。

    楚山野把屋子裏的燈都關了,這會兒搬出了兩個靠枕放在床頭,看見顧輕言進來後拍了拍靠墊:“來看電影嗎?”

    “布置的還不錯,”顧輕言揚起眉,“看什麽?”

    “等你選呢。”

    楚山野歪了歪頭,往顧輕言身邊靠了靠,把筆記本電腦搬到兩人中間

    :“你想看什麽?超能力,魔法世界,還是別的?”

    顧輕言其實更偏好文藝片,對那些有着宏大場面的電影不是很感興趣。

    他跟着楚山野在電腦上一個個名字看過去,鼠标忽然停在了一個電影的名字上。

    “《盛夏光年》吧,”顧輕言說,“你記得嗎?我們當時看過這個片子,但是沒看完。”

    楚山野皺眉想了一會兒,想起來了。

    那個夏天的臺風格外多,與之而來的便是連綿不斷的暴雨,就連空氣都潮濕而悶熱,黏糊地沾在人的皮膚上,像一層多餘的薄膜。

    楚家父母因為臺風被困在鄰省,短時間內回不來,于是拜托顧家照顧一下楚皓和楚山野。

    顧家兩個大人的工作在本地,而顧父要組織單位進行防潮防汛的工作,看小孩的任務便落在了顧輕言的身上。

    那會兒顧輕言和楚皓高一,楚山野剛中考完,是這幾年學生生涯裏閑暇時間比較多的階段。學校停課,每天把暑假作業寫完後就坐在客廳裏看電影。

    顧母有很多老電影刻成的光盤,一個個放在光盤架上做收藏。那時投屏技術還未普及,他們只能用這種原始的方式放電影看。

    于是那一個夏天他們看了很多經典老電影,《重慶森林》,《東邪西毒》,還有沒看完的《盛夏光年》。

    顧輕言在播《盛夏光年》之前并不知道這部電影裏有些片段講述了同□□情,等到看見兩個男主角摟抱着躺在床上時才驚覺電影隐晦的主題,有些面紅耳赤地将音量調小,卻顯得如此欲蓋彌彰。

    可與顧輕言的驚慌相比,楚皓卻抱着種嘲笑的态度道:“笑死了,什麽文藝片啊,說是男同片還差不多。”

    “那我們不看了?”顧輕言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們,我們換個......”

    他征詢的目光落在楚山野身上,可楚山野卻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你們定咯。”

    顧輕言正要起身去講DVD裏的碟片拿出來,西圖瀾娅餐廳的燈卻閃爍了一下,繼而一聲細微的“噼啪”聲響起,電視上的畫面也消失了。

    停電了。

    伴随着停電而來的是外面突如其來的雷鳴電閃,一瞬間像是末日要來臨,而原本要被人工終止播放的電影也徹底不能看了。

    那天晚上顧父和顧母分別留守在工作崗位上,兩家只剩三個孩子,在沒有空調的暴雨夜擠在一張床上睡覺。

    而第二天起來時,楚山野發現自己的褲子有一處黏膩不堪,他起先不知道這是什麽,可後來想起了自己昨夜的夢時,臉瞬間燒得通紅。

    夢中是那段兩個男主的親密戲,但等他情到濃時,卻發現與他擁抱的人是顧輕言,而那雙看着他時滿是水霧和情yu的眼睛,也是顧輕言的眼睛。

    ......

    “楚皓那個傻叉。”

    楚山野點了播放鍵,将電腦挪到一邊,伸手摟住顧輕言,将人往自己懷裏帶了帶:“沒一點鑒賞能力,就喜歡看那些血漿片。”

    “你居然還記得這部電影,”顧輕言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對文藝片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是對大部分的文藝片沒有興趣。”

    楚山野牽着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他的指節:“但是這個還蠻......記憶猶新的。”

    他不好告訴顧輕言自己記憶猶新的是什麽,話題便點到為止,再也不提那些陳年舊事。

    這麽多年過去,顧輕言也基本忘了電影裏講的是什麽,卻和楚山野一樣記得那段親密戲。

    周圍一片昏黑,幾乎複刻了那個陰雨連綿的傍晚,可等到電視屏幕的畫面趨于暧昧時,卻再也沒有不相幹的人來打擾氣氛。

    那是種說不出的暧昧,電影中正纏綿的兩個人看上去卻是那樣讓人心痛。

    楚山野微微側過頭,吻住了顧輕言的唇。

    他将顧輕言困在懷裏,卻像是兇獸收起了慣常鋒利的爪牙,生怕弄疼了愛人。顧輕言微微仰着頭,全權接納着楚山野的溫柔。

    顧輕言覺得自己頸後出了一層薄汗,揪着楚山野衣襟的手微微顫抖着,手腕卻倏地被人扣住,掌心的溫度燙得他險些溢出顫抖的低呼。

    楚山野的進步實在太快了。

    之前還是個壓根不會接吻的新手,現在卻能把他親得毫無招架之力。

    在若隐若無的水聲中,楚山野終于舍得放開了顧輕言。顧輕言眯起眼,漂亮的眼尾染上一抹紅。

    不能再讓楚山野這麽親了,他想。

    再這麽親他一定受不了。

    “哥在想什麽?”

    楚山野借着電視裏的光看向顧輕言,滿意地看着顧輕言被他親得紅腫的唇:“我現在進步很大,對吧?”

    顧輕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看電影。”

    楚山野“哦”了一聲,又乖乖地靠在顧輕言身邊,用頭蹭了下他的肩窩,找了個舒服的位置。

    小狗一樣。

    顧輕言有些無奈地輕嘆了一聲,心軟得一塌糊塗。

    可就在他剛專心看了十幾分鐘電影時,手心忽然被人撓了撓。

    “哥,你剛才接的電話,是我媽媽打來的吧?”楚山野低聲道。

    顧輕言有片刻的失神,繼而很快反應過來為什麽楚山野忽然要和他看電影。

    名叫“看電影”,實則為“談心”。

    楚山野看着顧輕言的神色,知道自己猜對了:“嗯......是為了什麽呢?我哥和你分手的事她知道了?”

    顧輕言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止。”

    “你哥他......被學校退學了,這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

    楚山野眸色一動:“退學了?因為他違法犯罪嗎?”

    顧輕言點點頭:“剛才我給我導員打了電話,導員說他不想簽處分單和老師發生了沖突,一氣之下沖上了校外的馬路,被車撞到了,斷了條腿。”

    楚山野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這個傻叉也是有夠傳奇的。”

    “你媽媽因為他出車禍的事才知道他已經被退學了,”顧輕言輕聲說,“現在阿姨最在乎的是楚皓被車撞了,等楚皓情況稍微好一點,她可能就會問及嫖/娼,還有我和楚皓之間發生的事,勢必會牽扯到我......和你。”

    “那哥是害怕了嗎?”

    楚山野的聲音很輕,像說給自己聽的一樣,讓顧輕言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媽媽很溺愛楚皓,我不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麽,”顧輕言說,“更何況我也不知道我媽會是什麽态度,不知道她會不會逼我和你分手。”

    電視屏幕中,阿寶色的畫面時明時暗。那個名為“康正行”的男孩站在高高的教學樓上,面無表情地撕毀着一張張試卷,就好像在撕裂他混亂又潮熱的青春。

    楚山野垂下眼,輕輕握着顧輕言的手,重複道:“哥,你是後悔了嗎?”

    你後悔答應我,和我談戀愛了嗎?

    “沒有。”

    顧輕言深吸一口氣:“我現在是……算是大人嗎?我不清楚,但我已經有自己的思想和主意,我不會再輕易被家人的想法左右。”

    楚山野點了點頭,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我會試着勇敢面對所有的事情。”

    顧輕言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可語氣卻意外地堅定:“哪怕要難到被剝掉一層皮,我也……”

    “不會的。”

    楚山野忽然開口,蹭了蹭顧輕言的鼻尖:“我會保護你的。”

    顧輕言“嗯”了一聲,卻并沒有完全放在心上,繼續慢慢道:“等我打個電話把這件事和我媽說了,到時候如果她實在沒法接受,我暑假就暫時不回家了,反正這幾年獎學金攢下來也有一筆錢。我還可以去做家教賺賺錢,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楚山野親了下他的額頭:“對不起。”

    顧輕言卻笑了:“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又不是你逼我談的戀愛。”

    如果沒有楚皓,五年前和他談戀愛的就是楚山野,那便也沒有兩人今

    天擔心的這些事情了。

    命運陰差陽錯這種東西,猜不透,說不準。

    但是沒關系。

    顧輕言看着電視屏幕裏在海邊騎車的少年少女,一時間有些出神。

    這是他自己的事,誰也無法幫忙解決,只能他自己來。他其實準備回家和他媽媽當面談,但卻不想楚山野陪他回家。

    顧輕言大概想象得出他媽媽會對楚山野說出什麽難聽刻薄的話,他不太舍得讓對方聽到。

    他也想保護年少的戀人。

    楚山野為他勇敢了很多次,而這次不為別人,至少為了自己,他也要試着勇敢一次。

    電影的最後,名叫餘守恒和名叫康正行的少年站在海邊。康正行對餘守恒表達了“喜歡”,卻沒能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最後,餘守恒對那個愛着他的男孩說———

    康正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電影片尾曲是那首同名的歌,那時的編曲還很簡單,不華麗,伴随着主唱特有的,少年一樣青澀而莽撞的聲線,唱“放棄規則放縱去愛”,唱一遍遍的“我不轉彎”。

    很壓抑,好像将人帶回了那個潮濕陰沉的雨季。

    “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楚山野喃喃道,“暗戀真的好難受啊。”

    “哥,你說餘守恒喜不喜歡康正行呢?”他問顧輕言,“他不想康正行離開,甚至親了康正行,可到頭來卻說想和人家做朋友,他是什麽意思呢?”

    “可能只是習慣對方在身邊吧,畢竟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顧輕言說,“就好像他們的名字,一個行星,一個恒星,行星總要圍着恒星轉的。餘守恒只是覺得,康正行這個人也一定要一直在他身邊。”

    “那……哥和我談戀愛,是因為身邊習慣有人陪着嗎?”

    楚山野問他這個問題時聲音似乎有些發抖。

    顧輕言微微側過臉,看見對方眼中好像露出了害怕和惶恐。

    是在楚山野身上少見的神色。

    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剛才楚山野輕描淡寫問出的那句話裏藏着這樣深的恐懼。

    或許楚山野一直都沒從楚皓從小到大帶給他的陰影中走出來,他還是會自卑怯懦,還是會不自信自己所有的一切。

    平日他藏得很好,讓人看不出,可這一切僞裝都随着今晚的這通電話而煙消雲散。或許他對世界上的其他事都毫不畏懼,但只要涉及到給他帶來過巨大痛楚的原生家庭,他就又會變成很多年前那個孤單的小孩。

    楚山野害怕顧輕言離開。

    尤其在兩人的愛情可能會遇見外力阻撓的這個晚上,他的恐懼被放大了。

    他們好像一對受了傷害後,互相舔舐傷口的獸。

    顧輕言在電影的片尾曲中主動對楚山野伸出手,将他緊緊地抱在懷裏。

    他的肩上衣服的布料好像氤氲開一片潮濕,低低的啜泣聲在他耳邊響起。

    “不是因為習慣有人陪,是因為喜歡你。”

    “不要哭,楚山野,要勇敢,”顧輕言輕聲安慰他,“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我不會丢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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