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調查局18樓,綜合審訊區域。
和雁風浔想象中不同,這裏竟然沒有亂成一鍋粥,相反,短短幾分鐘警報聲已經停止,警員們有條不紊地做好了入侵防範工作。
和上次被空間異能者入侵時比起來,這一次,調查局顯然已經有了應對經驗,支援迅速,沒有讓對方成功從總部大樓帶走一個罪犯,也沒造成更嚴重的影響。
雁風浔松了口氣,從電梯走出去。穿過兩排警員,被攔下就出示秦招的通行卡,一路順利。
直到他看見秦招渾身是血地走出設備監測中心,表情凝重地低着頭,站門口不知在想什麽。
雁風浔快步走過去,抓着秦招就是一通扒拉,上下左右地檢查了好幾遍,扯開衣服領子看裏面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沒事。”秦招被他抓着原地轉了三圈,腦子都暈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按住了雁風浔的手。
雁風浔确實沒有從秦招身上發現傷口,這才終于展開眉心呼出一口氣,自嘲地摸了摸耳朵,笑了:“也是,我都沒感覺到疼,那應該就是沒受傷。是誰的血?”
秦招的唇緊緊抿着,沒回答。只是對外面的幾個警員吩咐了一些事,随後拉着雁風浔離開18樓。
一路上,他顯得很沉默,雁風浔也沒有着急追問發生了什麽,手輕輕放在秦招後脖頸處,一下下地揉着,放松他緊繃的神經。秦招慢慢将一半的力氣卸下,半靠在雁風浔身上,看上去很疲憊。
秦招辦公室的門還沒有修繕好,他直接推開了隔壁宗恕的辦公室,鸠占鵲巢地鎖了門。
宗恕此時并不在,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确認周圍安全,秦招這才終于開了口:“林本桦死了。”
雁風浔一愣,他問:“這些是林本桦的血?”
意外的是,秦招搖了搖頭,臉色有些難看:“是彭呸呸。”
“……”雁風浔愕然,“怎麽回事?”
“我想想怎麽說。”
秦招現在腦子有些混亂,心裏裝着亂七八糟線團一般的思緒,最終從中找出了一條線來串聯,用盡可能簡練的措辭告訴雁風浔下午發生的一切。
但在說的過程中,他幾度停頓,靠着雁風浔掌心的溫度安撫,才得以平複下憤怒的心情。
下午剛接到審訊室打來的電話時,秦招和雁風浔都以為,林本桦是在伊斯亞的建議下來調查局自首的。
他們都覺得今天的審訊會很順利。
結果等見到人,秦招才發現,林本桦目的不是自首,而是尋求庇護。
她說自己從折疊空間出來以後就被盯上了,随時都有生命危險。她受不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所以打算用手中的情報來和秦招交換自己的安全。
秦招答應了下來,只要林本桦配合調查,可以給她配備警衛人員。他依照流程問了林本桦一些問題,但林本桦總是選擇最無關緊要的部分回答。一旦秦招提及了關鍵,她就顧左右而言他。
秦招發現了林本桦的有所保留,于是嘗試共感她。但失敗了。
林本桦也猜到了秦招的意圖,笑說:“我的勢元應該已經突破10000,雖然比你高不了多少,但你現在想要共感我,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吧。秦招,拿出一點誠意怎麽樣?”
林本桦是最早一批進入折疊空間的偷渡者,她很早就已經吞食過獸魄,力量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所以秦招正常狀态下的勢元,無法對她使用共感審訊。
除非他想辦法讓自己進入受傷的狀态,拔苗助長地把勢元提升至比林本桦更高。
秦招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被刺破的餘溫還在,傷口附近微微泛着燙。想到耳釘會讓雁風浔承受一半的傷痛,他最終放棄了這個辦法。
“說吧,什麽條件。”秦招問她。
林本桦告訴秦招,她希望調查局給她配備五名高級異能者作為保镖,其中一個必須是空間異能者,并且必須要24小時用空間能量場保護她,因為她一旦說出最關鍵的線索,對方恐怕會于千裏之外将她殺死。所以如果調查局不能答應她的這個要求,林本桦就不肯老實交代。
秦招沒有馬上給出回答。
其實這個要求嚴格說起來不算過分。只是作為調查局眼下最符合保镖這一角色的空間異能者,陳厭青當時正身負重任潛入武器庫,無法第一時間下來幫忙。
秦招只能先以自己坐鎮。
他一直守在林本桦身邊,一方面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另一方面則是繼續旁敲側擊地詢問她相關問題:“我24小時保護你,現在開始做筆錄。”
“你一個人不夠,沒有空間領地的保護,我是不會說的。秦招,你們面對的敵人比想象中更強大,我不會拿命跟你賭。”
“你在質疑整個調查局的安保能力?”
“非要我把話說得那麽清楚幹什麽……自從有了獸魄可以提升力量以後,調查局現在的設備早就已經無法抵擋那些突破了A級勢元的家夥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要求你提供空間異能者的幫助。”
“你要讓我知道,你的情報值得我們浪費這麽多警力。”
“你可以選擇不信我,我現在就走。我死了,最重要的那部分線索,你也就永遠聽不見了。”
再之後,林本桦徹底閉口不言,無論秦招再提什麽問題,她都堅決不再透露半個字。
面對她這樣拿線索要挾的行為,秦招也已經失去了耐心,他大手一揮,直接采取強硬手段,将人關進了當初用來收押cain的監測中心。
在裏面,不僅勢元和異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壓制。
更重要的是,自從上次cain差點被人劫獄後,調查局加強了監測中心的防禦,就算再次遇到空間入侵,設備也會在第一時間捕捉到能量場進行追蹤。
秦招隔着一面阻絕勢元的防護玻璃,對裏面的林本桦冷漠說:“調查局答應的事就不會反悔,我說了會保證你的安全就一定做到。但你一直給不出有效信息,我只能将你視為別有用心,妨礙公務。”
“加上你此前偷渡進入折疊空間,大量盜獵獸魄,在黑市進行高價售賣,嚴重危害了社會安全,數罪并罰,我先拘留你三天。三天後如果仍然沒有任何審訊進展,你就是門橋事件幕後兇手的共犯。監獄島将為你準備10人間的牢房,以及5到10年的刑期。”
秦招軟硬兼施,最後緩緩道,“現在,你可以選擇先坦白一些事情,來将功抵過。”
這番話說出來,大多數的異能犯恐怕都會立刻招認,畢竟秦招是個遠近聞名的劊子手,他也不是沒可能一氣之下當場處決了林本桦。
可林本桦卻十分堅持,絕不松口。她甚至還故意挑釁秦招,說:“你直接把我關了吧,我不會說的。”
秦招第一次遇見這種異能犯。通常來說,願意自首的犯人都是不想死的,将功抵過是他們最希望做的事。
但林本桦的态度,給秦招一種……她似乎并不是來自首,而是來故意找茬的錯覺。
可林本桦又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好像她掌握的情報一定可以換自己一條命,所以嘴硬得不行,怎麽都撬不開。
秦招別無他法,只能先放過追問林本桦,坐等陳厭青回來。然後按照林本桦的說法,給她配備保護安全的人員,讓她自己開口。
然而意外還是發生了。
那道熟悉的空間裂隙陡然出現在眼前,仿佛是對秦招的挑釁和嘲諷。
——任你調查局提前做了多少準備,我依然想來就來。
好在監測中心設備升級後,所有警戒一觸即發,之前為了預防入侵而安置的設備立刻捕捉到了這股能量場,自動開啓安全保護裝置,幾十種預設好的防禦異能同時針對這道空間裂隙發起反攻。
秦招也在第一時間将林本桦護在身後,絕不讓任何人靠近甚至帶走林本桦。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幾乎完美做好了防守工作的情況下,林本桦卻自己跑了。
“別找死!”秦招伸手抓她,卻沒來得及。
林本桦跑的太快,關鍵是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跑。
她就像受到刺激瘋了一樣,突然就推開秦招,逃離了受安全裝置保護的區域,悶着頭就往外沖,連方向都沒找準,這一逃,徑直便闖入了入侵者的能量場中。
秦招腮幫緊咬,虎口将刀柄握得生疼。
空間異能者的能量場本就十分強大,就連勢元低于秦招的陳厭青,使用空間異能的時候秦招都很難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更何況,這個入侵者的勢元恐怕遠遠高于秦招。
調查局能夠做到防禦已經極其不容易,林本桦如今還生生往裏闖,純粹找死。
果不其然,就在林本桦沖出去的下一刻,秦招就眼睜睜看着數道白光從裂隙中閃出,直直射向林本桦的身體。一切快到來不及眨眼。
秦招能思考的時間幾乎沒有,腦子裏不斷閃過一個刻入骨髓的念頭:沖上去,替她擋下攻擊,保她一命。
秦招如果擋下襲擊,勢元會立刻暴漲,力量激增,因此承受傷害的能力也會比一般人強。這是他一直以來倚仗的絕對優勢。
他判斷自己存活的概率比林本桦高得多。
而如果不去擋,林本桦大概率就會死,那麽如她所說,她口中重要的線索就斷了。
秦招的腳已經有了動作。
他習慣性地想往前沖。
但卻在最後一刻,還是停住了。
秦招知道,現在和過去不同。如果他敢擋,就有人替他痛,甚至替他死。
秦招絕無可能為了一個不清不楚的情報,讓雁風浔受半點傷。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在危急關頭,不靠本能而是靠理智,做出了一個在盡量不受傷的情況下最佳的應對方案——
秦招擡手将刀狠狠刺向空間裂隙,試圖硬碰硬逼退背後的異能者。同時他掌中勢元聚集,淩空一掌重重拍向林本桦的背,在千鈞一發之時,将她另一個方向猛地一推,林本桦的身體瞬間飛起,與那幾道白光險險擦過。
秦招的異能和空間裂隙中的白光相互沖撞之下,産生了巨大的能量擴散,監測中心的警報響得異常刺耳。很快就有支援趕到。
這一次,警員們沒有像上次那麽慌張,大家各就其位,忙中有序。
一隊人迅速圍住倒在地上的林本桦,将她保護起來,另一隊搜查科的人員抓緊時間追擊空間裂隙,趁着傳送陣還未關閉,他們打算鑽進去,順着空間隧道緝拿那個入侵者——雖然這樣可能有死在裏面的風險,但沒人後退。
這個行為顯然讓入侵者受到威脅,對方大概也怕調查局真的抓到把柄,于是不敢再嚣張,瞬間撤離了傳送陣。
裂隙消失,監測中心很快恢複寧靜。
秦招看見入侵者撤退,也并沒有馬上松口氣。
他知道林本桦就算沒有被入侵者殺死,也還是受了重傷——秦招的那一掌拍下去,也不是鬧着玩的。
秦招叫人立刻檢查林本桦的生命跡象,并安排療愈。
彭呸呸趕來的速度最快,她本來就是調查局頂尖的療愈師,急救經驗豐富,所以秦招也放心讓她幫林本桦做檢查。
就在彭呸呸要摸到林本桦身體的時候,林本桦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手掠過彭呸呸腰間的槍套,奪過了療愈師專屬的勢元槍。
電光石火之間,包括秦招在內的所有人,甚至來不及呼吸,就聽見槍聲一響!
秦招已經以最快的速度用刀削掉了林本桦的腦袋,可彭呸呸就站在他身旁,腹部炸開的鮮血濺到秦招身上。
秦招當時整個人呆呆愣在原地,一瞬間仿佛忘記了自己應該幹什麽。
“那,彭呸呸還好嗎?”
秦招呼出的氣還有些輕顫:“調查局的療愈師們都随身穿戴一定的減傷裝備,所以彭呸呸沒有生命危險,幸好她受的不是致命傷,現在已經送去急救。但應該吓壞了,眼淚流得比血多。”
雁風浔的眉心隆起一道陰影,安靜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是我導致的嗎?”
秦招沒反應過來他為什麽這麽說。
“林本桦的勢元并不算多高,如果照你以前的習慣,也許早就通過共感結束了審訊,不會耽誤那麽久。”
雁風浔的聲音不輕不重,但能聽出來情緒有些低落,默默靠向牆壁,總是勢在必得的笑容不見了,低聲說,“……但就因為我不想你受傷,一直逼你放棄那種工作方式,強迫你改掉自己最擅長的審訊手段,所以才讓對方有機可趁,不是嗎?”
雁風浔按照邏輯把這件事梳理了一遍,怎麽看,都是他害秦招因小失大。
他知道秦招肯定舍不得讓他跟着一起受傷,所以選擇放棄共感,等林本桦自己交代。結果這一來,就耽誤了許多時間,最後導致林本桦死了都沒說出情報,連彭呸呸也受了傷。
雁風浔有些不高興,埋着腦袋。
最糟糕的還不是他導致了這種情況……而是,就算已經出現了這樣的情況,雁風浔心裏也沒有覺得愧疚。
他很心安理得地認為,只要秦招沒有受傷,就不是最壞的結果。
線索可以再找,但秦招就是必須毫發無傷。一點小傷也不行,雁風浔看不得。
雁風浔清楚知道自己的自私,他本來骨子也不仁慈,不善良,偶爾還抛棄道德。裝好人不容易,遵紀守法全靠懶。他不關愛這世上的其他人,只要秦招無恙,死再多人他都不會眨眼。
但這個話當然不能夠說出來。
說出來就“壞”,說出來招人唾棄,也不符合調查局特警們正義凜然的氣質。
可別人怎麽看他,都無所謂,雁風浔只怕秦招怪他。
——都是因為你讓我戴什麽耳釘,害我束手束腳,現在還耽誤了我工作。
雁風浔怕秦招這麽說,所以就算他沒覺得自己錯了,也要先認錯:“對不……”
“對不起,我剛才腦子太亂,沒有和你說清楚。”秦招語氣有些急迫的搶先一步道了歉。
雁風浔呆呆地擡起頭望着秦招,茫然地眨了眨眼:“嗯?”
秦招莫名的覺得他這個眼神有些可憐巴巴,他一把抱住雁風浔的腦袋,像平日裏看技術部的人撸那只大緬因一樣,指腹插入發間,輕輕揉了揉,愛惜地親了親雁風浔的下巴。
等他抹平雁風浔緊蹙的眉頭後,才開口道:“林本桦的确死了,但不是我殺的。她來調查局之前就死了,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林本桦的屍偶,你能明白嗎?也就是說,如果我像以前一樣,執着地想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共感她,那結果可能就是我死。”
雁風浔眼睫驀的一顫,剛想開口說話,就被秦招捏住嘴巴,他驚住:“唔???”
“你聽我說完。”秦招怕自己又想剛才一樣,忘記講重點,于是迅速解釋起了前因後果,“林本桦起初故意透露一些信息,強調她的勢元只比我高了一點,言外之意就是,我只要稍稍犧牲一點,就可以提高勢元共感她了。她明面上表現出抗拒審訊的樣子,但話裏話外卻是在引導我趕緊共感她。”
而屍偶是無法被共感的,所以如果秦招真的這麽做,結果就是無論怎麽提高自己的勢元都會失敗。
他對疼痛不敏感,如果他發現自己一直共感不了林本桦,首先會懷疑是不是自己傷得還不夠,然後不斷地反複嘗試。越傷越重,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恐怕也遲了。
“你知道的,我的勢元一旦漲得太高異能就會失控,共感範圍會擴散開來,到時候不分敵我,全都會死在我的能量場中。林本桦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她想讓我的異能失控,這樣一來,調查局就沒有人敢來支援我。”
而屍偶剛好完全克制他的異能,林本桦一旦脫掉僞裝和他一對一的作戰,在屬性上有天然的優勢。秦招必然落于下風。
再加上林本桦的異能是“污染”,會對周圍的人進行毒氣攻擊,中了毒以後勢元将會被削弱百分之五十,同時不斷受到污染攻擊,持續性地流失生命力。
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秦招傷不了林本桦,而林本桦卻可以殺他。
林本桦的圈套設置得非常自然巧妙,從頭到尾都沒做什麽引起懷疑的事。
要不是到最後,她被秦招削掉腦袋,結果很快就長出了新的頭顱,并且在衆多異能的攻擊下也毫發無損地破窗而逃,恐怕到最後他也不會把林本桦往屍偶上面猜。
因為她的行為太自然了。
她只是在利用秦招為人所知的習慣,并且差一點就成功。
“事實上……按我以往的習慣,可能确實會順着她想要的去做。調查局所有人都知道,受傷對我來說習以為常,而且共感是最好的審訊手段,一點點犧牲而已,有何不可?”
秦招自嘲地說,“其實,當時審訊室的小楊他們已經在幫我準備啓動刑訊裝置了——就是那種用來審問犯人時用的電刑槍,很方便。我有時候急需提高勢元就會使用它。電流穿透身體刺激神經,不會流血。”
說到這兒,他忽然被雁風浔瞪了一眼。
秦招趕緊閉了嘴,心裏懊惱,不該講那麽清楚。他接着道:“大家一開始都以為我會選擇照過去的規矩辦,我自己也猶豫了。但後來還是決定放棄。”
他的手指點在雁風浔的胸口處,輕輕戳了一下,說,“因為我怕電流穿過這裏的時候,你會痛。”
雁風浔握住他的指尖。
他想了想,如果秦招沒聽他的話,和那個屍偶糾纏起來,再被空間給帶走,那他可能真會像陳厭青說的一樣,炸個星球玩玩。
“這算不算弄拙成巧,歪打正着?”雁風浔扯出個笑。
“這不是歪打正着,我認為是你讓我學會了更好的權衡生死。”
“那萬一下次遇到更緊急的情況,理智地權衡以後還是必須要受傷,那你怎麽辦?”
“如果遇到不得不受傷的情況,我也能做出合理的選擇。”
秦招伸手點了點自己耳垂上的那枚耳釘,說,“我的判斷不會受到它影響。”
雁風浔嘴角翹起:“這意思是,遇到必須要受傷的情況,你就不管我了?”
“我就把耳朵割掉。”秦招說得很輕松。
“反正能長出來的。”
“你這麽說是為了讓我不要有負擔吧。”
“你本來就不應該有負擔。我聽你的話照做,是因為我覺得你說得對。我接受了改變,也是因為我知道,這樣的改變對我是好的。我的一切行為都建立在我可以為自己負責的前提之下,如果我出了事,那是我能力不夠。不要你自責。”
秦招從來都是一個人格獨立健全且內心強大的人,他對雁風浔說這一番話就是想告訴雁風浔,他的無條件遷就和溫柔,不是因為他被雁風浔蒙蔽了雙眼腦子不好使了,而是在于他本身願意接受改變,并且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當然,至今為止秦招一直很順雁風浔的意,除了因為他的底線對雁風浔放得很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雁風浔有分寸。
雁風浔從來沒有真的過分。
“知道了,你好有能力好有擔當。遇到危險不想連累我,就打算割掉自己耳朵。”雁風浔調侃了他一句,還故意捏捏他的耳肉。
“你也可以告訴我怎麽取掉耳釘。”秦招沖充滿期待地看着他,“有辦法的,對不對?”
雁風浔眯着眼,撞了一下他的鼻尖:“……秦招,你在套我的話。”
“沒有啊,沒有。”秦招搖搖頭,讨好地蹭蹭他的臉,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我割耳朵吧。”
雁風浔氣得想笑:“你心眼變多了。”
“怎麽不是變聰明了?”秦招反問他。
“你本來就聰明,只是以前的聰明用在工作上。現在的聰明,用在和我耍心眼兒上了。”
“怎麽可能呢?”秦招把雁風浔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處,說,“你摸摸,我沒有心眼。是很實在的一個人。”
“哈,你……”
雁風浔徹底笑出了聲,秦招趁機親了他一口。
“我喜歡你這樣笑,你在開心,我能感覺到。”秦招用嘴唇蹭了蹭雁風浔,“但剛才你有點不開心,你在不安?你好奇怪。”
雁風浔被揭穿,卻一點都不驚訝。
他發現秦招一直都是這樣,不管有沒有和他共感,都很容易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因為秦招的眼睛一直注視着他。
他的掌心輕輕托着秦招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若有似無的吻。好一會兒才放開秦招:“我哪裏奇怪?”
秦招說:“你有時候會在意一些我以為你不在意的事,”
“嗯。”雁風浔沒有反駁,笑問,“比如。”
“比如……”秦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雁風浔本來以為他又要提起耳釘的事,結果秦招卻說,“比如所有和我有關的事情。”
雁風浔笑了笑,把秦招的手捉到唇邊,輕輕咬了一口:“我會告訴你怎麽取掉耳釘,但不是現在。今天林本桦沒得手,她背後的人難保不會有別的動作。”
雁飛霄的屍偶被別人操控,要麽就是他已經從昏迷中醒來,要麽就是雁飛霄對那個人極其信任,以至于他的異能也會無條件聽從對方的調令。
看起來更像後者。
雁飛霄沒那麽膽大,明知道屍偶暴露會惹來麻煩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讓屍偶來殺秦招。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秦招湊到雁風浔耳邊,明明周圍沒有人但還是放低聲音,輕到只有雁風浔聽得見,“我基本确定這次的空間入侵就是練壽夫幹的,所以我擔心現在待在調查局,反而比外面危險。”
“這就是我想說的,我怕你有危險,所以耳釘先戴着。”
萬一秦招真的遇到什麽情況,雁風浔可以第一時間感覺到。
“好,我會好好戴着。你那邊怎麽樣,陳厭青找到東西了嗎?”
“武器庫着火了,陳厭青只來得及匆忙拿出了部分,還不确定是什麽。”雁風浔把種子監獄拿給秦招,簡單和他說了一下現在已經知道的信息。
秦招接過那枚種子,皺着眉:“他們故意燒了武器庫……看來不用等別的證據了,練壽夫一定在心虛。”
可是雁風浔沒有認同這個說法:“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哪裏有問題?”
“誰知道呢。”
雁風浔失笑,他也沒有答案,“我只是好奇,練壽夫守在總局一處那麽久,兩年前他們搬去凱旋城的時候,所有資料都清理了一遍。如果他想銷毀對他不利的東西,為什麽不在那個時候就燒了它們?”
“你說得對,這一點很值得懷疑。會不會是這些東西對他而言也很重要?”
“矛盾的地方就在這兒……如果對他很重要,他在發現我們盜取的時候,第一反應應該是搬空武器庫,而不是直接一把火燒了。”雁風浔道,“能燒,說明也不那麽重要。但現在才燒,說明之前有用。”
秦招思索了片刻,靈光一閃:“你的意思是,保存武器庫和放火燒武器庫的,不是一個人?”
“我沒這麽說。”雁風浔沖他欣賞地比出大拇指,“是你推理出來的,你真棒。”
秦招明知道他在逗自己,還是莫名的有點不好意思,他站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那我現在先幫你打開這枚種子,也許裏面有重要線索。”
“現在?”雁風浔看了一眼周圍。
這兒是宗恕的辦公室,萬一打開裏面出來個什麽東西,要藏都沒地方。
秦招沉吟片刻,犯了難:“現在總部大樓上下戒嚴,所有人都還在忙入侵的事情,可能随時會有人來查崗,一時半會兒恐怕沒有完全隐蔽的地方。”
“有的。”雁風浔牽起秦招的手,說,“讓你試試看我的新異能。”
說罷,他就拉着秦招往前走去,秦招還沒反應過來,腳已經邁入了空間隧道,下一步,便踏了出去。
再之後,眼前的場景就完全轉變了。
“這是……”
秦招很驚訝,他往前跑了兩步,環顧四周,然後确認了,“這是你家附近的那個公園?!”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怎麽樣。”雁風浔攤開手,頗為得意地聳聳肩,“我的新異能好玩兒吧。”
“跨星球的空間傳送……”秦招還是難以置信,他看向雁風浔,“就算是陳厭青常年訓練自己的異能,一次性要傳送這麽遠,也起碼需要耗費三五個小時。你怎麽做到一瞬間就傳送過來了?”
“不知道啊,我以為大家都可以呢?”雁風浔說的是實話。
他還以為傳送就是這麽簡單的事,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秦招捂着臉,緩緩做了兩個深呼吸,然後走到雁風浔面前,扶住他的肩膀,說:“太不可思議了,這不是任何武器和工具能做到的。我可以百分之百确認,你的異能絕非來自所謂的《收錄檔案》。一定是你自己身上的力量。一定是。”
雁風浔當然也是這樣想的,但他沒有把這種自負的念頭說出來。
秦招替他說了,他便回以一個笑:“你們覺得厲害,對我而言卻只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像呼吸像走路,像吃飯和睡覺,很自然地做了出來,也不覺得有什麽。”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厲害……”秦招覺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他努力平複了一陣,才說,“我們要快點解開你的封印,我想看看你真正的力量。”
雁風浔莫名地問了句:“不害怕嗎?”
秦招不解:“為什麽害怕?”
“嗯……陳厭青說,我的異能似乎已經屬于非人的程度。不會讓人羨慕,只會讓人恐懼。我認為他的說法有一定道理,人類對超出認知範圍的東西,通常會感到不适,恐懼,或者戒備。”
“但人類的認知範圍本來也只是宇宙的一個小小角落。如果有更浩瀚的世界,我當然會去看。”秦招看着他,說,“如果這浩瀚的世界正好是你,我就只看你。”
秦隊最讓人望塵莫及的就是,他從來不是講情話,他都是在講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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