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楚山野仰頭看着他, 覺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地軟了下去,像夏天慢慢化掉的冰淇淋。
顧輕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要哄嗎?不要就算了。”
“要。”
楚山野找着了紅花油,順勢在他身前蹲下, 真的像一只小狗一樣殷切地看向他:“上次我給哥買的那套刻刀應該還在吧?”
顧輕言愣了下, 旋即想起來了他說的刻刀是什麽。
那套原本是楚山野送的, 但被楚皓搶去功勞的刻刀,現在還躺在他宿舍的抽屜裏。
他當時差點就當成楚皓送的東西一并還回去了。
還好分手的時候沒有沖動。
“還在,”顧輕言說,“怎麽了?”
“我想要哥的木雕。”
楚山野的目光黯了幾分:“哥上次說想雕個送給楚皓,我當時就有點醋,憑什麽那個傻逼有,我沒有?”
顧輕言有些詫異:“你就想要這個嗎?”
楚山野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嗯, 就想要這個。”
“不要別的了?”顧輕言問,“這個又不是很難。”
“就這個吧。”
楚山野的聲音低了幾分,補充道:“想要很久了。”
小時候他被丢到顧家的時候,就看見顧輕言經常用小刀雕東西。大部分時間顧輕言都在雕小動物, 雕得惟妙惟肖。
楚山野是個坐不住的孩子, 能安安靜靜待在椅子上待五分鐘都算成功, 第一次看見有人能一動不動地在桌前坐幾個小時,覺得特別新奇。
那會兒顧輕言和他不算熟,覺得隔壁家的這個弟弟除了吵一點以外看着還挺順眼的,于是也就容許他在自己雕東西的時候動來動去。
但說來也奇怪,在顧輕言身邊,楚山野慢慢能坐得住了。顧輕言雕小動物, 他就拿本漫畫書趴在旁邊看,一看就能看一個下午。
“這個送你了。”
暑假的最後一天, 顧輕言雕完了第五個小木雕。
他将木雕上的木屑吹了吹,塞進楚山野的手裏:“喜歡嗎?”
楚山野攤開手,發現那是一只大耳朵小狗,雖然有些粗糙,但仍能看出來面上的憨态可掬。
他臉上有些發燙,生平第一次出現了“不好意思”的情緒,讪讪道:“我是不是很吵?”
“沒有,還好。”
顧輕言其實專注起來的時候不太能察覺到周圍的聲音,并不覺得他吵。
顧屏帶着團隊在外地出差拼職稱,張梓柔那年帶高三,暑假放了一周半就又回去上班了,家裏只剩他一個人,如果沒有楚山野的話,他倒是覺得有點孤獨。
他摸了摸楚山野的頭:“下個假期也可以來我家玩哦。”
楚山野第一次對“下個假期”有了期待。
或許是覺得他吵,之前的幾次假期他都會被送出家門,要麽去托管班,要麽去顧輕言家裏。雖然姜明玉是全職太太,但擺明了就只想管楚皓一個人。
楚山野之前很讨厭假期,因為這意味着他會在家以外的地方四處流浪。
可因為顧輕言的這句話,他忽然開始對未來有了幻想和期盼。
他帶着那只木雕小狗回家,還沒來得及藏起來,就被楚皓發現了。
楚皓的力氣比他大,一下子就搶過那只木雕小狗,舉起來給姜明玉看:“媽媽,媽媽!楚山野拿玩具回來了!”
姜明玉正在準備晚上要吃的飯,胡亂應了一聲:“嗯嗯,好,看見了。”
“媽媽,我想要這個,”楚皓将木雕舉高,故意不給楚山野碰到,“讓楚山野給我好不好?”
楚山野睜大了眼睛,聲音裏滿是憤怒:“這是鄰居哥哥給我的!”
“我看見了就是我的。”
楚皓瞥了他一眼,踮腳把東西舉得更高:“,媽媽,我想要這個行不行?”
姜明玉壓根就沒看他手裏拿着什麽,也沒聽到小兒子的控訴,順口道:“嗯嗯,可以啊。”
楚皓挑釁地對楚山野笑了下,将那只木雕小狗裝進了自己的口袋裏。
楚山野嘴一癟,忽然哭了起來:“那是我的,是我的!”
姜明玉終于處理好了那塊帶着筋的瘦肉,熱出了滿頭的汗,聽見楚山野的哭聲後有些不耐煩道:“那是你哥,你把玩具給他玩會兒怎麽了?”
楚山野抽噎了幾聲,原本想說話,卻見姜明玉轉身又忙去了。
那只木雕小狗最後也不知道去哪了。
後來楚皓搶了他很多玩具,但他唯獨對那只小狗耿耿于懷,哪怕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或許因為那是顧輕言送他的第一樣東西。
......
“那你要我雕個什麽呢?”顧輕言問他,“雕個你?”
“不要。”
楚山野搖搖頭,擰開了紅花油的瓶蓋:“我要小狗。”
顧輕言原本想問為什麽是小狗,忽地找到了快被他遺忘的兒時回憶,這才恍然。
“好吧,那就小狗,”他說,“争取在你去集訓前給你。”
“不急,我......”
楚山野一邊聊天一邊撩開他的衣袖,看見傷痕時倏地停下了正在說的話,面色變得難看起來。
顧輕言垂眸看着自己一胳膊的青青紫紫,蹙眉:“其實不用塗藥的,沒傷到骨頭,也不太疼。”
楚山野一言不發地用沾了熱水的毛巾擦了擦顧輕言的皮膚,而後将紅花油滴在了青紫的傷口上。
顧輕言悄悄觀察着他的神色,發現楚山野的眼圈好像又紅了。
之前沒發現他這麽願意哭啊。
楚山野咬着牙,慢慢将紅花油揉開,還沒開始揉,就聽見顧輕言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停住動作,擡眼看向顧輕言:“疼嗎?”
顧輕言的鼻尖上滿是汗珠,聞言卻搖了搖頭:“不疼。”
楚山野眨了下眼,覺得自己要被氣笑了,又生氣又心疼:“臉都白了還不疼?”
顧輕言舔了下唇,避開了他的目光。
“稍微碰一下就疼,剛剛還跟我說不疼,不用擦藥?”楚山野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擔心你,但我看都看見了,你......唉。”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心地将紅花油塗開,把那些看上去格外可怖的青紫色都覆蓋上:“先塗着吧,剛挫傷不能按摩,明天看看情況再說。”
顧輕言看着他泛紅的眼圈,小聲說:“真的沒事,你別擔心了,快睡吧。”
楚山野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怨,但沒說話。
塗了紅花油的皮膚出現了細微的灼熱感,楚山野用紙巾擦了擦手,将藥的蓋子蓋好後放回了抽屜裏。
顧輕言側身在床上躺下,看着他調了空調的溫度,檢查了窗鎖,而後将燈關上,躺在了他身邊。
可是今晚楚山野沒有抱他。
雖然之前顧輕言在NGU的基地裏留宿過很多次了,但前幾天他搬過來後才算是第一次和楚山野同床。
那天晚上楚山野很緊張,睡前老老實實地仰面躺在床上,手腳都放得十分規矩,似乎生怕吓着顧輕言。可後半夜睡着了就開始放飛自我,八爪魚似的抱着顧輕言不放手,第二天醒來時兩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楚山野睡前基本會粘着顧輕言要親親,然後順勢抱着他睡覺,可今天他卻好像在複刻第一個晚上的“不熟”。
月光透過窗簾落在床上,顧輕言轉身,看見楚山野慌忙轉過頭不敢看他。
“你悄悄哭什麽?”顧輕言輕聲說,“不疼的。”
楚山野吸了下鼻子,聲音甕甕的:“鬼才信你不疼。”
顧輕言又向他身邊靠了靠,低頭親了下他的臉頰,觸到一抹冰涼的水漬。
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狗腦袋:“別哭了,真不疼。”
“我......”
楚山野眨了下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冷靜:“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和你生氣,我是......我太難受了。”
顧輕言“嗯”了一聲,側着臉
PanPan
靠在楚山野胸前,聽着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地撞擊在他的耳膜上。
“以後不會這樣了,”他說,“我想通了,在我爸媽理解我之前我是不會回家的。”
楚山野原本正輕撫着他的後頸,聞言動作頓了下:“你別沖動。”
“不是我沖動。”
顧輕言低聲道:“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沒法互相理解,冷靜一段時間是最好的。”
楚山野又陷入了沉默,半晌微微低下頭,在顧輕言的唇上親了親:“你做什麽都是對的,我都支持你。”
“你別,”顧輕言說,“你這樣說好像戀愛腦。”
“戀愛腦怎麽了?”
楚山野理直氣壯:“我就對你一個人戀愛腦,我是唯顧輕言至上主義者。”
他說着又去親懷裏的人,顧輕言仰頭和他接吻,被人又啃又悿地欺負了半天,分開時氣息有些亂:“別鬧了,不是說明天早起嗎?”
“對哦,”楚山野說,“那快睡吧。”
他說着就放開了摟着顧輕言腰的手,又回歸了剛才那副老實躺着的樣子。
顧輕言有些奇怪:“你今天怎麽了?”
“嗯?”
楚山野愣了下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哦,我怕我手上沒輕沒重按在你受傷的地方,等你傷好了再抱着你睡。”
顧輕言聽後“啧”了一聲。
“哥很想我抱着你睡嗎?”
楚山野的情緒似乎好了很多,跟他開起玩笑來:“哥哥喜歡我抱着你?”
“喜歡個鬼。”
顧輕言臉上發燙,擡腿踹了他一腳:“睡覺!話這麽多!”
楚山野伸手搭在他的腰上,小心地将人往自己身邊攬了攬,輕聲道:“哥哥晚安。”
***
顧輕言覺得自己沒睡多長時間就被人喊醒了。
他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被喊醒後在床邊坐了半天,一動也不動。
身體醒了,但靈魂沒醒。
楚山野洗漱完回來看見顧輕言還靠在床頭,迷迷糊糊地又閉上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地輕輕親了下人的鼻尖:“哥,該醒啦,一會兒就看不見日出了。”
顧輕言“唔”了一聲,下意識地就往楚山野身上靠去。
楚山野連忙扶住他,故意逗他:“哥要是再這樣我就幫你換衣服了。”
顧輕言又“唔”了一聲,似乎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這是讓他換還是不讓他換的意思?
楚山野橫行霸道二十年,那點稀有的溫柔全都掏心掏肺給了顧輕言,蹭着他的鼻尖小聲問:“那我真幫你換衣服啦?”
顧輕言這回聽清了,含糊地“嗯”了一聲。
楚山野指尖捏着他的衣服下擺掀了起來,露出柏皙的裑體和平坦的小馥。
顧輕言很瘦,這樣靠在床頭,居然也隐隐能看見骨頭的輪廓。
楚山野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盡量不去看他恟前那兩點淡色,面紅耳赤地找了件衣服幫顧輕言換上。
顧輕言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任他擺弄着自己,溫順聽話,一點也不反抗。
光換個衣服,楚山野就臉上發紅,滿頭大汗。
顧輕言被他這麽一折騰也清醒了一些,睜開迷茫的眼睛看向他。
“哥哥,褲子你自己換好不好?”
楚山野忍着早上本就敏銳的感覺和他交流:“要是我再幫你換的話,咱倆早上都別想出門了。”
顧輕言點了點頭,搖搖晃晃撐着床站了起來,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慢慢将睡庫解開,脫了下來。
那雙好看的腰窩再次出現在楚山野面前,繼而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以及顧輕言好看的腳踝。
楚山野咽了口唾沫,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的。
他忽然有一種沖動,想掐着那雙腰窩,又或者扣着顧輕言的腳踝進入,而這個想法在他身上燎起了一片火。
真是要命。
一大早就這麽......
楚山野丢下一句“我去趟衛生間”,而後轉身就鑽了進去,順帶把衛生間的門也關上了。
顧輕言換完衣褲,理智這才慢慢回來,想起自己剛才要楚山野做的事,臉上越來越燙。
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小毛病,就是願意賴床。上學的時候他會用驚人的毅力強迫自己醒來,可剛醒的那段時間總是懵懵的,大腦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顧輕言換好衣服後有些心虛地坐在床邊玩手機,衛生間裏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持續了大概有七八分鐘。
水聲停下來後,楚山野從衛生間裏出來,晃了晃頭,甩下一片水珠:“你換好衣服了?走吧。”
顧輕言伸手摸了下他的頭發,摸到了一手的冰涼:“怎麽早上冷水洗頭?”
楚山野瞪了他一眼,牙疼似的哼哼道:“你覺得是因為誰?”
顧輕言眨了下眼,沒再說話,心虛地移開目光。
楚山野捏着他的下巴親了他一口,故作兇神惡煞道:“等我以後再收拾你。”
***
楚山野臨出門前和程凱報備了自己的行程,而後帶着顧輕言輕手輕腳地從後門溜了出去。
他丢給顧輕言頭盔,顧輕言将頭盔戴好,坐在了摩托車的後座上,自然地摟住了楚山野的腰。
“哥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騎摩托嗎?”楚山野說,“在你們宿舍樓下那次。”
顧輕言“嗯”了一聲:“怎麽了?”
“那次是我故意去找你‘偶遇’的。”
楚山野發動了車子,擰了下車把,從別墅區的大門拐了出去:“我就是想看看自己運氣怎麽樣,能不能看見你,結果沒想到真的遇見你了。”
他說到這兒時似乎笑了下:“這麽看我其實挺幸運的,那時候你坐我的車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顧輕言聽見他的話後,手下意識地摟得更緊了,隔着布料能摸到他緊實的肌肉。
原來對于暗戀者來說,所有的偶遇都是蓄意的重逢嗎?
淩晨四點多的道路上沒有人,只有他們兩個坐着摩托一路向前。耳畔掠過風聲,鼻腔裏隐隐能聞到海的氣息,而遠方的天空已經隐隐能看見一層深紅色的光。
好像在末日來臨之前,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盛大私奔。
摩托車劃過一道帥氣的弧線,穩穩地停在了路邊。楚山野給車上了鎖,轉了兩下鑰匙和顧輕言邀功道:“我厲害吧?”
“厲害,”顧輕言說,“你最厲害。”
楚山野心情很好:“這地方車開不進來,只有非機動車能進。之前我坐出租來的,給我停在一公裏外面,我走了半個小時才走進來,鞋裏全是沙子。”
他說完,試探着碰了下顧輕言的指尖,沒明說自己想幹什麽,可對方好像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輕輕勾住了他的手。
楚山野和他十指相扣,走在沙灘旁的木棧道上,一會兒前一會兒後地甩着,像小學生牽着手出來春游。
這片海域和沙灘的地理位置有些偏,來的游客不多,大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這會兒除了他們外,還有幾個和家人愛人一起出來看日出的,正将野餐墊鋪在沙灘上。
顧輕言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覺得坐在野餐墊上看日出好像也不錯。
可他剛冒出這個念頭,楚山野就捏了捏他的手:“想不想去坐着?”
顧輕言轉頭看向他,見他變戲法似的從背着的斜挎包裏抽出來了一張疊好的野餐布。
“我裝備齊全得很,”楚山野說,“鋪一下?”
他們選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在離海邊不遠處鋪好了野餐布。顧輕言剛在野餐布上坐下,就見楚山野找了兩塊石頭回來。
“這是幹什麽?”顧輕言看着他手裏的石頭,“你從哪搬來的?”
“
我昨天分享給你的貼子你沒看對吧?”
楚山野将兩塊石頭擺在地上,從包裏拿出來兩瓶酒:“快擺一擺,馬上日出了。”
顧輕言拿出手機點開兩人的對話框,才看見才楚山野問他什麽時候回來的那條消息上面有個小粉書的鏈接。
“海邊日出視頻.....,.?”顧輕言念着那條博文的标題,恍然,“你是想拍這個視頻?”
楚山野眼睛亮亮地對他點了點頭:“我覺得很好看,所以第一次試着學網紅打卡。”
顧輕言撞上他眼中的光時愣了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楚山野露出這種表情,哪怕是之前去電玩城,他也沒有這樣澄澈的好奇或童稚的神色。
就好像外面那層僞裝成大人的外衣被他剝落,短暫地露出了他二十歲該有的摸樣。
如果不是那麽早熟,如果家庭和睦完美,他現在也應該在讀大學,就像現在這樣興致勃勃地拉着朋友早起,只為看一次日出,也只為學着博主一樣來一次“網紅打卡”而忙得不亦樂乎。
顧輕言幫他将酒瓶擺好,開玩笑道:“這樣就好了?”
“再擺手機,”楚山野指揮道,“手機上要打開音樂播放器,放......”
他低頭看着博文:“他們放的是英文歌,但我不想放英文歌。”
顧輕言抱着膝蓋,歪頭看向他,目光柔軟:“那你想放什麽?”
“放......《溫柔》。”
他摸了摸鼻子,理直氣壯:“《溫柔》是我們的定情曲,當然要放溫柔。”
“什麽定情曲。”
顧輕言雖然被他鬧得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拿出手機,正要打開音樂播放軟件,卻被楚山野搶了先。
他将自己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架在啤酒瓶前,向後退了退,靠在顧輕言的身上:“哥,幫我錄個視頻。”
顧輕言點開了錄制界面,他這才伸手按了播放鍵。
而幾乎是在他剛按下播放鍵,天邊那團陰沉了許久的烏雲終于炸開了,太陽從裏面沖了出來,将第一縷橙黃色的光照在了海面上,霎時整片海都變得波光粼粼。
顧輕言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這一幕大自然饋贈給人類的魔法。楚山野靠在他身邊,輕輕親了下他的臉頰,聲音和裹着木吉他的海浪一起撞進他的耳中。
他說,哥哥,我好愛你。
......
人生或許就是要活這樣的幾個瞬間,活幾個哪怕過去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提起就會記得的瞬間。
顧輕言覺得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場日出。
深藍色的海變成了橘子海,太陽從海的後面慢慢升起,像一枚色澤飽滿的溏心蛋黃。而周圍的雲層被光撕裂成一條條的波紋,泛着好看的粉橙色。他的愛人靠在身邊,在日出的那一剎那說,他很愛他。
顧輕言難以形容那一瞬間心髒的震動,讓他幾乎拿不住手中的手機,微微側過頭和楚山野吻在了一起。
楚山野的吻像是剛剛撕裂烏雲的初陽,熱烈而滿是野性,似乎不止要占據他的唇舌,而且要将他的靈魂一并據為己有。
顧輕言聽見自己唇齒間洩出的有些甜膩的嗚咽聲,臉一寸寸地燒紅了,甚至比天邊的霞光還要紅。
楚山野終于放過了他被親得有些腫的雙唇,抵着他的額頭,聲音有些啞,胡亂地喊着他:“哥哥,哥哥,再親親小狗好不好?”
“嗯,”顧輕言親了下他的唇,“我在。”
“言言,寶寶,老婆,”楚山野咬着他的唇珠,摟着他的腰,聲音含糊,似乎不知道該怎樣将自己的滿腔愛意表達出來,“我好愛你。”
他每喊一次,顧輕言的心髒就跟着劇烈地震動一下,近乎要從喉嚨裏跳出來。這種感覺讓他唇齒發麻,耳畔嗡名聲陣陣,有些暈頭轉向。
“我......”
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啞了,一開口好像就要流淚,艱難道:“我也愛你。”
楚山野目光微黯,動了動唇正要說些什麽,眼角餘光卻瞥到了被兩人忽略良久的“網紅打卡”擺件,離馬上翻湧上岸的潮水只有一步之遙。
顧輕言也發現潮水馬上就要沖到楚山野的手機上,旖旎的氣氛瞬間被沖散,兩人不約而同地狼狽向手機伸出手,終于在下一個浪頭卷過來時将手機拿了回來。
楚山野看向顧輕言,忽然笑了起來,一雙原本線條銳利的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兒。顧輕言被他帶着也忍不住笑出了聲,兩個人像是被戳了笑穴,在野餐布上笑作一團。
顧輕言好久沒這麽酣暢淋漓地笑過了,之前那些破事帶來的煩悶好像一掃而空,在此刻這個日出的清晨,他只想在沙灘上這樣肆無忌憚地大笑,抛掉所有的煩惱,讓自己放空一次。
他懶洋洋地靠在楚山野身上,将自己剛剛錄的視頻發給他。
其實這個視頻前半段還不錯,完全複刻了網紅博主的作品,只是在半路混進去楚山野的那句表白,緊接着後半段畫面一陣天旋地轉的兵荒馬亂。
這是他們開始接吻了,顧輕言被親得手軟,顧不上手機正在錄視頻。
楚山野外放的聲音很大,顧輕言聽見對方意.亂.情.迷地一遍遍亂喊自己,臉上又開始發燙,沒好氣道:“你又看一遍幹什麽?”
“錄得好,我就看看。”
楚山野捏了下他的指尖,聲音忽然有些嚴肅:“哥,你說我把這個視頻前半段發到微博上怎麽樣?”
顧輕言愣了下:“嗯?什麽意思?”
“就是從日出到我說愛你這段,我想剪一下發到微博上。”
楚山野看向他的眼睛,目光堅定:“所以來征求一下另一個視頻創作者的意見,哥同意嗎?”
顧輕言舔了下唇,輕聲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公開?”
楚山野眨了下眼,抓緊他的手。
他垂眸,看向顧輕言的目光溫柔:“對,我想公開,哥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