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066·愛
門外的人久久沒有動靜, 凍結住,那顆可憐的西紅柿掉在地上,沒人去撿。
謝琮月眯了眯眼, 沒有動作, 只是耐心十足地靜坐在黑暗中,指尖的煙送到唇邊, 他吸一口入肺,籲出一息綿長苦澀的煙霧。
黑暗中, 煙霧沒有顏色, 也沒有形狀,只有無孔不入的氣味,占滿整個空間,鑽進秦佳苒的身體每一寸。
她不知道就這樣僵硬地站了多久,也許一分鐘, 也許五分鐘, 十分鐘, 四肢無法動彈, 血液冰涼流淌,溫度在一點點從體內流逝。
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已經到達了随時會四崩五裂的程度, 跳得那麽快,那麽激烈,那麽滾燙,可偏偏身體是冷的, 像溺在冰涼的海水裏,那苦澀的煙味像一只大手, 攫住她,讓她不敢動, 進不敢,退不敢。
他在裏面嗎?
是在裏面嗎?
他怎麽在裏面?
他怎麽找到這裏的?
他為什麽要找到這裏?
問題太多,秦佳苒的大腦即将燒掉,最終所有的問題都化作一句,他不該在這裏。
謝琮月不該在這裏。他應該在屬于他的高貴的,明亮的,整潔的地方,而不是在這裏。
這裏只是屬于秦佳苒的,包容黑暗,秘密和傷口的小窩。
對峙的氛圍逐漸讓她陷入焦灼,偏偏發起這場對峙的人又保持着平靜與紳士風度。
秦佳苒呼吸緩慢,聽覺變得遲緩,這樣一來,完全沒有發現裏面的人已經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
其實有腳步聲,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悶厚地敲擊。
但她太緊張,她覺得此時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她沒有聽見。
謝琮月步伐優雅而緩慢,指尖的火光晃動,鞋尖在那顆倒黴的西紅柿前停下,他垂眸看了一眼,俯身将西紅柿拾起,然後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下一秒,就看見女孩僵直地站在原地。
門開的那一瞬間,纖細的身影在黑暗裏顫了下,看得出來,她瘦了些,那道影子仿佛一折就要碎。
謝琮月将西紅柿遞過去,那獨屬于他的清幽龍井茶的香氣一并遞過來,她這才被徹底驚醒,下意識後退。
“很怕我。”謝琮月平靜闡述。
秦佳苒呼吸急促,搖頭,發出細弱的聲音:“....謝先生....你怎麽在這.....”
謝琮月的目光藏在黑暗裏,可秦佳苒還是感受到了他目光的溫度,燙得驚人,那目光在她身上定了足足有三四秒。
謝琮月把西紅柿緩緩放在鞋櫃上,“我不該在這。”
秦佳苒艱難搖頭,“不是....我沒想到你會.....”
“沒想到我會找到這裏,還這麽快。對嗎。”謝琮月平靜地幫她補全。
秦佳苒咬着唇,快要把那一小塊幹裂的死皮咬破,“......對不起。”
她什麽也說不出來,大腦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似又回到了那個死胡同,只知道說對不起。
“我說過,不喜歡聽你說對不起。”謝琮月的嗓音低沉下去,鏡片後的眸色濃烈至極。
他慢條斯理地踱至她身前,感受到她細微的顫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還會說點別的嗎?”
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到呼吸都紊亂起來,但還是俯身靠過去,像優雅的獅子,一雙黑眸冷漠注視她。
秦佳苒嗅着他的呼吸,雙腿發軟,站不穩,額頭硬生生逼出汗水,“謝先生,我.....我給您的那封信.....”
“看了。”
“撕了。”
謝琮月擡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面頰,拇指緩慢摩挲,“寶貝,以後不要再這樣浪費我的紙和墨水。”
秦佳苒都沒有意識到他觸上她臉頰的瞬間,她整個人都在發顫,由裏到外,她的顫栗,害怕,緊張全部暴露在他的眼前。她像一只被獅子兇猛反撲的羚羊。
謝琮月沒想到她會這麽緊張,嘲諷地笑了一聲,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感嘆:“苒苒,就你這點膽兒,怎麽敢玩我?”
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的害怕裝不出來,這麽膽小這麽稚嫩還沒出社會的女孩,怎麽敢想出那種招數,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
他握着那麽龐大的商業帝國,與之打交道的人都是老謀深算的豺狼虎豹,他若是沒點城府和手腕,如何鎮的住偌大的場面。
不把這些招數用在她身上,是對她傾盡所有,毫無保留的愛與溫柔。可惜她不要。
“苒苒,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很好擺布?”
“不是.....”
“那就是覺得我是個好人,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是我給你這樣的壞印象了嗎?”
秦佳苒說不出話來,眼眶泛起紅,被他咄咄逼人地問着,眼淚都要滾出來。
他jsg現在太危險了,她壓根就扛不住,逃避是求生的本能,她麻木地往後退,不小心踩到滾落的食物,沒站穩,就這樣踉跄一下,面前的男人袖手旁觀,直到她要摔倒,才伸手攬住她的腰,把人撈了上來。
他的臂彎強勁而有力,拉她入懷的動作幹脆利落,随即死死地箍住她,手掌發狠地摁住她後背,把她往懷裏揉,一下又一下,深深地,重重地,胸口滾燙的溫度包裹着她,讓她幾乎窒息。
抱住她的瞬間,謝琮月不可自抑地嘆息了一聲,噩夢醒來,靈魂落地,失而複得。
終于抓住了。
她在他的懷中發抖得厲害,眼淚無聲掉下來,樓道很黑,包容了一切情緒,她知道眼淚不是因為害怕,是別的。
“你消失了三十四天。這三十四天有沒有想過我?”他聲音沉郁,就在她耳邊低訴,唇瓣貼在她微涼的耳垂,火熱的溫度将那一小塊軟肉銜住,牙齒緩慢地研磨。
謝琮月只是在問,不需要她回答。
不管你有沒有想過我,但我每天都在想你,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知道我怎麽過來的嗎?”箍住她後背的手掌往上游移,緩緩地掐握住她的後頸。
秦佳苒不知道,不敢去想,他現在這個樣子,宛如陷入了癫狂的幻境,她睜着眼睛,在黑暗中無聲流淚,“謝先生.....”
抱了好久,久到謝琮月完全确認此時此刻是真實的,這才克制地松開手臂,後退半步,眸中濃烈的色彩褪去,只剩下毫無波瀾的平靜。
“把你的東西撿起來。我在屋內等你。”
-
進屋後,謝琮月揿開主燈。
燈光讓這間公寓的每一個細節都無處可逃,這一次,他将這裏看得更清楚。
是一間不到兩百平的小公寓,餐廳客廳連在一起,頗為溫馨的裝潢,牆面刷着奶油黃色,挂着一些不值錢的漂亮版畫,牆角有一株芭蕉,奶白色的絨布沙發,透明的亞克力茶幾上面擺着一些零食,沒有吃完的半個橘子,一瓶空牛奶,還有一瓶紮眼的路易十三天蘊。
謝琮月冷笑,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坐下。
秦佳苒慢吞吞地蹲下去,把散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心緒亂得像那顆摔得稀巴爛的西紅柿。把東西都撿回袋子裏,她起身之前,迅速抹幹淨臉上的淚痕。
她還是要做出決定,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她只能往前走。
稍微找回了冷靜,秦佳苒走進去,把門關上,沒敢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只是低着頭匆匆走到餐廳的冰箱處,把西紅柿、牛排和芝士放進去。
她餘光還是不可控地瞥了一眼謝琮月。
他瘦了。
深邃的輪廓越發淩厲,像刀刻斧鑿,不言而喻地少了一絲溫雅,清冷地坐在那,和整間溫馨的屋子格格不入,令人覺得遙遠。
秦佳苒想到了十三年前,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他也是和一切格格不入,像突然降臨,是為了她才來到那場暴風肆虐的雨夜。
他是為了她,為了讓她見到媽媽最後一面。
關上冰箱,秦佳苒就在餐廳找了一把椅子,乖乖坐下。和他離得很遠。
謝琮月:“坐過來。”
秦佳苒咬了下唇,不肯,聽見他又說,“苒苒,你現在最好不要惹我生氣。”
秦佳苒腳尖蜷了蜷,無可奈何,只能起身走去客廳,在右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謝琮月扯了扯唇,但确實被她搞得有些窩火,手指攥緊又松開,去拿他扔在桌上的那盒煙,咬了一根在嘴角,拇指發洩似的擦了下打火機的小砂輪,暖色火光跳躍,迅速舔舐煙身。
“蘇城好玩嗎?”謝琮月抽了口煙,瞥去一眼。
秦佳苒放在腿側的手猛地攥緊。他什麽都知道,她這一個月去了哪裏,他什麽都知道。
“新加坡呢,好不好玩?”
“..........”
“還是馬來西亞好玩?”
秦佳苒咽了咽喉嚨,艱澀地說:“謝先生,你不要這樣。”
“我不要怎樣?秦佳苒,你很委屈嗎?”謝琮月冷漠地将她臉上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一聲不吭地走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還很委屈!”
他克制不住,加重的語氣,沒有吼她,根本算不上。
秦佳苒被他兇悍的語氣吓了一跳,整個人往沙發後背縮,表情難看到極點,好似随時都會吓哭,她剛想說什麽,謝琮月打斷她:“不要讓我看見你掉眼淚。”
想到她說的那句只要哭一哭他就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心髒就一陣陣發痛。
若是看到她掉淚,他都想不到自己會做什麽。
秦佳苒垂下頭,悶悶說:“我沒有哭,也沒有委屈,沒有。”
謝琮月皺眉,沉沉吸了一口煙,“你那個同夥呢。”
同夥.....
秦佳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什麽同夥......”
謝琮月克制又克制,可還是臉色鐵青,語氣沉郁如一頭囚在黑暗裏的野獸,“我承認,你的确很會演。天衣無縫。”
“那天來京城找我,說喜歡我,淋雨,哭,送我那幅畫,所有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了讓我幫你除掉秦佳彤一家人,你甚至可以上我的床,你還有什麽做不出來?你到底在我這裏撒過多少謊?”
秦佳苒被他的話刺得體無完膚,心髒滾過一陣一陣痛意。他聽到了那段錄音,她知道。這是在預料之中的怒火。
她算準了他會發怒,會生氣,會憎恨,會厭惡,沒有算到他會這樣執着地找她,她真是笨,她這樣玩弄了他,就該知道逃不掉清算。
現在只是開始。
也好,他是來找她清算的,賬一筆一筆算完,發洩完就會放手,他未來就會徹底忘記她厭惡她。
“是,我騙了你,我一直在騙你。謝先生。”秦佳苒心裏難受,強忍着酸澀,擡起眸,坦然地看着他,“我就是這樣的人,我說了很多謊,做了很多壞事。”
謝琮月沒有想過她裝都不裝一下,就承認了所有。一張冷峻的面容沉到底,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天真溫情會說話會流淚的眼睛,全部是假的。
謝琮月聽到耳邊有遙遠的回聲,像幻聽,像墜入深海,許久才問:“所以你說喜歡我,也是假的。”
“說愛我,也是假的。”
秦佳苒心髒驟痛,她皺了眉頭,牙齒緊緊地咬着,沉默僵坐,還是沒繃住,頭偏了過去,只剩下一道脆弱的側影。
是不是假的,有什麽不同。
喜歡他,愛他,都是真的,但不會有不同。
“對,假的。”
兩個字落得幹脆利落,像一支箭簇,正中他心髒。原來她不裝是這樣的,騙一騙,哄一哄也不肯。
她坐在他懷裏,圈住他的頸,撅着嘴要他吻,說喜歡他,說想他,全部都是假的。
“你很有本事。秦佳苒,我小看你了。”他一字一句。
秦佳苒垂下頭,眼淚忍得很痛苦。
忽然,謝琮月俯身,拿起桌上那只空酒瓶,扔到她腳下,酒瓶很重,摔在地毯上,發出沉重的一聲。
“利用完我,不需要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怎麽,有哥哥撐腰,就不一樣了?”
秦佳苒怔住,緩慢地擡起頭,不敢相信他知道了什麽,“謝先生。”
謝琮月冷靜地抽着煙,但眉頭皺得很煩躁,他擡手解開束縛着喉嚨的紐扣,說出來的話字字句句都不像是他說的,堪稱毫無風度,“孟修白不過就是孟家的養子,你覺得你有他撐腰,就能和我對着幹?”
秦佳苒眨了下眼,聽見他說出哥哥的名字時,神經迅速緊繃,“謝先生!”
“對,我還沒找他麻煩呢,他授意你的嗎?讓你來勾引我,讓我這邊給秦家施壓,斷掉秦家澤的一切後路,逼得他們無路可走,你哥哥就能夠毫不費力收網?你們兄妹兩裏應外合,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難怪和我倔犟,就是不肯把他的身份說出來,寧願讓我誤會,也不肯說,怎麽,怕我破壞你們的計劃?”
秦佳苒再也忍不住,眼淚滾滾而落,“不關他的事。不是他讓我這樣做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這樣做的。”
“別哭,寶貝。你的眼淚已經沒有用了。”謝琮月冷酷地看着她。
秦佳苒擡手抹掉眼淚,“對不起,謝先生,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清算找我清算。”
“清算。”謝琮月重複她的話。
“你倒是會用詞。和你清算可以,但自然也要帶上他,沒有他,你不敢做這些,寶貝。”
秦佳苒低垂着頭,眼淚一顆顆往下砸,手和腳都在瑟瑟發抖。
謝琮月看着她這樣,簡直是沒有任何辦法,他惱恨自己把話jsg說得太過,他并不想威脅她。
威脅她做什麽?她不過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女孩,他應該寬和,大度,包容,她做錯了事,他也該包容她。
她什麽壞事錯事都可以做,什麽難聽的話都能說,但她不能說,喜歡他愛他都是假的。
“過來。”謝琮月狠狠抽了一口煙,看着她,低聲命令。
秦佳苒不動。
“秦小姐,你不知道嗎,孟家的海運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訂單都是易家的貨,聽說這個剛好是你哥哥負責,我一句話,就能讓他焦頭爛額,你要不要試試?”
除了賭場,海運是孟家最重要的生意。
“謝先生!你不能這樣!”秦佳苒激動地站起來,一雙小手握着拳,臉蛋因為情緒波動而發紅,渾身都在發抖。
“那你過來,苒苒。”謝琮月微笑。
秦佳苒抿着唇,還是走了過去,走動他跟前停下,再靠過去,膝蓋就會碰到他的腿。
“坐上來。”謝琮月指了指自己的腿。
秦佳苒指尖掐進掌心,坐在他的膝頭,只敢坐一點點。
“再下來一點。你以前怎麽坐,現在就怎麽坐。”
秦佳苒聽着他的話裏有話,耳尖都在滴血。
以前怎麽坐.......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被他威脅,壓迫,根本動彈不了,只能乖乖聽話。一張通紅的臉恨不得埋到地裏,她就這樣一點點磨蹭,坐進他腿根,整個人窩進他懷裏。
深深嗅着她身上的香氣,感受着抱她滿懷的感覺,謝琮月沉沉籲出一口氣,伸手摟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伏在他身上。
“很聽話,寶貝。”謝琮月撫摸她的面頰,指尖慢條斯理地在她側頰輕輕撥弄,呼吸滾燙,心跳也劇烈。
“好,現在吻我。”他繼續,溫柔地下達命令。
秦佳苒驟然擡起頭,怔住,一雙濕漉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不懂他要做什麽。
不懂他到底要什麽。
-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