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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第 50 章

    從第二環進入第三環,有一個非常明确的分界點。

    一片半人高的荊棘叢包圍着那裏,尖刺在烈日下閃着血紅的光澤,縱橫交錯着露出兇相,好像在提醒擅闖的人,裏面是遍布危險的禁地,想進去得先死一 遍。

    不過明驕和伊斯亞是老手了,他們知道這片荊棘叢不是完全的死路一條,其間早已被開發出隐秘的通道。他們對此很有經驗,主動肩負起了帶頭的重擔,領着大家去找小路。

    邢谶思不斷回頭看雁風浔。

    他沒有想到秦招最後居然真的決定帶着雁風浔一起走。

    在邢谶思看來,雁風浔完全不具備加入正式調查行動的能力,他沒有異能,又在雁家的呵護中長大,不僅沒有自保能力,關鍵時刻還會拖後腿。秦招讓他跟在身後,就像是讓一個沒斷奶的娃娃開機甲,簡直是兒戲。

    這短短一路臉上,他都不時朝秦招露出不贊同不理解的表情,一度想要叫停。但秦招冷眉冷眼地回敬他一個“少管閑事”的眼神,擺明了就是不打算溝通。

    邢谶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似乎在這一刻,他已經把秦招和雁風浔一起歸進了天真沖動難以管教的熊孩子行列。

    “這些紅荊棘平時不會主動攻擊人,但是你如果攻擊它們,它們就會突然‘活’過來,很可怕的……吶,就是這裏,鑽過去有大概三百米的距離就能進入折疊空間的第三環。”

    明驕找到了荊棘叢裏的安全通道,給他指引了一番,又嚴肅地提醒衆人說,“千萬別讓這些荊棘的刺傷到你們,一旦沾了血,它們會迅速膨脹長大,不僅這條路會被封堵住,人也會困死在裏面。”

    明驕起了個帶頭作用,給大家演示了一下如何縮着身體從裏面鑽過。

    一邊鑽一邊還說出自己的見解:“我覺得紅荊棘其實也算是護城牆了,避免外面的人闖入,同時也防止了裏面的生物跑出來——”

    話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随即顫顫巍巍地喊了句:“……完了,完了。”

    伊斯亞在他後面吓了一跳:“怎麽了?是不是被刺紮到了?”

    “不是……”明驕咽了口唾沫,他慢騰騰地縮着身體,退了回來,對秦招說,“前面……路被堵死了。”

    明驕說得很委婉,事實上他看見了一大片屍體。

    紅荊棘從已經腐爛的骨肉裏穿透,吸收了血的滋養,變得越發茂密,幾乎沒有縫隙讓他們過去。

    以明驕過往的經驗,遇到這種情況,要麽原路返回,要麽等着林本桦想辦法。

    他的本事就只有這麽點兒,肯定是無法解決眼下困難的,因此下意識覺得完蛋了,他們無路可走了。

    可是和明驕的無措截然不同,秦招和雁風浔似乎根本沒把這當成一個值得憂心的問題。他們倆聽完明驕說的以後,就走過去蹲下,很認真地研究起這個荊棘叢。

    雁風浔數了數,說:“看見了嗎?雖然身體七零八落的,但是有七個腦袋。”

    秦招也觀察了一陣,道:“不是被荊棘困死的。”

    “嗯,應該是被殺了以後再扔進去。”雁風浔啊了一聲,“有人故意用這種方法把路堵死。”

    兩個人對視一眼,心頭了然。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明驕偷聽他們倆探讨了半天,這會兒忍不住插嘴問道,“我只知道這一條小道,我們要重新找路嗎?”

    秦招站起來,左右看了看,整片荊棘叢漫無邊際,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的環形,他用眼神示意雁風浔和明驕退後,鎮定自若地說:“不找,就從這兒走。”

    話音未完,手起刀落。

    伴随着明驕驚恐的叫聲,秦招的刀風直接砍出了一條新的路徑。

    “不可以這樣!你一攻擊,它們也會反擊的!”明驕生怕秦招剛才沒聽清楚,又強調了一遍。

    然而秦招卻顯得淡定無比,只說:“走。”

    明驕和伊斯亞顯然是不敢先走的,他們怕一靠近,就被紅荊棘給吞沒。這一次身先士卒的人竟然是邢谶思。

    邢谶思雖然和秦招接觸不多,但畢竟是調查局的同僚,這麽多年裏也有過一些協作共事,他對秦招的實力很有信心,于是背着自己的戰術包,将各種物件揣進兜裏,果決地踏入被秦招砍出的安全通道。

    順便還笑着對明驕二人說了句:“與其擔心這些荊棘會不會攻擊你們,還不如擔心留在這裏會不會被秦招誤傷。”

    明驕:“???”

    伊斯亞:“……”

    邢谶思很順利地穿過了紅荊棘,期間,确實有不少沾了血的刺朝他聚攏,想要襲擊他,但秦招就守在後面,來一根他削一根,來一簇他砍一片。

    秦招的異能屬性本來就屬于攻擊性很強的一類,又加之他的武器是兩把刀,單拿出來都是殺氣滿滿,一招一式銳不可當。

    看到邢谶思都進去了,伊斯亞也不再猶豫,抓住明驕的手臂,說:“走,我們跟着邢隊長。”

    明驕還怕着,一邊縮着脖子,一邊緊貼着伊斯亞走了進去。緊接着,堯希和九裏也跟了上去。荊棘叢的這一邊就只剩下了雁風浔和秦招。

    雁風浔不疾不徐,似乎在等秦招一塊兒。

    秦招卻說:“你過去了我就來。”

    “一起走不是更快?”雁風浔笑着,卻一點都沒有要聽話的意思。

    秦招可以這麽随心所欲地劈砍荊棘條,是因為他現在正站在安全距離,那些植物只能在它們的生長範圍內襲擊人。可一旦秦招也走進去,他就要一邊抵擋一邊攻擊,雖然雁風浔相信他可以搞定,但難免會有點麻煩。

    “我怕在裏面顧不到你。”秦招坦白交代。

    雁風浔早有所料,他聳聳肩,忽然趁秦招看他的時候,伸手奪過了其中一把刀,笑說:“我小時候也練過這個,給你看看。”

    秦招驚訝地張了張嘴,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雁風浔起步撩刀削斷一排荊棘,回頭抓住他的手,一點沒有置身危險的覺悟,滿臉的恣意随性,帶着他就往荊棘叢裏面去:“走!”

    刀上有秦招的勢元,因此紅荊棘這種勢元不足3000的變異植物根本無從招架,只要刀法精準,砍斷一根就少一根。

    在他們奔跑的這一路,秦招莫名感到興奮,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刀借給別人的先例,但交給雁風浔卻覺得理所應當,他們是并肩作戰的同伴,劈開死亡走向前路時,要放心将視野的盲區交給對方。

    兩個人順利達到對面,毫發無傷,反倒是身後的紅刺們荊仰棘翻。

    他倆小喘着停下,雁風浔沖他挑挑眉:“怎麽樣,不拖你後腿吧?”

    秦招很想對他笑一笑,但一想到自己笑得僵硬難看,就只是抿了抿嘴角,毫不吝啬誇獎道:“你刀用得很好,練了多久?以後我可以教你更多。”

    “這就不記得了。”雁風浔很誠實地說,“所有你見過的冷兵熱武我都學過,但沒算過單獨花了多少時間,大概練了十天半個月吧。”

    秦招訝然,本以為雁風浔是年少時特地學過用刀,現在一聽他只學過十天半個月,有點急了,便問:“你天賦很高,雁江為什麽不讓你——”

    “秦隊,你得去看看。”

    邢谶思忽然從不遠處跑過來,打斷了他們兩人。

    雁風浔一看到邢谶思過來,就顯得興致缺缺。秦招也只能強行停下自己要說的話。他順着邢谶思指的方向看過去,這才發現,明驕他們都跑到那頭去,低着頭不知道在瞧什麽。

    “怎麽了?”

    “你看了就知道。”

    秦招有些困惑,他下意識擡腳就走,但卻在瞬間頓了一下,回頭反手牽住雁風浔,和他一起走。雁風浔對秦招這麽自覺的動作予以認可,笑着和他十指緊扣。

    邢谶思在一旁看着,幽幽嘆了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當走到明驕他們身邊,秦招才知道為什麽邢谶思剛才的表情那麽凝重。這裏竟然有一道懸崖——或者說,它應該是一道足有幾十米寬的天塹,隔開了陸地兩邊,而中間的壕溝深不見底。

    兩邊的懸崖都生着形狀相似的巨樹,它們的根滲透進土壤裏,有部分已經暴露出來。

    這裏怎麽看,都是不久前才被一分為二的相同的土地。

    “秦隊長,我發誓之前是沒有這道懸崖的!我們一直是穿過荊棘叢就到第三環,不知道怎麽回事……”

    “和把屍體扔進荊棘叢的是同一夥人。”邢谶思走上來,下了定論。

    秦招也同意他的推測,對方為了不讓其他人進入第三環,把事情做絕了。現在竟然直接斬斷了道路。

    “邢隊,可以搭橋嗎?”秦招問邢谶思。

    邢谶思搖搖頭:“我剛才測量過兩邊的距離,很難。”

    他的“造物”有很大的限制,如果要創造一個大型的實體工具,不僅需要用到勢元,還得花費大量的時間成本。有時做一個異能武器得好幾個月,更別說要搭一個幾十米長的“橋梁”,來承載七個人和一臺機甲。顯然短時間內他做不到。

    秦招望向深淵,沉默了下來。

    “既然如此,就回去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堯希,這一路上都顯得很安靜,卻在這時突然開了口。

    雁風浔沉默地看了過去。他之前就覺得奇怪,這個堯希是不是太淡定了,她不過就是一個療愈師,但全程看不出一點慌張。就連走荊棘叢的時候都比別人從容。

    現在聽到她說要回去,雁風浔才感覺正常。否則他都要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和那個組織是一夥兒的。

    “未必沒有辦法。”

    “不急。”

    秦招和邢谶思竟然同時開了口。

    他們互相看了一眼,一個翻出戰術包,一個找到627拿行李。

    很快,兩個人掏出了同一樣東西——繩索。

    這是調查局戶外拉練最常用的工具之一,和市面上一般的繩索不同的是,這種套索不會有斷裂風險,且有自動抓地結構,只要将它扔向對面的高處,就可以借着它蕩過去。

    當然,也不是全無風險。

    由于這道天塹是人為破壞出來的,懸崖兩側的地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松動,生長的樹木也都歪七扭八,很難保證套索是否能夠牢牢固定。

    明驕就顯然不太信得過,猶猶豫豫地縮到伊斯亞後面,小聲道:“他們不會打算用那個吧?我現在開始懷疑,我們的危機就是在這裏,說不定我會掉下懸崖……”

    伊斯亞沖他噓了一聲,壓低嗓音道:“別擔心,我們先看看。”

    兩個抓地的套索頭先後被扔向了對面,為了保證能夠快速抵達,他們選擇了一棵長得比較靠裏的樹,這樣一來,只要套索回收及時,就能夠直接将人拉過去。

    這個動作,對于常年會做野外特訓的調查局特警來說沒什麽難的,但其他人難免會心裏猶豫。最可能的情況就是,他們不會把握套索回收的時機,跳到中間的時候就往下落,然後狼狽地被繩索給拽上懸崖。

    然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跳的時候把握不住時機,在繩子快速收回的時候沒有抓緊繩索,最後跌入深淵。

    畢竟他們只是異能者,又沒長翅膀,掉下去那多半就起不來了……

    秦招想到這裏,忽然擡頭看向雁風浔,那意思是,他能不能用翅膀帶大家飛過去。

    雁風浔聳聳肩,雖然沒說話,但表示拒絕——邢谶思和其他幾個人不一樣,他是調查局的高層,同時又是他外公的舊部,一旦邢谶思知道雁風浔有異能,那麽意味着調查局和雁家立馬就會知道。

    秦招了然,只能又收回目光。

    “我先過去。”邢谶思再一次沖鋒在前,他将繩頭纏緊腰間,一手扣住回拉的鎖扣,說,“你們仔細看我的操作,能學會就跟過來,學不會,你們就折返。”

    他這話顯然又是對雁風浔說的,但為了不那麽明顯針對,他還故意掃了明驕和堯希他們一眼。

    說完,他便一個沖刺,縱身躍起。與此同時,啓動套索的回收裝置,整個就像飛一樣被拽向了懸崖另一端。

    明驕腳趾抓地,緊張得不能呼吸:“伊伊伊斯亞……我腿軟了。”

    伊斯亞扶着他,安慰道:“沒事,如果你過不去,就和堯希姐一起離開折疊空間吧。”

    “那你不走嗎?”

    “我已經答應了要幫秦隊調查,得完成任務。”伊斯亞沖他笑了笑,沒有說清楚後話——他得在秦招面前好好表現,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争取減刑。

    他和明驕不一樣,明驕的罪名只有走私獸魄,可能出去了就是被罰個款留個案底,最多不過關幾個月,認罪态度好一點就放出來了。

    可是伊斯亞不同,他很多年前就混跡于黑市,因為異能太好用,以至于長期受雇于不同的組織,殺人越貨樣樣都碰過。一旦出去,少說也得關個三五年。

    他必須要抓住這次讨好調查局的機會,戴罪立功。

    明驕一聽就慌了:“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走?不不不,我還是跟你們一塊兒吧。”他覺得一個人回去還不如都死裏面呢。

    伊斯亞笑了笑,沒說別的,只是望着秦招,道:“秦隊,你能不能再給我們示範一下,我剛才沒看準收繩的時機。是在最高點還是在跳起來的時候就要收?”

    “……啊。”秦招一直垂着眼睫看向懸崖,聽到伊斯亞的聲音,眉梢驀的一跳。

    雁風浔就站在他旁邊,把秦招的那點小心思全看在眼裏。

    明明秦招的臉上也沒什麽太多表情,但雁風浔感覺到他此刻很悲壯。

    大概秦招做了那麽多次野外拉練,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深的壕溝吧。這深淵确實唬人,往下丢塊石頭都聽不見回響。秦招本來就畏高,踟蹰不前也是正常。

    雁風浔覺得秦招這麽一本正經假裝思考,實際上心裏瑟瑟發抖的樣子,特別好玩兒,但他忍住了沒逗他,低頭貼着秦招的耳朵小聲問:“我跟你說過,掉下去了怎麽樣?”

    “掉下去……”秦招表情一瞬間空白,呆呆地擡頭看雁風浔,目光觸及雁風浔的笑眼時,他的腦瓜子忽然就變得無比靈光,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會接住我。”

    雁風浔滿意地揉了揉他的後頸軟肉:“嗯,我會接住你。那還怕什麽?”

    這時,堯希忽然走上前,抓起一旁被邢谶思扔回來的那根繩索,纏到了身上,對伊斯亞說:“別看了,他們是雙人模式,你學不來。”

    伊斯亞失笑地看向堯希。

    堯希朝他和明驕招招手,還把九裏也拉了過去,說:“看好我怎麽做,很簡單。”

    他們在那頭認真教學,這邊的秦招也稍稍有了點底氣,不再猶豫:“那我先過去。”

    “好,去吧,我在這裏看着你。”

    雁風浔的指腹摩挲着秦招的臉頰,好像怎麽摸都摸不夠似的,可是秦招不是依賴他人的性格,很快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離開他的撫慰,往後退了幾步要助跑。

    這時的邢谶思已經在對面,觀察好了附近的地形,确認周圍百米沒有危險,又來到懸崖邊,準備接應秦招他們。

    然而隔着幾十米遠的距離,邢谶思對自己看見的畫面不敢置信,他驚呆了張大了嘴,愣了好半天,想喊個什麽,嗓子眼卻堵住,一下沒喊出來。

    他看見秦招風一般地助跑幾米後,在靠近懸崖邊的瞬間一躍而起,整個人輕盈矯健且姿态優美。但問題是——

    “秦招!繩!”

    所有人都傻了,連雁風浔都噎了一下,但他反應迅速,在秦招躍起的同時,就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當秦招躍到最高點的時候他正好趕上,整個人撲過去接住了即将墜落的秦招,一手攬過他的腰,把人順勢帶到懸崖對面。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來不及紮眼,落地的那一刻,邢谶思大張的嘴還沒閉上。

    他看到兩個人安全了,才敢呼吸,有些激動地吼道:“秦招,你怎麽繩子都不抓就往外跳?要是小浔沒接住你,你打算飛過來嗎?你們特戰隊平時的拉練沒有做過這種訓練嗎?這麽低級的錯誤,我不敢相信竟然是你會犯的!”

    “我……”

    秦招還靠在雁風浔懷裏,他的手腳有點不聽使喚,身體也縮着,總是英勇挺拔的脊梁骨在這一刻直不起來。

    雖然他不喜歡邢谶思那種批評教訓的口吻,但必須要承認,這次的确是他自己的問題,歷來穩重的自己竟然會出現如此低級的失誤,實在不應該。

    秦招當時大腦充血,一心只想着要克服恐懼,要信任雁風浔,于是全神貫注跳起來,全然忘了要去抓繩子。

    說來也怪,一想到雁風浔正看着他,秦招竟然好像真的一點都不怕了,助跑跳躍一氣呵成,整個過程頭也沒回,沖得十分果斷。其實他飛起來的瞬間就意識到自己沒有拴繩,但還是很冷靜。

    他當時知道,雁風浔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他落下去。

    可他現在也知道,他産生這種想法,就是不對的。

    “抱歉……”秦招沒有把自己心裏想的說出來,因為這不是他犯蠢的理由。

    邢谶思自然不接受他馬後炮一般的忏悔,他還想說點什麽,但雁風浔忽然轉過頭平白無故掃看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邢谶思愣了一下,以為雁風浔要和他說什麽,結果雁風浔很快又斂回視線。

    “道什麽歉?”他低頭,有點用力地狠狠親了秦招一口,故意用較大的聲量笑道,“你做得很好,就這樣,把一切交給我。”

    “這種話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你們兩個太沖動,做事不靠譜。”邢谶思皺着眉,忍不住又對秦招指責了幾句,“秦招,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次和你協作我發現你比過去要松散很多,整個調查行動總是瞻前顧後,現在竟然還出現這種失誤。是不是就因為……你覺得有了同伴,所以心态上面懈怠了?一直以來你都是獨自完成任務,效率比現在高得多。”

    “我……”秦招正要說話,卻被雁風浔輕輕按住後腦勺,嘴巴堵在他胸口,聲音戛然而止。

    雁風浔對邢谶思笑說:“對,他自己做任務,不僅效率高,死的也快。”

    邢谶思也笑了:“我看你對秦隊長的實力完全不了解,他這麽多年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以為他年紀輕輕能夠坐上作戰總指揮的位置靠的是什麽?”

    “靠的是他一個人能幹一支軍隊的活兒,靠的是他傻,被當成作戰機器也還是給調查局賣命。”雁風浔似笑非笑,順便緊緊按着秦招的腦袋,不許他反駁。

    “一派胡言……他能坐到那個位置,靠的是他被所有人認可的綜合實力!是他這麽多年從不失誤,永遠讓任務高于自己,絕對不妥協與任何困難的作戰素養!”

    邢谶思被雁風浔氣得差點吼出來,最後喘了兩口氣,扶着額頭,又說,

    “總之,你不能夠因為和他之間……多了一層關系,就忘記他的身份。退一萬步講,你說他一個人能抵千軍萬馬也是事實。反倒是如今帶上你和其他人,會讓他有所顧忌,我看他這幾天的行動完全放不開手腳。”

    “你還想他怎麽放開手腳?”

    雁風浔不再和邢谶思廢話,他冷下臉來,語氣也重了幾分——

    “他失誤,是我費盡力氣才哄他失誤了這麽一回。但你們調查局更厲害些,你們教他的所謂放開手腳,就是讓他不拿自己的命當回事,讓他永遠沒有退路地去送死。你們不許他丢盔棄甲,不許他猶豫不決,搞得這家夥都沒有喘氣的時間。現在他不過就是給自己找了幾個幫手,你又說他沒有效率。但凡今天不是我在這裏,他恐怕還真要被你這套說辭PUA,說不定馬上就能去把自己搞得一身是傷。”

    秦招默默地撿了幾個字眼咀嚼:“P…U…A?”

    雁風浔居然還能抽空給他解釋:“就是給你洗腦騙你,以後不許聽了。”

    “越說越離譜了。”

    邢谶思揉着眉心,有一堆話堵在嗓子眼兒,最後又覺得和雁風浔糾結這些沒有意義,便說,

    “小浔,你在學校裏待久了,平時也沒有什麽機會受到磨煉,耳邊聽的都是小孩子家家才會說的新奇話,但調查局不是那樣,秦招也不是小孩兒。他是調查局的高級特戰人員,我們訓練他的是工作态度和作戰素養,哪能叫pua……咳,總之,今天是你碰巧救了他,可以後他一個人出任務怎麽辦?誰也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幫同伴的失誤兜底,連我也不行。”

    “哈,你這話倒是說得對。”雁風浔竟然認同了他的說法。

    他老神在在點點頭,又對秦招溫聲細語地規勸道,“你聽到了嗎?所以今後去哪兒都要帶着我,除了我以外不要依賴任何人,哪怕是邢隊長這樣厲害的人物也幫不了你。只有我在的時候你才可以放心把一切交托,不管你失誤還是失手,犯錯還是犯傻,我會拼盡全力保護你,絕對不會因為自己幫不上忙就吼你,懂了嗎?”

    邢谶思當然聽出了他話裏的含沙射影,表情經歷了一番波折,最後停留在欲言又止的擰巴:“你……你看看,又說些孩子氣的話。”

    每當他用那種看熊孩子的眼神看向雁風浔,雁風浔就覺得煩躁,懶得理會了。因為邢谶思根本不打算認真聽雁風浔說話。

    “邢隊長,我之前就想說了,你似乎對我的作戰協同很有意見。”

    秦招終于從雁風浔的懷裏支棱起來。

    他臉頰微紅,眼神明亮,顯得他整個人少了幾分兇煞,多了一些純粹真誠,“如果你對我的工作方式有所質疑,可以在這次行動之後向總部投訴檢舉我的失職,我接受合理的審查。但你從一開始就否定我的作戰協同,認為他是一個多餘的存在,在與他交流的時候你沒有将他視作調查局的一員,而是先入為主地認定了他是需要照顧的晚輩,幫不上我們的忙。這一點,我認為你也應該好好反省。”

    “他加入這次調查勢必有他擅長的領域,你沒有理由地對自己的同事産生偏見,輕視甚至無視對方的工作,這本身也是一個低級錯誤。還有,邢谶思,不要再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對我呼來喝去,你要明白,我們的職級相當,你唯一比我高的是年齡,不是能力。嚴格說起來,在這次任務中我是你的上級,你應該要服從我的安排。”

    雁風浔有些驚訝地看了秦招一眼,嘴角高高揚起,誇了句:“哇,突然口才了得。”

    秦招這會兒的臉還紅撲撲的,不是害羞,而是慚愧。

    其實他知道,邢谶思剛才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他現在選擇相信雁風浔,就相當于把自己的命交給了一個年紀輕輕的實習生。

    這對于過去的秦招來說,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知道是雁風浔的眼神太過蠱惑人心,還是秦招已經在潛意識裏認為雁風浔真有能力做到他說的那一切,他竟然動搖了。

    雁風浔之于他,一方面是親自選回來的作戰協同,一方面是私心裏抱有特殊好感的對象,于公于私他都想信任雁風浔。這是他第一次不想順着調查局的指示去活,他想相信自己的選擇,想聽信自己的內心。

    就算雁風浔是個不可靠的人,那秦招也認栽。他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邢谶思滞了好一會兒,忽然長長嘆了口氣:“你說得對,你是我的上級。可我沒有對你呼來喝去,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們……當然,我說不過你們,你們也抗拒我的好意。既然這樣,那就沒什麽好聊的了。”

    “……”秦招本來還準備了好些腹稿,被邢谶思這麽一說,一下噎住了。

    雁風浔給他順順背,道:“別理他,他就是典型的知道自己錯了但是不好意思認。”

    邢谶思無奈地看向雁風浔,忽然,目光落在了雁風浔手上,問了句:“嗯?……這是什麽?”

    雁風浔一頓,随即看似淡然地松開了手中的藤:“不知道,剛才跳過來随手抓的。可能是哪棵樹上的吧。”

    實則是他剛才看到秦招跳起來,心裏慌了,沒來得及考慮那麽多,便用了自己的藤。

    好在邢谶思沒有注意那麽多,更沒把這根藤和雁風浔聯系在一起,他只是覺得太危險了,于是又想發表一點自己的看法。

    就在這時,對面對面突然傳來了尖叫聲。

    他們三個同時擡頭望去——

    就在剛才,堯希在蕩過來的過程中面罩掉落,她下意識去抓面罩,竟然松開了繩索。

    就在她重新戴好面罩的一瞬間,繩索飛快地收了回去,而她錯失良機,于是整個人失去保護,迅速跌向深淵。

    雁風浔:我老婆工作這麽多年第一次犯傻,多可愛,為什麽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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