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一周後,守勢大戰迎來了真正精彩的決賽突圍——也就是冠軍賽之前,最後的三場淘汰賽。
從初賽打進來的所有選手,無論什麽賽段,都将通過淘汰積分來進行最終排名,最高得分的幾個選手,将進入冠軍總決選。
淘汰賽和初賽不太一樣的地方在于,它不要求三場連勝,但有積分規則。
贏一場記10分,打平計0分,輸一場扣10分,加分項在于比賽計時:10分鐘以內贏得比賽,額外加2分,5分鐘以內贏得比賽,額外加5分。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傳說中的“秒殺”,特指在一招內或1分鐘內取勝,額外加10分。
但這種情況在淘汰賽非常少見,能從不同星球城市打進來的選手實力都很強,要麽是異能屬性很特別,要麽就是勢元高的出奇。大家站上臺基本難分伯仲,很需要一些策略與耐心才能取勝,所以很少有人加到這秒殺的10分。
考慮到淘汰賽的作戰激烈程度遠高于初賽,重傷情況也時常有之,為了讓選手們每一次比賽後有充分的勢元恢複期,整個淘汰賽賽程共有半個月之久,不像初賽顯得那麽着急。
沙石塔的星際航站樓前圍滿了看客。
一部分是純粹湊熱鬧的市民,因為聽說今年竟然有兩匹黑馬殺出了沙石塔,大家顯得興致高昂。
另一部分,則是由沙石塔市政府派來的人。
“他們好像還不死心,這個節骨眼還想來抱一抱你的大腿。”趙無期站在遠離人群的陰影處,對旁邊的雁風浔說,“航站樓被堵死了,怎麽走?”
大賽方給他們的機票是今天下午三點,航行終點是聯盟主星,族地星域的首都城,龍穹。這地方離沙石塔起碼五天的航程。
聯盟政府作為真正的大賽主辦方,自然很闊綽,包了選手的一切衣食住行,下了航班就有專人接送,甚至每個人配備了專門的療愈師和保镖。
但沙石塔太遠了,雁風浔和趙無期必須比所有人都早一步出發,否則可能趕不上第一場比賽。
然而看眼下的情況,今天是走不成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着三點到來,趙無期站起了身,說:“我要先走了。政府是沖着你來的,我應該可以溜號。”
雁風浔沒回她,一直拿着手機敲敲打打,趙無期想看他在和誰發消息,但每次都被他的一藤條扇開。最終她接受了這個現實——“蕭尋”救過她,她也試圖幫過“蕭尋”,但他們兩個并不是同伴。這人根本沒拿她當回事。
走之前,趙無期猶猶豫豫地回過頭,說了一句:“我真的建議你,找個機會離開調查局。他們已經撐不過這次守勢大戰了。”
說完便往航站樓走去。
雁風浔對她的話充耳未聞,他關上了手機。事實上他沒有給任何人發消息。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雁江現在帶着軍部在調查局“發瘋”,應該已經引起了辛霍的全方位戒備,只要辛霍不是真的把雁江當瘋子,他肯定會加強各方面的監控。
辛霍這些年培養了不少異能者,其中有各種對電磁波或其他信道介質極其敏感的異能者。現在全星際的通訊信號,應該都處于被監查的狀态中。
所以雁風浔剛才只是單純地在上網,看看銀門港的新聞,或是查看其他賽區的晉級情況。
和他猜的沒什麽太大出入,銀門港雖然已經成了軍部和調查局的亂戰,但這些事情被按了下來,沒有驚動聯盟政府。最多只有一些膽子大的人匿名在網絡上發表相關言論,但不出24小時就會被封號禁言。
辛霍蟄伏20年是有原因的,在他沒有完全拿走雁風浔異能之前,在他沒有把調查局重新扶持到壓制軍部的高度之前,他都不敢和聯盟政府正面對上。
所以雁風浔還有充足的時間。
趙無期走了,也正合他意,這個殺手看起來冷漠,實際上和林樂山有異曲同工的煩人之處——他們特別喜歡在雁風浔耳邊自言自語。雖然不讨厭,但真的很吵。
雁風浔準備趁她去航站樓的時候,自己用空間傳送去龍穹的決賽。
一只手忽然鬼魅一般地攀上了雁風浔的腿。
雁風浔的下意識是想踩下去,但餘光卻瞥見是趙無期。
他迷茫中帶着一些好笑:“你不是走了?”
趙無期抱着他的腿:“沙石塔政府可能知道說服不了你,所以放棄了你。他們現在在航站樓堵的人,是我。”
雁風浔雖然早就猜到了,但還是問她:“那又怎麽了?你沒有隸屬單位,市政府願意給你大力支持是好事。他們甚至可以組織幾千人在決賽現場給你拉橫幅。”
“不不不,你不懂。”趙無期抓住他的褲腿,一臉視死如歸,“我不能這麽高調,我必須要靜悄悄地加入選手大軍。我可是來殺人的。多一個人知道我的存在,就多一分任務失敗的風險。”
“蕭尋,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離開。”她央求道,“帶帶我。”
雁風浔笑了笑,把腿一收,冷酷無情地說:“不。”
“我可以用一個秘密跟你交換。”
“我對別人的秘密沒興趣。”
“這個秘密與調查局有關。”
雁風浔表面很淡定地掃了她一眼,看不出來對這個所謂的秘密到底感不感興趣。
趙無期也拿不準,但以她這幾天對“蕭尋”的接觸來說,她認為這個人應該對調查局很忠誠。所以她試探性地透露出了一點口風:“其實我是軍部的人,我這次被派來,就是要殺掉晉級的調查局選手。”
“……”雁風浔試圖克制自己的白眼,最終幽幽嘆了一聲氣,把趙無期拎起來,扔開了。
“我說的是真的。”
“行。”雁風浔看她一眼,“那你先殺一個我看看。”
趙無期面無表情地咽了口唾沫:“……我也沒想到如今的調查局,還能有你這種程度的高手。”
雁風浔本來不想搭理她,但原地踱了兩步,最終還是走到趙無期面前,吐槽了她一句:“你們星際最高審判庭的人品真差,要說謊就好好說謊,幹嘛要拉人家軍部背鍋。”
趙無期的表情在那一瞬間發生了詭異的劇變。
她從震驚到疑惑又到震驚,最後停在了欲言又止的慘白:“你怎麽會知道……”
“我不僅知道你不是殺手,而是星審監察機構的外派調查人員之一,還知道你編趙無期的假名,是因為,過去每個被你調查的家夥最後都會被判終身監.禁。”
雁風浔把趙無期的隐秘資料一一細數,又說,“其實你想查的人是雁飛霄吧?你們在軍部的監查人員發現,他幾個月前未經允許偷偷設立自己的特戰隊。這是不符合規矩的。你們當時就想查他,被雁江攔了下來。你們不想和軍部正面起沖突,所以表面停止了對雁飛霄的監視,但私底下應該還是在查。”
趙無期聽着聽着就變了臉色,手一用力,拔掉了自己的兩根頭發,疼得一激靈。
雁風浔笑道:“起初發現雁飛霄有問題的時候,雁江确實幫他壓下了這件事。可他這小兒子叛逆期太長,腦子也有點不好使。被敲打了幾遍還不知道見好就收,反而越來越急,背後的小動作大到連聯盟政府也發現了。這時候你們星審終于坐不住,出手了。”
“星審這次派了三十多個調查員,以不同身份進入決賽,目的就是以參賽選手的身份接近雁飛霄。要是運氣不錯的話,還能被他‘收編’進他的軍團。可惜的是,今年的自由參賽選手都很強,你們的人基本都倒在了初賽。只有你成功突圍。”
雁風浔微微一頓,意味深長,“但你真的覺得,雁江不知道嗎?”
“……”趙無期看來還處在大腦空白的震驚中,明明不該回答,卻下意識問了句,“他如果發現,早就出面制止。他這人出了名的護短。”
“可你沒有想過,他默許你們的暗中調查,就是在護短。”
“什……什麽意思?”
“第一次雁飛霄練兵被發現,雁江私下敲打他,這屬于家務事。第二次,雁飛霄竟然在背後搞傀儡軍團,這就上升到了整個軍部的問題——傀儡軍團,不死不滅以一當百的東西,想要啓動這個項目得經過重重審批,但雁飛霄是私自做的,要是聯盟政府認定這事雁江知情,那麽整個軍部都會被貼上‘反.政.府’标簽,那可不是家務事了。”
“雁江知道,作為雁飛霄的父親,要是這個時候還敢出面保他,屬于火上澆油,更是把整個軍部拉下水。所以他幹脆默許了星際審判庭的調查——而且必須要查,查得越清楚,雁飛霄反而越安全。”
趙無期不理解:“為什麽?查出來雁飛霄私自練兵,星審必然逮捕他進行審判。雁江一向對我們星審的人很不客氣,他怎麽可能希望我們查他兒子。”
雁風浔忽然問了句:“你知道雁飛霄多少歲嗎?”
“十八歲,完全行為能力人,犯錯就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趙無期鐵面無私道。
“對,十八歲。那你知不知道,他第一次主動提出想要用自己的異能練一支傀儡軍團是幾歲?”
“這種事我怎麽知道……”
“10歲。”
趙無期一驚:“你果然是聯盟政府的高層,你連這麽細節的問題都知道?”
雁風浔笑笑,沒回她這句話,只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私下創立軍團不是雁飛霄這樣的小屁孩兒能搞成的,他10歲的時候連一個人看恐怖片都會吓哭,沒有人教他他絕對不可能冒出‘傀儡軍團’這種念頭。雁江默許你們調查,是因為他知道雁飛霄背後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線索。他巴不得你們抓到那個家夥。”
“他自己怎麽不查?”
“你怎麽知道他沒查?”雁風浔反問,笑容揶揄,“也許正是因為查到了什麽,所以才覺得……接下來需要聯盟政府和你們星審出手。”
趙無期的嘴越張越大,馬尾差點炸起來。她的腦子迅速轉來轉去,最後什麽結論都沒有,只能挫敗地問道:“不是,你……到底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所以你到底是哪邊的人?!你也是來調查這件事的?聯盟政府,還是議事會?”
雁風浔看她那副三觀震碎的樣子也挺可憐的,就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說:“我的目标,和你一樣。”
他和她一樣,目标是雁飛霄。當然,找到雁飛霄以後要做的事卻不一樣。
這一點雁風浔沒有明說,趙無期自然理解錯誤。
她長嘆一聲,露出焦慮的表情:“是我們的人?該死的……監查所究竟背着我安排了多少人,明明強調了我的身份是絕對不會洩露的,居然把什麽都告訴你了,難道你的任務級別比我高?”
雁風浔只是笑了笑,多的什麽話也不說,讓趙無期自己去猜。
他當然不會告訴趙無期,根本無人洩漏她的任何身份秘密。這一切,都是雁風浔共感來的。
而這份共感的能力,是不久前,秦招在病床的被子下“塞”給他的。
雁風浔還是一臉平靜地繼續講:“你一直跟我強調調查局大勢已去快要不行了,因為你已經得到內部消息,知道軍部現在占領了銀門港,以及,秦招已經昏迷了小半個月。不過我也很奇怪,萬一查出來雁飛霄真的有問題,那軍部也應該受到審判和制裁,怎麽聽你的意思好像無論如何這次都會是調查局受到制裁……”
他假裝思考了一陣,給出答案:“該不會是聯盟政府其實是兩邊都在查吧?”
趙無期只當他是自己的同事,也便不再隐瞞:“這個我不清楚,我只了解我這個任務的部分詳情。但是我估計和你猜的差不多。現在我們倆負責調查軍部和雁飛霄的事,有其他的同事在追蹤調查局那邊。”
雁風浔借此分析道:“所以,現在是聯盟政府受夠了這麽多年調查局和軍部各霸一方的局面,正好趁兩邊都出了問題,是削權的好時機,便搞出個争奪折疊空間住軍權的戲碼,讓兩邊競争。大家都以為是軍部和調查局在争折疊空間,其實未必。真正想得到這個駐軍權的,是聯盟政府。”
現在調查局晉級人數不多,至少從別人眼中看來,沒有奪冠希望。
而軍部的奪冠熱門是雁飛霄——正好是趙無期他們的調查對象。
到時候雁飛霄一旦奪冠,星審再把他傀儡軍團的事揭露,那麽調查局和軍部兩邊都是滿盤皆輸。
聯盟政府那時只需要站出來說兩句“公道話”,綿裏藏針地就可以把折疊空間的駐守權收歸政府所有。
源源不斷的獸魄,是力量的象征。得到了獸魄,聯盟政府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培養出最強大的軍團。
久而久之,他們不必再仰仗軍部或調查局,也不必再夾在兩者中間天天當和事老。甚至,未來還有機會可以取締這兩支龐大的勢力,這才是聯盟政府的目的。
趙無期沒有反駁雁風浔,就說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雁風浔沉吟少許,道:“聯盟政府是不是有點太急了,他們打算趁這次守勢大戰,一次性削弱兩邊的勢力?”
“你們年輕人真敢說,這話讓領導聽了,立刻扣你獎金。”趙無期淡淡看他一眼,“不過你也有點把聯盟政府想得太冷血殘暴了。一次性拿走軍部和調查局的權力是肯定不可能的,尤其是雁江的異能軍……那玩意兒是龐然大物,誰吃得下?聯盟這次只是希望用雁飛霄的問題,敲打一下軍部。他們這幾年有點太嚣張了。”
雁風浔看似無意地提了一句:“我聽說二十年前,調查局也這麽嚣張。”
趙無期笑了:“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雁江的嚣張,是因為他性格如此。但聯盟真出了事,他也會第一時間響應,永遠把人民和星際和平放在第一位。所以聯盟對他并不忌憚,只是擔心拿捏不了。”趙無期不知想到了什麽,冷冷一笑,“而調查局那幾年的嚣張,目的只在于擴張。這種人才令人忌憚。”
“你知道二十年前的事?”雁風浔有些好奇。
“辛霍退位的時候,我都高中了,當然知道。”
雁風浔剛想問點什麽,卻又咽了回去。他現在已經不需要通過別人的嘴去聽了。
趙無期沒有發現他那一瞬的猶豫,反而徹底把雁風浔當作了和自己一起來出任務的同事,開始和雁風浔商量起來:“現在我們要想一想怎麽準時抵達龍穹。五天後就是第一場淘汰賽,我們準時上航班都未必能趕上開幕式,現在被沙石塔的人一鬧,更懸了。”
沙石塔政府一看就是鐵了心想讓他們兩個其中一人代表政府出戰,否則寧願把他們一起扣這兒。
雁風浔和趙無期這幾天比賽也不是沒動手殺過人,但那些基本都是通緝犯,殺了也算就地行刑。他們不可能真的把人家政府的幹事給殺了,畢竟他們倆都是“公務員”身份,不合規矩。
但秘密任務又不能告知別人,趙無期犯了難。
雁風浔看了一眼時間,卻說了句于此無關的話:“決賽是不是要送門票?”
“嗯?”趙無期看着他,“什麽。”
“決賽的兩個階段,先是淘汰賽,然後冠軍守勢。”雁風浔掰着手指算,說,“守勢戰一般會打個3到5天。”
冠軍守勢的意思,就是由淘汰賽當中積分最高的人守擂,其他人一一上臺PK。
如果第一個人可以直接一口氣守擂成功,他就是今年的守勢冠軍。通常需要和3-5個人打。擂臺守勢的人可以選擇中途休戰,時間為24小時。
當然,如果積分最高的那個人不想守擂,也可以從一開始就放棄,那麽按照積分排名順延,由第二名守擂。
但守擂的人通常擁有最高關注度,最優質的療愈團隊,最好的住宿條件,最重要的是,守擂者若是贏了會被人們打從心眼裏佩服,輸了也會被人安慰說“沒關系,你一個人打了那麽多場,雖敗猶榮”。
還未奪冠就已經先享受了冠軍的待遇,這是絕大多數參賽的異能者無法抗拒的。所以哪怕守擂很累,他們也不會拒絕。
雁風浔當然不是要和趙無期聊賽制的事,他直接問:“這麽多場比賽,都能送票?”
“給選手的親友票是通票,整個決賽的半個月裏都可以使用、”
“通票好啊,但只送一張?”
趙無期想打斷:“是。不過你問這個——”
雁風浔朝她伸出手,與她握了握,說:“把你的那張給我,我要兩張內場通票。”
“……”趙無期一邊和他握手一邊茫然,“你倒賣黃牛?”
對她而言,這是做任務,是不能洩露任何消息的。所以絕對不可能請自己的親友來觀戰。
當聽到雁風浔要票,她第一反應就是雁風浔要倒賣。
因為現在的決賽門票,一張就已經被炒到了上萬。
要是通票,那還不得往兩萬走?
雁風浔也不客氣,從兜裏掏出一疊現金,也沒數,塞趙無期手裏,說:“等聯系上大賽組委會,贈票的時候你找我。”
趙無期看着這麽多錢,愣了:“你到底是哪個部門的,津貼這麽多?!”
天知道,他們星際審判庭監查部門一線辦事員,一個月底薪才五千!
這次的外派任務這麽艱巨危險,趙無期也不過只拿到一個月萬把塊的補貼。等完成任務,獎金最高十萬,她就是為了這個在拼命奮鬥。
結果雁風浔直接給了她一大把鈔票。
不用數也知道大幾萬。
“答應了?”
“答應。”趙無期很果斷點頭,又說,“但我們現在卡在第一步。沒有準時到場也就沒有機會拿到贈票了,你這個錢我拿着不踏實。”
她話這麽說着,但已經把錢揣好了。
雁風浔左右看了一眼,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走過去,然後沖趙無期招招手。
趙無期摸着兜裏的幾萬塊錢,臉上裝出一副冷酷無情的殺手模樣,腳下生風走了過去。
雁風浔說:“你答應我一件事。”
趙無期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但聽他這語氣,覺得很認真,也忍不住跟着鄭重起來:“什麽事?”
“別叫。”
趙無期還沒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麽意思,就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推了一把,随後感覺天地變色,白晝瞬間黑了一剎,身體失去平衡,腳下懸浮,腦子空白,眼前所有東西都消失在了某種扭曲的空間中。她下意識感到恐懼,認為自己被什麽強大的力量所包裹,根本無法反抗,只能任由其吞沒。
冷汗涔涔,心跳加速,喉嚨一緊,趙無期不自覺地張開了嘴:“啊——唔!”
還沒叫出聲,嘴巴被一張膠帶貼住。鬼知道這膠帶從何而來。
下一秒,她終于腳踏實地,踩在了土壤上,這才安了心。
再擡頭,太陽落山,絢爛的黃昏在遙遠的天邊溫柔下墜。周圍是飄忽不定的晚風,從林間吹過,拂面而來。
趙無期腿一軟,跌坐在地,呆呆看着雁風浔。
“唔唔唔?”
這是哪?
雁風浔拿出手機,給她定位。
趙無期的眉毛都在顫抖。
距離沙石塔幾十光年遠的族地星域,連超強躍遷都得耗時五天的遙遠城市,龍穹。
就這麽一眨眼,到了。雖然是在郊外,但确實已經是龍穹地界。
趙無期花了幾分鐘時間才緩過神來,她自己撕掉了嘴邊的膠帶,站起來,把兜裏的錢掏出來還給雁風浔,說:“我也不問你是哪個部門的人了,票我會給你的。錢你自己拿好吧。”
雁風浔沒接,看了她一眼,笑說:“怎麽了。”
趙無期望着雁風浔,道:“我沒見過你這種級別的空間異能者。”
這句話有很多含義。
一張通票确實不算什麽人情,但她無條件給雁風浔,這是她的态度。
誠如她前不久所說——出來混,尊嚴是最不值錢的。
向強者示弱,這是趙無期的生活态度,和保命經驗。
雁風浔只笑了笑,沒把錢拿回來,卻說:“好餓。”
趙無期說:“把我宰了給你下酒?”
“你們星審的人是不是在做人做事方面有點極端。”
“慕強是異能者的本質。”
“我只是讓你拿這個錢帶我去吃點好的,我沒來過龍穹。這是聯盟政府的地界,你應該熟。”
“早說嘛。”趙無期很自然地又把錢收了回去,說,“星審每個月要來聯盟政府大樓開會。我來過幾次,走吧,帶你去吃點當地特色。”
她帶着雁風浔,朝落日的方向走去。
雁風浔跟在她身後,長腿慢慢悠悠往前邁,懶洋洋地拿出手機,好像打發時間一樣刷着什麽。
目光中不經意地看到一條剛發出來不到兩分鐘就被删掉的帖子。
上面寫着:
【前線快報,我在調查局總部大樓八百米開外的小山丘用長焦蹲了三天三夜,終于拍到重大新聞——調查局和軍部撕破臉了!昨天不知道是誰在總部大樓裏打了起來,連着五層樓都爆炸了,這麽大的消息居然被按下來,越是悄無聲息越是有問題!】
有一些跟帖也很迅速,在短短兩分鐘內就聊得熱火朝天。
【調查局這回真的是撐不住了,一共才兩個人晉級,真的丢人。】
【我還是比較在意秦招去哪兒了?往年晉級人數也不多,但好歹有秦招。今年是擺爛了嗎?秦招居然不參賽。】
【真沒人說?沒人說那我說了啊……秦招是不是已經嘎了?軍部敢這麽嚣張直接包圍總部大樓,不就是說明調查局沒有人能把他們打退嗎?】
【樓上傻逼。】
【樓上的樓上傻逼+1你來找個能殺秦招的人看看,我管你叫爹。】
【報——內部消息,有人說調查局局長換人了,這事兒還有誰知道嗎?】
這條剛發出來,不一會兒,就被删掉。
雁風浔似乎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他又刷了會兒別的。比如,守勢大戰其他賽區的晉級名場面。
官網上弄了一個排行榜,雖然不知道有什麽意義,但觀衆朋友們似乎非常喜歡在上面給選手們點贊。好像得到點贊的人越多就越有希望得冠軍似的。
往年一般點贊人數最高的都是秦招,首先,全星系所有調查分局的人加在一起就能有幾十萬的贊了,再加上他實力超群,長得又酷酷的,吸引了一大波為他加油的“純路人”,每年都是好幾十億的點贊量。
今年沒有秦招,起初大家的點贊都很分散。直到出現了一個名叫雁飛霄的選手,然後點贊排名就開始出現斷崖式的變化。
排名第一的雁飛霄到現在就已經獲得了上億的點贊,等到守勢賽,宣傳海報一出,恐怕能直追往年的秦招。
再看看“蕭尋”。
很意外,他竟然也有幾十萬點贊,如果點進這些贊他的人的主頁就會發現,大多都是C級D級的異能者。他們大概把雁風浔當作了他們人生的榜樣。
一個低級勢元的異能者竟然可以打進決賽,這是多麽讓同類自豪的事!
但雁風浔的頭像是一片空白,包括和他一起晉級的趙無期,也是空白。這種只出現在他們身上,因為起初沙石塔被認為是沒有希望的賽區,所以組委會壓根沒有錄入他倆的詳細信息。
後來他們晉級了,再想錄入,卻發現這兩人給的照片……不堪入目。
趙無期拿了一張失焦的黑白照,雁風浔更是過分——他放了他小學入校體檢的寸照。
工作人員一氣之下就沒給他倆放照片。
雁風浔正面無表情地往下翻。
叮的一聲。
他的屏幕上閃出一條短信。
沒有多餘的信息,只有三個字:“還不上?”
雁風浔回了一句:“再等。”
對面道:“我太緊張。”
雁風浔回:“那就緊張地等。”
這時,跑在前面的趙無期回頭招呼了他一聲:“喂,蕭尋。打到車了。”
“好。”
雁風浔關了手機,面上平靜地跟了上去。
守勢大戰出現了一匹黑馬。
但這個消息延遲性很高,因為一開始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各種所謂的種子選手和奪冠希望身上。
起初沒有人在意那個叫做蕭尋的人。
三場淘汰賽最初有五百個人。
第一場刷掉一半,其中棄權十人,同歸于盡四人,打到超時一起被淘汰的還有六人。
第二場又刷掉一半,只剩了一百人。
但休息一天後,這一百人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好些人。
具體是收了錢還是出了事,無人關心。
到了第三場,只剩下些頂尖高手,大家都是抱着必勝或者必死的決心上了場,打得累身累心。觀衆跟着一塊兒捏把汗。
這第三場淘汰賽和前兩場不同。是積分制,而且中途不休戰。雖然是淘汰賽,但也被叫做挑戰賽。
規則也很簡單,前兩場贏了的這幾十個人,要在一天內決出勝負。你可以任意挑戰任何選手,被挑到的人不可以拒絕。
贏了的人,可以把對方的積分搶走,自己的總分上升。輸了的人也不會立刻淘汰,只要他還不死心,可以接着挑戰別人,把積分漲回去。
總之到宣布挑戰賽結束的那一刻,積分排名前五的人,可以進入守勢環節。
而挑戰賽這一天,可以說是觀衆反響最熱烈的時間,它的精彩程度往往比冠軍賽還高。看異能者們相互挑戰,放狠話,把對方往死裏打,最容易激發人們的戰鬥欲和好勝心——哪怕他們只是觀衆。
往年的這個時候,通常都是秦招一個人幹翻全場,到最後進入冠軍守勢環節,他在擂臺上無聊地等着,看軍部那些不怕死的愣頭青們一個接着一個上來挨打。
但今年沒有秦招,似乎更精彩了。
因為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沖出來一匹黑馬,算不準誰贏,賭的就是一個刺激。
最開始,大家看的最多的還是雁飛霄——
首先大家都知道他能贏,所以看他比賽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懸念,很穩,也很爽。只要是支持雁飛霄的人,一定能笑到最後。
其次就是,雁飛霄是這一屆參賽選手裏最年輕的,長得也清俊幹淨,吸引了一衆顏粉關注——這麽強,又這麽好看,還這麽年輕,buff疊滿,前途無量。
而與雁飛霄完全相反的,是那個叫做“蕭尋”的選手。
每個點進他比賽直播間的人,都無外乎三種情況:第一種就是路過,第二種是為了看他的對手,第三種,是和他一樣的D級異能者,大家普遍認為他撐不過第一場淘汰賽,所以趕來為他加油打氣。
總而言之,每個看見他的人,都沒指望他能打進第二場。
但後來,留在蕭尋直播間的人越來越多了。
因為他們發現,蕭尋一直在贏。
第一場淘汰賽,蕭尋的對手是個火系異能者,據說之前幾場比賽燒了好些擂臺,搞得現在組委會那邊專門給他制定了一個防火專用場地,以免誤傷。
上場後,他看雁風浔年輕,走過去狠狠拍了拍雁風浔的肩,苦口婆心地勸雁風浔趁早棄權,因為他的火不是一般的火,燒起來用水是撲不滅的。不棄權就只有等着工作人員來撿他的骨灰。
雁風浔讨厭別人對他肢體接觸,但他忍了忍,沒推開,反而伸手握住了對方,随口說了句:“我最讨厭火。”
對方咧嘴一笑,用力回握,說:“那就讓你死在你最讨厭的火裏,放心,我幫你買骨灰盒。”
就這樣,比賽開打。
那一瞬間火勢沖天,直播間裏都在刷【這次沒有水系選手,這人占了好大的便宜】【除非屬性克制,不然這種異能用火就是很無敵】。
對面男人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場地中,雖然他看不見彈幕,但似乎也已經覺得自己必勝。
然而這笑的聲音不到半分鐘,戛然而止。
火越燒越旺,最後竟然燒到了那個人自己身上。
他到最後都沒有明白是為什麽,雁風浔只是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說:“棄權,或者我幫你買骨灰盒。”
還能怎麽辦?當然棄權。
于是灰溜溜地滾下擂臺,主動找裁判提出棄權。
彈幕的觀衆表示:
【怎麽贏的?】
【好像是那個火系異能者自己燒了自己?】
【……第一次見這種贏法,這個蕭尋有點運氣在身上。】
雁風浔的第二場淘汰賽,對方是個召喚系。
召喚系是個非常作弊的異能屬性,和空間異能一度并列成為作戰開挂神器。但空間異能者太稀少,而召喚系異能者卻比較常見。
據說第一屆守勢大戰,有個召喚系異能者,直接召來了幾萬條巨蟒,別說臺上的對手吓傻了,臺下的觀衆也傻了。那些動物完全聽從異能者的指揮,數量龐大,體型大小都有,直接就是壓倒性的優勢,這樣根本沒法打。
從那之後,大賽組委會就規定不允許讓召喚系參賽。
但今年打破了這個規定,對外的說辭是“現在的戰場保護設備升級,不會出現過去的意外”,但究竟是為了誰,說不好。
雁風浔和那個召喚系的異能者對上,彈幕開始刷:
【完蛋了完蛋了,蕭尋的好運用完了。】
【這個召喚系巨惡心,我從他分賽區初賽開始看的,他能召喚死人,你敢信?!】
【死人?鬼魂嗎?】
【不是鬼魂,是真·死屍!超級無敵惡心。你能想象幾具屍體圍着你打轉嗎?這種人就該禁止參賽!】
【我聽說裁判現在禁止他召喚死屍。】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真的會吐。】
沒一會兒,比賽開打了,大家都在為蕭尋默哀,認為遇到召喚系算他倒黴。
這場比賽确實讓雁風浔有一點點頭疼。
他不好連續讓兩個人失去異能,這樣暴露的太快了,會影響他的計劃。所以他需要用他已有的異能正面應對這個召喚系。
要對付一個召喚系,也不難的。
雁風浔可以直接一根藤戳死他,可以一把火燒死他,可以一場雷劈死他,更簡單一點的,他可以直接把對方定在原地,走過去掐死對方。
在無數獲勝方法之下,雁風浔卻猶豫了幾秒鐘。
因為。
這個傻逼。
召喚了一群大蜘蛛。
雁風浔面無表情地撐着牆壁:“……嘔。”
那人似乎也感覺出來雁風浔有點“怕”蜘蛛,他咧嘴一笑,乘勝追擊,陰狠地沖着雁風浔大手一揮,幾百只大大小小的多腳動物就朝雁風浔埋了過去。
彈幕狂刷:【啊啊啊密集恐懼症!】
【我先退了再見!】
【太惡心了,太惡心了,我不敢想象蕭尋現在的精神狀态。我也要退了!祝他好運】
本來雁風浔的直播間人數也不多,這一退就離開了好幾十萬人,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幾千個還在苦苦支撐。
這時的觀衆也好,對面召喚系的異能者也好,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那些蜘蛛把雁風浔逼急了。
雁風浔皺着眉,啧了一聲,兩根手指彈開了一只小蜘蛛後,摸出紙巾擦了擦手。
人在讨厭一個東西的時候,往往會有兩種反應:害怕地退縮,或者趕盡殺絕。
雁風浔屬于後者。
不過他要趕盡殺絕的不是無辜的蜘蛛。
他為人處世的第一準則:誰讓他不爽,他就要加倍償還。
于是雁風浔忍着心裏的一陣不适,仿佛看不見蜘蛛在身上爬,完全沒有做出任何驚恐的反應。
他使用了一個短距離空間傳送,來到對手的身後,在對方完全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一把按住了對方的頭,哐的一下摁進地板磚裏,鮮血順着碎裂的地縫滲入。
“怎麽會……”這麽快,這麽強。
這些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召喚系的異能者已經被雁風浔砸暈過去,腦子裏唯一剩下的一個念頭是:他到底怕不怕蜘蛛?
雁風浔在這一刻拿走他的異能,抓着他的胳膊一揚,霎時間,比剛才乘以數倍的蜘蛛被召喚了出來。
但這些蜘蛛好像沒有什麽方向感,他們往其他擂臺去了——挑戰賽的擂臺為了阻隔能量,都是封閉式的,所以一般來說,除了直播攝像頭,其他的人都看不見別人擂臺裏面的狀況。
突然間,所有挑戰賽的擂臺集體暫停。
每個直播間都有彈幕在刷屏:
【我屮艸芔茻哪裏來的蜘蛛啊!!!】
幾分鐘後,終于有人打聽到,據說是有個召喚系的人失手了,把蜘蛛召喚進了其他賽場。
幾十個參賽選手全身爬滿了蜘蛛,原本看上去嶄新整潔的場地也迅速結滿了破陋的蛛網。
大賽組委會很氣,當即把那個召喚系的異能者給趕出了賽場,并且差一點就說出那句“以後禁止召喚系參賽”。幸好有人在旁邊耳語了一句什麽,才把這句話吞了進去。
而雁風浔身上的蜘蛛已經消失。
他急不可耐地走出擂臺,讓工作人員上場清理,自己則趕着要回去洗澡。
到了第三場淘汰賽,也就是俗稱的自由挑戰賽這一天。原本名不見經傳的“蕭尋”徹底火了。
他火的原因很簡單,他贏得太快。
往年的挑戰賽,是因為有秦招,所以結束得很快。但除了秦招以外,其他人的比賽打得還是很膠着的。
今年卻有兩個人,在挑戰賽中有一種不顧他人死活的悠哉。
一個是雁飛霄,一個則是“蕭尋”。
起初挑戰“蕭尋”的人特別多,大概每個人都覺得他是剩餘選手裏最弱的,所以搶着要和他打。
五場比賽後,“蕭尋”閑了下來。
和他一起閑的,還有隔壁的雁飛霄。
雁飛霄從參賽開始就一直很高調,高調地進出賽場,高調地請了一群療愈師和助理,高調地接受現場觀衆的捧花喝彩,甚至還幫人簽名。
雁風浔老想笑。
現在,其他人都還在相互挑戰,他們倆作為有目共睹最難挑戰成功的選手,這會兒都找了個地方休息。雁飛霄那邊有一群人伺候着,又是按摩又是遞水,還有療愈師拿着各種設備給他檢測心率、勢元消耗程度以及補充體能。
雁風浔這邊就他一個人,趙無期早在前天的比賽就已經慘遭淘汰。不過她好像沒有很失望,大概星審又給她安排了別的任務。
當雁飛霄補充完一袋機能恢複液後,雁風浔慢條斯理地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他的目光一直看着雁飛霄。
雁飛霄沒有認出他。
也正常,雁飛霄這幾天沒有看任何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雁風浔戴了口罩。
其實這不算一種很完美的僞裝,他本來就是想要雁飛霄認出他來的。
可惜他這個弟弟,眼睛長在頭頂。
只能再給他一點提示了。
接下來,雁風浔沒有再休息,他一連挑戰了三個人,贏得都很輕松。總共耗時不到十分鐘,全場嘩然,大賽組委會也震驚,不得不派人下場親自檢查戰況。
第一個人是個自然系異能者,用水。雁風浔直接往他的水裏放電。被擡出去的時候人都焦黑了。
第二個人擅長幻境制造,能輕松把對手代入虛構的世界裏,讓他怕什麽便遭遇什麽,恨什麽便受制于什麽,就這樣折磨其精神,耗盡其心力。雁風浔也沒做多餘的事,走過去說了一句:“你的異能不錯。”
然後拍了拍他的頭,和他的胸口——這種勢元聚集最洶湧部位。
比賽結束的時候,那人口吐白沫被擡了出去,有傳言說他受到未知的恐吓後突然不會使用異能了。沒人知道真假。
雁風浔挑戰的第三個人比較特別。
他叫彼門,A級異能者——但吃過獸魄,初步估計勢元高達10000+。
而他的能力是,模仿任何異能,雖然只能發揮出對方50%的威力,但已經足夠強了。
這人和雁飛霄一樣,都是奪冠熱門。據說大家都押他和雁飛霄會是最後的冠亞雙雄。
當雁風浔主動要挑戰他的時候,彼門笑了,彼門的支持者和粉絲也笑了。
他們也不是想嘲笑雁風浔不知好歹,只是單純地為雁風浔即将到來的失敗感到一絲傲慢的惋惜。
站上擂臺的時候,很多輸給彼門的參賽選手都退到了觀衆臺,看大屏直播——大屏直播一般是選擇當前各個擂臺直播間人氣最高的進行轉播,而現在毫無疑問的,就是彼門和雁風浔的擂臺最受關注。
彼門看上去大概三十出頭,頭發很短,穿着一身方便作戰的衣服,上面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今天一直在擂臺上。
但都是他挑戰別人,還第一次有人挑戰他。所以他也感到新鮮。
“年輕人,勇氣可嘉。”
“你的異能是模仿。”雁風浔看着他,笑說,“來模仿一下我。”
“自負不是一個好品德。”
“我只是好奇,你能不能模仿出來。”
“好奇害死貓。”
雁風浔聳聳肩:“看來你的勢元已經耗盡了,不敢模仿我?”
彼門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看你年輕,想給你一個棄權的機會。既然你不珍惜,那就只能給你一個叫教訓了。”
十分鐘後,“蕭尋”的直播間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從一開始的幾萬到幾十萬,後來破了億,再後來,所有的直播間流量都被他這裏給吸引走了。
【我沒數錯吧,這個直播間有兩百多億觀看人數?水軍?機器人?】
【全星系都在看,幾百億多正常。】
【一個是奪冠熱門,一個是賽季黑馬,我覺得一千億都合理。】
【新來的,不懂就問,這個蕭尋是誰?看起來平平無奇,怎麽就黑馬了?】
【你再等兩分鐘就不會問這個問題了。】
和彈幕裏說的一樣,兩分鐘後,沒有人再說那句“平平無奇”。
連彼門也已經喘着粗氣,跪倒在地,汗水浸濕衣衫,把血都已經暈染開來——他的對手,竟然在他面前使用了超過10種異能。
這合理嗎?
當然不合理!
彼門模仿異能是需要消耗勢元的,而且他使用別人的異能也會減弱一半的能力。短短十分鐘後,他發現他根本不能确定“蕭尋”的異能到底是什麽。
他連續模仿十個異能以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的勢元耗盡了。模仿這麽多異能也沒用,他使不出來!
就這樣,雁風浔一步一步走向他,蹲下來,頗為遺憾地搖搖頭,道:“就這樣?我連一半異能都還沒用出來。”
彼門:“……你,你的異能究竟是什麽?!我可以棄賽,我認輸,你告訴我吧,你究竟怎麽做到的?”
誰會不眼饞這樣的能力呢?
誰會不想要擁有用都用不完的異能呢?
可雁風浔只是笑了笑,沒回答他這個問題,站起來後,對裁判說:“他認輸了,麻煩給我加分。”
彼門呼出最後一口氣,輸得心甘情願,但又輸得雲裏霧裏。
【所以蕭尋現在是積分賽排名第一了!!!】
【天啦,什麽是黑馬這就是黑馬!他居然會那麽多異能?好牛好牛!】
【家人們猜我發現了什麽,蕭尋是調查局的!】
【我發現調查局老是喜歡這樣,每年派那麽一點點人參賽,最後靠一個人力挽狂瀾。我本來以為今年秦招不參加,他們輸定了,居然又來個蕭尋。】
【等等,瞧我看見了什麽……雁飛霄是不是去找蕭尋了?】
【我也看到了!剛才直播間的角落,我看見雁飛霄把蕭尋攔下來了,是要挑戰嗎?】
【明明還不到冠軍賽,但我覺得今天好像已經能比出總冠軍了一樣[期待.jpg]】
守勢大戰的彈幕從未如此熱鬧。
以往大家讨論最多的無非就是誰輸誰贏,為自己支持的選手加油打氣。但今年,因為多了個蕭尋,多了個變數,于是下面八卦的人也多了起來,一眨眼就能刷過去幾千條,必須得用分流的屏幕才能看清楚公屏消息。
【挑戰賽怎麽停了?不是還有幾個選手嗎。】
【有沒有人發現,雁飛霄去找大賽組委會了?】
還不等更多的人揣測事情走向,廣播突然通知:“很抱歉地通知各位,今天的比賽将到此暫停。接到舉報,有參賽選手疑似異能造假,現在比賽中止,将對所有剩餘選手進行勢元檢測。”
【我草?】
【是蕭尋吧,是蕭尋吧!】
【我早就發現了,官網去看這個蕭尋的資料,沙石塔D級勢元賽段出來的,你們說說他今天已經幹翻幾個A級了?別的我不敢保證,但D級勢元想橫掃決賽,敢說他的報名資料沒有作假?!】
【早就知道會有人眼紅了,蕭尋太強,要沒人罵他我還心裏不踏實呢。】
【雖然但是,這和眼紅沒關系,我其實也覺得蕭尋有問題……D級勢元的異能,再厲害也不至于秒殺全場吧?】
【組委會都發通知了,蕭尋要是沒問題我倒立吃屎。】
【靠,我其實早就覺得蕭尋有問題,但你這樣說,我反而希望你吃屎。這不比異能造假精彩??[合十.jpg]】
【我還等着總決賽呢,別給我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勢元還能怎麽造假啊?莫名其妙!】
【也許是報名的時候打了什麽藥,故意讓自己的身體處在最低勢元,然後比賽的時候恢複到正常狀态?】
【哇,那也太惡心了!查出來是誰麻煩挂在官網上,我倒要看看誰這麽不要臉!】
雁飛霄的臉色慘白。
他手裏正拿着他哥的勢元檢測報告,無勢元,無異能屬性,任何數據都是0。
而對于這一切,雁風浔似乎并沒有什麽反應。
全都在按他所想的在發展。
他高調地展示自己的異能,高調地贏得挑戰賽,高調地獲得積分第一。于是雁飛霄必然注意到他。
一個口罩根本不足以掩蓋雁風浔的身份,作為相處多年的弟弟,雁飛霄在看到那雙眼睛的瞬間就認出了他。
雁飛霄那時候想的,不是他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注意到他哥。而是——怎麽可能。
他哥是個沒有勢元的無異能者,是個背靠雁家和軍部才能順風順水長大的廢物。而擂臺上那個一連使出十幾種異能的人,怎麽可能是他哥?
現場的歡呼,裁判臉上欣賞的表情,直播間無數高喊“蕭尋牛逼”的觀衆,就連他的對手彼門,都對雁風浔表現出了欽佩。
好像,他們就這樣接受了雁風浔贏了的事實。
可不該是這樣。
雁風浔怎麽可能會贏呢?
他連參賽資格都不應該有!
于是雁飛霄帶着自己的團隊,攔下了打算回酒店休息的雁風浔,把他帶到大賽組委會辦公室裏,當面指認雁風浔的異能有問題。
沒有人比雁飛霄更清楚,雁風浔絕對有問題!
“他吃了獸魄。”雁飛霄當時是這樣說的,“他一定是吃了獸魄,所以才會在短時間內增強勢元。我可以拿到他從出生到成年的所有體檢報告,能夠證實他來比賽以前一直都是0勢元的狀态。只要現在查出他有勢元,他就一定服用過獸魄。這是違反比賽規定的。”
“這……”組委會那邊顯得比較猶豫。
他們其實也知道,今年參賽的有很多人都吃過獸魄,但因為是決賽,說到底,就是以強為尊。誰厲害誰拿冠軍。大家都作弊,也就不算作弊了。
退一萬步講,今年的守勢大戰,聯盟政府本來就不想要任何人奪冠。所以他們對于雁飛霄的舉報沒有那麽強烈的反應。
但雁飛霄很執着地表示:“必須要查,不僅是因為他違反了比賽規則,還有一點——他是調查局特戰大隊總指揮秦招的人,他從哪裏拿到的獸魄你們想過嗎?調查局如果私下采集獸魄留作他用,這就不是簡簡單單一個人的問題!”
該說不說,雁飛霄這一段話還真的戳中了聯盟政府的心窩子。
他們本來就是想找機會讓調查局放開折疊空間這個既危險又誘人的香饽饽。現在,送到手上的證據來了。于是組委會立刻安排人,要給雁風浔做檢查。
雁飛霄看着他哥,得逞地笑了:“假的就是假的,你永遠贏不了我。”
雁風浔在旁邊跟看戲似的看他鬧了一通,這會兒才和他說話:“誰和你比了。”
“……”雁飛霄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但他很快找出雁風浔的破綻,在療愈師采集雁風浔血液的過程中,他冷冷道:“不想和我比,為什麽來參加比賽?”
“玩兒。”雁風浔滿不在乎地看着他。
“在結果出來以前,你就繼續假裝悠哉吧。”
雁飛霄的算盤打的很好。
他知道,其實真正吃過獸魄的人是他自己。
但是雁飛霄從小到大,勢元的檢測結果都是超過設備極限,所以就算他吃了獸魄,別人也不會知道。
相反,雁風浔卻不同,雁風浔從小就是耶努霧司出了名的0勢元,他但凡碰過獸魄,就脫不了幹系。
雁飛霄的情緒很失控,态度很強硬,很不平日裏總是被人誇“得體”“禮貌”“懂事”的他。
旁人看得出來,他自己其實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激烈。
雁飛霄起初以為,他這樣的憤怒是怕雁風浔吃了太多獸魄,勢元變高,怕雁風浔通過作弊的手段贏了他。
可是等拿到報告以後,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擔心的不是雁風浔吃了獸魄變強,而是雁風浔在明明沒有吃獸魄的情況下,卻很強。
“怎麽可能。”雁飛霄的手顫抖着。
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腮幫緊咬着,撕碎了這張報告。
“還有什麽要查的?沒的話我得回去休息了。我現在可是積分第一,馬上要守擂了。”雁風浔在一旁嗑瓜子,優哉游哉地翹着二郎腿,說,“哥哥一天到晚很累的,你別老給我找麻煩。”
“雁風浔,決賽的時候,我會把你打趴下。”
“哦,有點期待。”雁風浔聳聳肩,站起身一邊嗑瓜子一邊轉身就走。
但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回頭看向雁飛霄,笑了笑:“不過,既然這麽生氣了怎麽不幹脆殺了我?你看起來就巴不得我死的樣子。”
“……”雁飛霄冷冷地看着他。
“我終于知道為什麽你恨了我這麽多年了。”雁風浔伸出兩根手指,撚起一枚瓜子,望雁飛霄的腦門上一彈,笑說,“你知道辛息把她的‘借命’異能用在了我身上。殺我等于殺她。”
瓜子打在額頭,不痛不癢,但雁飛霄就像是被這個動作激怒,他幾乎沖上去要揍雁風浔。
但身邊的保镖和大賽工作人員攔住了他。
“你算什麽?!你算什麽東西!她對你這麽好,只是因為她知道你是個廢物,随便什麽人都能把你捏死。我不需要她拿命來保護我,我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雁風浔,弱不是你獲得偏愛的理由,我遲早會讓你把一切都還給我!”
雁風浔笑眯眯地看着要發瘋的雁飛霄,沖他揮揮手:“對啊,弱不是獲得偏愛的理由。所以,該把東西還給我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而大賽方很快對之前的廣播做了詳細的澄清,并且針對關于“蕭尋”的一切惡意讨論進行辟謠。
“蕭尋”勢元為0的數據監測報告流出,他的人氣直線上漲,直接斷層第一,領先第二名雁飛霄整整十億點贊。
而下面讨論最多的彈幕便是:
【有人看見取掉口罩的蕭尋嗎?是這樣,我有個朋友想……】
【不,你不想,想也有罪。】
【沒人說那我先說了,我那失散二十年的老公啊!!】
【建議不要把選手變成偶像,也不要粉圈化。守勢大戰最注重的還是應該看個人實力。而且蕭尋不喜歡別人喊他老公,他是個很純情很害羞的人,他現在就在我床上,我哄了好久都沒哄好,麻煩你們不要再YY他了。】
【樓上已舉報,謝謝。】
雁風浔今天很累,他用了太多異能。
不得不說,體力消耗真的是折騰人。他一路回到酒店,現在樓下餐廳吃飯,期間一直在打哈欠,有不少人想靠近他,可是他全程眯着眼,一個都沒看清。
等到吃完飯,已經天黑,他上了樓。
走到大賽給他安排的房間門口時,他忽然放慢了速度,目光在門把上看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刷卡開門。
房間和他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但雁風浔知道,現在這個房間裏起碼有三個攝像頭。
他不着痕跡地找到了這幾個攝像頭的位置,确定放在電視上的那個攝像頭角度能把他拍的最好看,于是就正對着電視,拿出了《異能收錄檔案》。
雁風浔好歹是學過表演的人,天性釋放這一塊兒拿捏得死死的。
他直接抱着檔案袋就開始嗚呼哀哉:“幸好有你,我的寶貝檔案袋,幸好有你!要不是靠你幫我收錄了那麽多異能,我都不敢想象今天會怎麽樣!哼,雁飛霄那個笨小子肯定想不到,我根本不需要吃什麽獸魄,因為我有一個……開。挂。神。器!”
說完,哈哈兩聲大笑,把檔案袋恭恭敬敬地放在了電視機正前方,對這它鞠了一躬,道:“現在你已經有超過五萬勢元的能量,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能把你破壞掉,我相信決賽也會像今天一樣順利。調查局的未來和我的命運可都靠您了啊,檔案大神!”
雁風浔的表現和他平日裏給人看到的那種随性潇灑有很大出入,他此刻就像把一切寄托在這本檔案袋上的信徒。他的行為動作和表情越是誇張,越是顯得他對此的依賴。
雁風浔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表現太浮誇。
怎麽說呢……
他只是在表演一個,雁飛霄眼中廢物該有的樣子。
與此同時,酒店頂層的VVIP套房裏,雁飛霄捏碎了一只玻璃杯。
“果然,我就說怎麽可能突然之間變得那麽厲害……原來是這樣。”他在笑,興奮的全身顫抖,“沒錯,當然是這樣。不靠這些東西,他怎麽可能贏?”
50000勢元?
确實,這個檔案袋了不起,能有這麽強的能量。
如果不是雁飛霄發現了端倪,恐怕這世上還真的沒有人能夠打破他的計謀。
但雁風浔不知道,看起來高不可攀的五萬勢元,對現在的雁飛霄而言,也不是那麽遙遠。
只要他再突破一點點,他甚至可以馬上毀掉雁風浔的這個檔案袋。
但雁飛霄不會這麽做。
他要等到決賽當天,在全星際的實況直播上,親自揭穿他這個蠢貨哥哥的作弊事實,也要當着調查局、軍部和聯盟政府,以及所有觀衆的面,把雁風浔碾入塵埃。
本來想分兩更,但因為标題定了是守勢大戰,就一起發了。
接下來幾章是浔子開始收網。适合連續看,我嘗試寫完一口氣更,明晚不确定能不能寫完,建議周六晚上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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