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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章
    第35章

    祁方焱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屏幕上的那條短信, 直到屏幕緩緩的變成了黑屏。

    洗手間裏水流的聲音停了,宋斯寧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

    他的臉上還殘留的水珠,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間, 一點點的往下滴着水,看見祁方焱還坐在客廳裏,他腳步緩了一下, 看了祁方焱幾秒鐘, 最後還是走上前将茶幾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拄着拐杖有些不好彎腰, 宋斯寧試了兩次勉強的彎下身子, 将茶幾上的手機拿了起來, 轉過身正要回房間的時候, 身後忽然響起了祁方焱的聲音。

    “你覺得孟嬌怎麽樣?”祁方焱聲音很低的問。

    宋斯寧腳步停住, 回過頭看向了祁方焱。

    沙發旁的臺燈沒有開, 只有落地窗外的高樓燈火漫了進來。

    祁方焱坐在沙發上, 身子深陷在陰影裏,背後映着窗外的萬家燈明,他手握着桌上的杯子, 沒有擡頭, 好像是在看茶幾上玻璃杯裏的水出神。

    宋斯寧不明白祁方焱為什麽忽然這樣問, 他反問祁方焱:“你覺得呢?”

    祁方焱擡起了頭, 望向宋斯寧,說:“我覺得孟嬌不錯,性格開朗,長相漂亮, 很多人喜歡她。”

    宋斯寧的眉頭一皺, 還沒有來及說話, 就聽見祁方焱面無表情的繼續問:“你喜歡她嗎?”

    祁方焱的這番話怎麽聽怎麽像是要将他推出去。

    宋斯寧的手一點點握緊了手機, 看着祁方焱咬着牙說:“我也覺得她不錯。”

    房間裏陷入了一陣良久的沉默。

    祁方焱說:“她确實不錯。”

    祁方焱這句話聽着很平淡,卻在他說出口的一瞬間,将宋斯寧剛剛平複下來的心情又激的瞬間開始沸騰。

    宋斯寧的手指恨不得将手機給捏碎,眼睛裏也漸漸泛上了紅,他瞪着祁方焱,反問他:“她不錯,然後呢?”

    “.......”

    “然後你想要說什麽?”宋斯寧被祁方焱氣的聲音都在抖。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祁方焱的目光挪到了宋斯寧的手上。

    宋斯寧将手機拿起來,也看見了屏幕上亮着那一段話,他氣的手掌心都在發燙,冷笑了一聲,将手機屏幕正對着祁方焱,顫抖的指尖指了指手機屏幕,說:“就因為這個,你就想撮合我和她?”

    宋斯寧的胸口劇烈起伏,說出口的聲音都變了調,而後他緊咬着嘴唇,又低下頭手指快速滑動兩下将手機解鎖,擡手将手機狠狠地砸到了祁方焱的身上。

    宋斯寧用的力道不小,手機砸到了祁方焱的手臂上,發出碰的一聲悶響,又落在地上在地毯上彈了兩下。

    祁方焱皺起眉頭,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

    宋斯寧卻沒給祁方焱說話的時間,他雙手握拳,紅着眼睛狠聲的對祁方焱說:“我以前怎麽不知道祁少爺還是個大好人!”

    說完宋斯寧轉過身快步的走向了卧室裏。

    砰的一聲巨響,大門狠狠地被砸上了。

    那個聲音巨大,整個公寓的地面都跟着顫了顫。

    祁方焱站在原地,目光輕垂的望着地上的手機,手指也握成了拳頭。

    剛剛被宋斯寧砸過的手臂有些疼,肯定是紫了,祁方焱也沒有看一眼,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蹲下身将宋斯寧的手機撿了起來。

    屏幕上是宋斯寧和孟嬌的短信聊天頁面。

    明知道看人的短信是不好的行為,祁方焱還是從上到下的将兩個人的聊天信息看了一遍。

    ——你今晚去參加生日派對了嗎?

    這是宋斯寧給孟嬌發的第一句話。

    ——你是?

    ——我是裴寧。

    ——我去參加了啊?怎麽了?你怎麽知道我去生日派對了啊?

    ——你現在在哪?

    ——我在家啊,怎麽了啊?

    ——你知道祁方焱在哪嗎?

    最後的這句話宋斯寧沒有來得及發出去,存在了輸入框裏面,再對上時間,正好是祁方焱進門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宋斯寧站在玄關處拿着手機,正在給孟嬌發短信,詢問他的去向,然後祁方焱就回來了。

    最後的一條短信沒能發出去,而那邊的孟嬌久久沒有等到宋斯寧的回應,有些沉不住氣了,主動又發了一條短信。

    ——怎麽了啊?你是不是在擔心我啊?

    整件事情就是這樣的.......

    沒有什麽暧昧,沒有什麽喜歡和不喜歡。

    宋斯寧去找孟嬌單純的就是為了他,只是為了他。

    祁方焱渾身緊繃的肌肉一點點松了下來,他蹲在地上,搓了搓臉深吸了一口氣。

    房間裏很安靜,祁方焱拿起手機站起身,走到了宋斯寧的房間門口。

    宋斯寧的房門緊閉,祁方焱在外面站着,沉默着沒有敲開房門。

    之前他答應過宋斯寧,和他吵架了,要哄他。

    可是祁方焱只和人打過架,沒有和人吵過架。

    隔行如隔山,他對于吵架這件事情實在不太懂怎麽解決。

    他站在門外想了想,覺得他剛才和宋斯寧的這種情況可能比吵架更嚴重。

    是他單方面的誤會宋斯寧,惹宋斯寧生氣了。

    要哄他。

    但是怎麽哄?

    祁方焱當時答應的快,可是真等到要做的時候他卻連怎麽哄人都不知道。

    走廊裏沒有開燈,祁方焱就站在那一片黑暗中,後背靠着走廊的牆壁,垂下頭看着宋斯寧卧室的門縫。

    裏面是黑的,沒有開燈,應該是已經睡了。

    祁方焱在門外站了很久,手指一下下的轉着宋斯寧的手機,最後他閉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氣,還是轉身走了。

    現在時間不早了,明天再和他道歉應該也可以。

    -

    宋斯寧躺在床上,将被子裹在身上,跟一個蠶蛹一樣。

    卧室裏面很安靜,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心髒快速跳動的聲音。

    他當過幾個月的盲人,聽力十分靈敏,即便是在他現在躺在床上也能聽見卧室外面的聲音。

    他聽見客廳裏祁方焱将手機撿了起來,走到了他的房間門口,停留了一段時間,腳步聲又漸漸遠去,又走了......

    伴随着祁方焱腳步聲的離開,宋斯寧的心髒也跟着一點點的沉了下來,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委屈快要将他給吞沒了,他的手一點點的抓緊床單,眼眶不自覺的濕了。

    受了委屈的滋味真不好受。

    即便是在心裏罵了祁方焱一千遍一萬遍也不解氣。

    那種感覺就像是生生咽了一大口的硬石子,石頭劃破了他的喉嚨,堵在了他的心口,連呼吸上一口心髒都是劃拉的生疼,像是流了血。

    宋斯寧一只手緊緊的捂住了心髒,張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妄圖以此來平複他心口的絞痛,可是心髒的疼沒有變好,胃裏的疼又加倍的起來了。

    宋斯寧嗓子裏發出了一聲悶哼,身子一點點的蜷縮起來。

    他的雙手緊緊的按着肚子,恨不得快要把腰給按穿了,即便是這樣也沒用。

    胃在他的腹部瘋狂的蹦跳,像是變成了一條蛇,快要從他的肚子裏鑽出來了。

    宋斯寧疼的渾身冒汗,緊咬着牙齒在床上翻了兩下。

    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了,單手撐着床,朝床頭櫃上挪了挪身子,手指顫抖的在床頭櫃上摸索着,想要找到止疼藥。

    然而他渾身無力,手碰到床頭櫃上的水杯,砸到地上發出了啪的一聲脆響。

    -

    淩晨一點多,祁方焱沒有睡。

    明明喝了酒之後會很快的入睡,但是他現在卻一點睡意都沒有,無比的清醒。

    電視沒有開,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手撐着頭,漫無目的望着前方的黑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聽見宋斯寧的卧室裏傳來了砰的一聲脆響。

    那一聲響在靜谧的夜裏無比的刺耳,而後卧室裏又傳來了宋斯寧的咳嗽幹嘔聲。

    祁方焱渾身一僵,站起身就朝宋斯寧的房間裏跑。

    之前宋斯寧的房門從來不上鎖,但是這次祁方焱把他氣的太厲害了,居然還把房門鎖上了。

    祁方焱在外面用力的推門,沒有推開,還因為用力過猛将手扭了一下。

    祁方焱咬着牙狠狠地甩了兩下手腕,用力的撞向宋斯寧的房門。

    寰景一號公寓是這兩年新建的公寓樓,房門的用材比金華別墅要結實的多。

    祁方焱猛的撞擊了兩下,左側半邊身體都撞擊發麻發酸,這才轟的一聲将宋斯寧卧室的房門撞開。

    房間裏一片黑暗,祁方焱快步沖到床頭,打開床頭上的暖燈,這才看清了房間裏發生了什麽。

    水杯碎在地上,玻璃碴子砸的哪裏都是。

    水流了一地,而宋斯寧趴在床邊雙手捂着肚子,疼的臉色蒼白,難受的不斷幹嘔。

    祁方焱反應很快,轉過身将床邊的垃圾桶放在宋斯寧身下,蹲在床邊給宋斯寧拍背。

    宋斯寧晚上沒吃什麽,現在又是大半夜了,吃的那點東西早就消化完了,他幹嘔了半天也就吐了兩口水,實在也吐不出什麽了,他一點點垂下頭,頭頂在床邊咬着牙忍痛。

    “胃很疼嗎?”祁方焱皺着眉頭問。

    宋斯寧剛剛吐的厲害,臉上又是汗又是淚,那雙漂亮的眼睛泛着紅,纖長的睫毛上挂着眼淚。

    他閉上了眼睛,側過頭沒理祁方焱。

    祁方焱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看了宋斯寧一會,不等宋斯寧應話,直接将手探入了宋斯寧身體和床單之間的縫隙裏。

    宋斯寧卻是緊緊的按着自己的胃,即便是胃很疼,但是他還是犟着一口氣,不允許祁方焱的手進去給他揉。

    祁方焱蹲在床邊,雙眸鋒利的盯了宋斯寧半響,最後他認命般的嘆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說:“剛才是我不對,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宋斯寧緊繃的下巴抖了兩下,這才一點點松開了緊按着腹部的手。

    祁方焱的大手擠了進去,覆在宋斯寧疼痛難忍的那個地方一下下的給他按揉。

    宋斯寧還是很疼,但是有了祁方焱的按揉便好了很多。

    祁方焱的手比他的手要有用。

    他的手無力又冰涼,每次按着胃的時候,就像是将一塊冰塊壓在肚子上,沒有一點作用,反而還會适得其反。

    而祁方焱的手又大又暖和,順着他的胃疼的力道一下下的按揉,那股疼痛感也會随之一點點的被撫平。

    不知道揉了多久,祁方焱感覺到剛剛扭傷的手腕麻木過後泛起了刺痛,宋斯寧緊繃的身體也緩緩的放松了。

    祁方焱用另一只手抱住了宋斯寧的肩膀,将宋斯寧扶起來靠在床頭坐好,他這才有空處理地上的那一片狼藉。

    祁方焱先是去廚房拿來了掃帚和簸箕,将地上的玻璃碴子都掃幹淨,又用拖把将宋斯寧床頭的那一片地拖了一遍,生怕漏了一點玻璃碎屑。

    床頭頂上的那盞黃燈亮着,宋斯寧渾身無力的靠在床頭,手虛虛的耷在腹部。

    他的眼睛一動不動的望着祁方焱,看着祁方焱在他的床頭忙活,又看着祁方焱走到客廳裏将藥盒拿過來,垂着頭翻找着藥盒裏面的藥。

    宋斯寧藥盒裏面的藥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胡姨已經教過祁方焱好幾次,祁方焱還是沒有完全記住。

    祁方焱從藥盒裏面選出來一個黃色的藥盒,舉到宋斯寧的身前問他:“是不是這個藥?”

    宋斯寧的眼皮紅彤彤的,他還在生祁方焱的氣,看了祁方焱一眼,沒有說話。

    祁方焱舉着藥瓶的手懸在空中,沒有辦法了,他只能自己拿着手機去查。

    最後确定了就是這個藥,祁方焱按照藥量從裏面倒出來兩粒藥,又拿起床頭的熱水一起遞到了宋斯寧的身前。

    宋斯寧将藥咽了下去,捧着熱水喝了兩口。

    祁方焱倒的熱水溫度是中等偏燙的程度,也是宋斯寧最喜歡的溫度。

    那股燙意順着口腔下去一路撫平了宋斯寧身上所有的疼痛,就連胃裏的那塊寒冰都化了不少。

    宋斯寧擡着眼睛望向了祁方焱。

    祁方焱坐在床邊正目不轉睛的望着他。

    他的眉眼生厲,可即便是祁方焱的眼睛再深再利,望着這樣脆弱嬌氣的宋斯寧,刀也變成了指間柔。

    宋斯寧還記得祁方焱才到宋家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互看不順眼,祁方焱連靠近他一下都覺得厭煩。

    他不會給宋斯寧倒熱水,不會給宋斯寧揉肚子,不會和宋斯寧說一句軟話,更不會用這樣的目光望着他。

    那時的祁方焱恨不得從宋斯寧的身邊趕緊逃走,巴不得從此以後和宋斯寧沒有任何的交集。

    而現在他會給宋斯寧找藥,還會給他倒溫度合适的熱水,還有很多很多.......

    他已經變了很多,變得很好了。

    宋斯寧垂下了眼睛,捧着熱水的手被暖的發燙,被祁方焱氣的生疼的心髒也在發燙。

    他握着水杯的手擡了一下,祁方焱的手就迎上前,接過了他手中的水杯放在了床頭。

    宋斯寧擡起眼睛,看了祁方焱一會。

    他的眼睛裏還殘着水光,對祁方焱說:“我胃疼......”

    祁方焱知道宋斯寧什麽意思,他朝着宋斯寧坐近了一些,手從被子裏探進去,捂在宋斯寧的肚子上輕輕的揉。

    宋斯寧現在的狀态已經比剛才要好很多了。

    剛才宋斯寧胃疼的厲害,祁方焱給他揉肚子的時候,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腹部緊繃的肌肉,還有胃裏的跳動。

    現在宋斯寧的腹部已經變得柔軟,平坦的沒有一絲贅肉。

    胃部還是有些涼,隔着那一層單薄的睡衣祁方焱能夠感受宋斯寧皮膚的細滑,似一塊光潔無暇的軟玉。

    入手冰涼,捂着捂着就熱了。

    宋斯寧身體虛弱,靠着床頭看着祁方焱在他的身上忙活,明明心已經軟了,他卻還是做出不好哄的樣子,對祁方焱說:“祁方焱,我還沒有原諒你......”

    祁方焱給他揉胃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給他揉,并且再次給宋斯寧道歉:“剛才是我的問題。”

    房間裏兩個人的聲音顯得無比的靜,宋斯寧問他:“你有什麽問題?”

    “........”祁方焱沒有說話了。

    宋斯寧等了祁方焱一會,沒等到他的回應,又說:“我是因為你才給孟嬌發短信的.......”

    祁方焱恩了一聲,說:“我知道。”

    說到這裏宋斯寧又開始有點委屈了,他喉結滾動了兩下,輕聲說:“你大晚上的不回家,半夜十二點了,你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我打你電話也打不通,我還打去餐廳裏找人了,我為了找你找到孟嬌,想要問問你的情況,我錯了嗎.......”

    原本已經憋住的難過經不起說,一說就委屈。

    宋斯寧說着說着,眼睛又開始濕了,聲音也變了調。

    他倚在床頭,發絲蹭的散開,眼淚汪汪的望着祁方焱,搭配上那張剛剛生過病的小臉,怎麽看怎麽脆弱,怎麽看怎麽可憐。

    祁方焱擡起頭看着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說:“你沒錯,是我的錯。”

    “就是你的錯。”宋斯寧怪他。

    “恩。”祁方焱點了下頭。

    看在他認錯态度還算誠懇,宋斯寧心裏堵着委屈好了一點,問他:“錯哪兒了......”

    祁方焱愣了一下,那雙銳利的眼睛裏罕見的出現了幾分茫然。

    宋斯寧的眉毛一點點皺起來,不依不饒的又問他:“錯哪兒了啊.....”

    祁方焱從來沒有跟別人認過錯,也不知道認個錯還要回答這麽詳細的問題。

    于是祁方焱輕垂着腦袋,皺着眉,很認真的在想他到底錯哪了。

    天花板上的頂光打在祁方焱的身上,就連他那一頭放蕩不羁的紅發都變成了溫和的金紅色。

    他将這整個事件都回想了一遍,說:“我不該給晚上回來這麽晚。”

    宋斯寧恩了一聲,問:“還有呢?”

    “我不該不接電話。”

    “還有呢?”

    祁方焱又想了想說:“不該不給你打電話,讓你擔心。”

    “還有呢?”

    還有......

    祁方焱快要沒詞了,想了想又說:“我不該誤會你。”

    宋斯寧停頓了兩秒,問他:“你誤會我什麽了?”

    祁方焱手上的動作一停,噎住了。

    是啊,他誤會宋斯寧什麽了?

    誤會宋斯寧大晚上和孟嬌發暧昧短信?還是誤會他喜歡孟嬌?

    祁方焱沒有說話了。

    宋斯寧卻有些急,又問了一次:“你到底誤會我什麽了啊?”

    祁方焱目光沉沉的看着宋斯寧,說:“沒什麽。”

    真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宋斯寧原本柔和的眼睛又變成瞪着祁方焱,他哦了一聲,說:“我要睡覺了。”

    說完宋斯寧就縮進了被窩裏,翻身要去睡覺。

    祁方焱沒有再說話,卻也沒走。

    他感覺到宋斯寧的胃還是涼,像揣着一個冷硬的冰塊一樣,應該還是在疼。

    于是他将床頭的燈關上了,坐的離宋斯寧近了一些,手還在一下下的給宋斯寧揉肚子,沒過一會他又探着手試了試宋斯寧額間的溫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祁方焱以為宋斯寧已經睡着的時候,宋斯寧忽然沉沉的開口對他說:“祁方焱,你晚上別走,我可能會不舒服。”

    祁方焱說:“好。”

    宋斯寧又說:“累了可以在我旁邊睡,我的床大.......”

    祁方焱沉默了一會,說:“好。”

    -

    宋斯寧前一天睡得晚,第二天早上起來的也晚。

    平時他一般在六點左右就會醒來,今天卻是一覺睡到了快八點,也沒有人喊他。

    宋斯寧睜眼之後,習慣性的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一看見手機上的時間,困意立刻消散了大半,他慌裏慌張的從床上爬了起來,四周看了一圈。

    祁方焱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昨天太困了,被祁方焱暖着肚子舒服的沒一會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祁方焱給他揉到了什麽時候,更不知道祁方焱昨晚到底是不是在他床上睡的。

    宋斯寧也沒時間想這些,他現在只怕他起來的太晚了,祁方焱已經一個人去學校了。

    于是他連忙換好衣服,洗漱完畢。

    等他拄着拐杖出房間的時候卻看見祁方焱還沒有走,而是穿着一身校服正坐在沙發上看籃球賽。

    胡姨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對宋斯寧說:“少爺快點來吃早飯,等會要去上學了。”

    宋斯寧站在原地,握着拐杖的手緊了緊,他怕祁方焱等急了,說:“不吃了,上學要遲到了。”

    “不急。”祁方焱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在盯着電視上的籃球賽,說:“正好我把這一局看完。”

    宋斯寧聽見祁方焱這樣說,才坐在餐桌前開始用早餐。

    宋斯寧吃飯的時候也一直盯着祁方焱在看。

    他看見祁方焱看球賽看的目不轉睛,似乎也不急着上學,這才放下心來,連吃飯也吃的安心了許多。

    等到他将這一頓飯吃完,已經快要早上八點半了。

    祁方焱卻是不急不慢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拎起他和宋斯寧的書包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欤…蜥…蒸…悝·

    去上學的路上,宋斯寧緊緊的拽着祁方焱的衣角,仰着頭望着祁方焱的背影。

    十九歲,正是少年向男人過渡的時期。

    這時候的少年的身板筆直,像是一個鋼板一樣,穿着一身清爽的校服,雙手用力扶着車把時肩頸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渾身都充滿着朝氣。

    宋斯寧抿了抿嘴巴,對祁方焱說:“祁方焱,我們要遲到了。”

    “恩,已經遲到了。”祁方焱應道。

    宋斯寧的手指不老實的扣着祁方焱的校服,将他口袋裏的線頭都扣出來了,說:“你今天怎麽不叫醒我,要是遲到了教導主任肯定又要罰。”

    “他不會罰你。”祁方焱騎着自行車轉過一個轉彎,說:“他罰我,無所謂。”

    宋斯寧仰着頭又看了一會祁方焱的背影,咽了兩口口水,小心翼翼的将手靠近祁方焱的腰際,半抱住了他的腰。

    這是這一周以來,宋斯寧第一次主動觸碰祁方焱的身體。

    祁方焱握着車把的手緊了一下,又緩緩的松開。

    他知道,這次他們之間的矛盾,再一次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消失了。

    -

    今天很幸運,教導主任外出開會了,由年級主任代班在校門口抓遲到。

    年級主任是個年紀大的女老師,話多心軟,看見宋斯寧和祁方焱遲到了,拉着他們倆教育了一會,就讓他們趕緊回班裏上課了。

    祁方焱走進班級裏的時候,早自習正好結束。

    鈴聲一打響,班級後兩排的人立刻就湊到了一坨,不知道在幹什麽,嘀嘀咕咕嘀嘀咕咕的,反正不像是在幹什麽好事。

    祁方焱走到位置上,把書包甩到桌子上,側過頭看了兩眼。

    他今天心情好,難得有興致的問了一句:“在幹什麽?”

    一聽見祁方焱的聲音,李敞從人群中擡起頭說:“呦,祁哥你來了啊。”

    “恩。”

    “想不想贏錢?”李敞神神秘秘的沖着祁方焱挑了挑眉。

    祁方焱:“........怎麽說?”

    李敞将身子伏在桌子上,湊近了對祁方焱說:“那個新來的轉學生,就是叫裴寧的那個,你還記得吧。”

    “.......恩。”

    李敞一說到這個可來勁了,舔了舔嘴巴,繼續叭叭的說:“咱們班孟嬌不是喜歡他嗎,前幾天給人家送禮物還留了個聯系方式,誰知道啊!誰知道!精彩的來了!”

    李敞說到精彩的地方,連拍了幾下手,激動的吐沫橫飛:“剛剛孟嬌給我們說了啊!昨天晚上裴寧居然主動給她發信息了!信息內容還莫名其妙的,我們在賭裴寧是不是也對孟嬌有意思!祁哥要不要來賭一下,他倆能不能成?!”

    “........”

    李敞話音剛落,旁邊的人有的接過話說:“我感覺能成!孟嬌長的那麽漂亮,怎麽就不行了?”

    還有的說:“我感覺不行,那個裴寧一看就是個性冷淡,天天冷着一張臉,對愛情什麽的肯定壓根不感興趣。”

    “你懂個屁!有的人就是悶騷你知道吧!他要是沒這個意思,為什麽大晚上的給孟嬌發短信?”

    于是兩撥人争論不休,但是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兩個人郎才女貌,肯定能成。

    李敞又沖着祁方焱眨了眨眼睛,手裏拿着一個筆記本,上面記着所有的賭資,他又問:“祁哥,賭不賭?現在的賠率已經高達1:2了!”

    祁方焱:“.......賭。”

    “賭哪個?賭多少?”李敞手裏拿着筆,激動的問。

    祁方焱擡手指了指筆記本上面人數少的那一邊說:“我賭成不了,賭金是你們所有的錢,我全押。”

    聽見祁方焱的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李敞擡頭看着祁方焱說:“祁哥,你确定嗎?你聽清楚我剛剛和你說什麽了嗎?”

    祁方焱說:“聽清楚了。”

    “裴寧昨天晚上是主動!主動啊!給孟嬌發的短信!并且是在大晚上要睡覺的時候!”李敞幾個感嘆號重點的強調着。

    祁方焱卻說:“知道。”

    李敞急的恨鐵不成鋼,說:“那他倆肯定能成啊!你賭他倆不成,還押這麽多,你這不是拿錢打水漂!肯定要輸的啊!”

    祁方焱卻沒耐心再聽李敞多說廢話,他垂下頭收拾書包,說:“我就喜歡以小博大,刺激,全押。”

    高中生之間一向藏不住事兒,尤其還是這種男女之間的八卦事情。

    昨晚宋斯寧給孟嬌發了幾個短信,孟嬌早上一來就激動的給她的小姐妹說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

    到了早自習下課的時候,幾乎整個高三都知道新來的轉學生和孟嬌要成了。

    十班這邊還正在開賭注呢,一班那邊的氣氛卻不太對勁。

    下了課之後,丘明運坐在最後一排,雙手抱胸,目光生狠的盯着宋斯寧的背影。

    他的身前也圍了幾個男生,其中一個男生轉過頭,對着倒數第三排一個又矮又瘦的男生招了招手說:“小眼鏡,過來。”

    小眼鏡望着他們幾個人有些害怕,畏畏縮縮的站起身,朝丘明運這邊走來,然後他站在距離幾人三四步的位置,小聲的問:“什麽事情啊.......”

    “啧,我叫你過來!”旁邊那個男生一把抓住小眼鏡的肩膀,扒着他的肩膀送到了丘明運的身前。

    丘明運擡起頭問小眼鏡:“我記得之前有人說過,你家是開情|趣用品店的是不是?”

    一提到這個,小眼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解釋說:“我家不是專門開那個的,是開小賣部的,我們什麽都賣,那些東西只是一小部分,主要還是日常用品........”

    丘明運沒工夫聽小眼鏡解釋,他擡手扒過小眼鏡的頭,讓小眼鏡低下身子,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你幫我帶個........”

    丘明運的聲音很低,小眼鏡聽完臉更紅了,雙手緊緊的握着衣角,結結巴巴的說:“要這個幹.......幹什麽啊.......”

    “這你別管了。”丘明運說。

    小眼鏡想了想,喉結滾動了兩下說:“不......不行.......你不說,我就不能帶.......”

    丘明運不耐煩的啧了一聲,嫌棄的擡眼看了小眼鏡幾秒說:“行行行給你說給你說,又不是什麽大事。”

    說完他又在小眼鏡耳邊低語了幾句。

    小眼鏡聽完一下就怔住了,眼睛瞪的更大,聲音也更結巴的說:“這樣是......是不是不太好.......”

    “怕什麽?天塌下來我頂着。”丘明運不屑一顧。

    “就是。”旁邊一個瘦子接話說:“知道我們丘哥家裏是幹什麽的嗎?整個明城,就沒人敢惹我丘哥!這個天有丘哥頂着,肯定塌不下來!明天記得把東西帶來,聽見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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