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069·愛
“你不信。”
孟修白半眯着眼, 不動聲色地觀察謝琮月的表情,只可惜,對方永遠如一泓暗泉, 靜水流深, 喜怒難辨。
越是上位者,越是将喜怒修煉得無形, 當所有情緒都趨近安靜無聲,與之而來的強大和壓迫是成倍增長的。
讓情緒保持平和且沉穩的狀态是謝琮月十三歲就開始學習的課題, 在一個男孩青春期的開始, 最旺盛,個性,叛逆的階段,他學習與之對抗,他将這門課學得游刃有餘, 倘若不出現秦佳苒, 他這一生可以拿滿分。
謝琮月收回目光, 擡手抹去欄杆上那一抹煙灰, 指腹緩慢地揉搓灰屑,直至其化成一抹暗色, 整個人也随着香灰的沉寂而陰沉下去,宛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色。
他不喜歡旁人當說客。
什麽越是喜歡越是小心,越是在乎越是害怕,她喜不喜歡, 在不在乎,他不知道嗎?他看不明白嗎?他做了許多努力費了多少心機, 只是為了讓她能夠勇敢一點,可她還是一聲不吭就走了, 完全不顧他是否會痛苦,難熬,她都不顧,她只知道一走了之。
旁人說的都不算,她要親口說。
謝琮月擡眸,很淡地看過去,“我自然希望如此。希望你不是為了你妹妹能在我這好過一點,昧着良心說鬼話。”
他這話真是尖銳,不留情面。
孟修白聽得刺耳,臉色頓時就變了,“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只是通知你,我今天會帶走她。”謝琮月不再浪費一分一秒,慢條斯理地轉身,走到陽臺門邊,将手中的煙蒂扔進垃圾桶。
好過一點。
孟修白深吸氣,又想到秦佳苒手臂上的吻痕和牙印,心底的憤怒在一下又一下撞擊薄弱的理智,“她不會跟你回去。”
謝琮月的腳步很自然地頓了下,轉身,明明是平視,一種高高在上的傲慢蔓延開來,“不跟我,跟你嗎?讓她一個人住在這異國他鄉的狗窩?”
謝琮月冷笑,想到孟修白把秦佳苒放在這種地方,心中的怒氣就止不住,東南亞可并不是多麽安全的地方。
一個在外獨居的漂亮女孩子,真是時時刻刻都會發生危險,誰也不能保證意外不會來。
“我會把她帶在身邊,讓人跟着她。”孟修白承認自己的錯誤。
“孟先生,你在說笑嗎。”謝琮月英俊的面容上有極冷漠的一哂,“你不過是他同母異父的哥哥,還缺了一層血緣呢,你讓她跟着你一輩子?在馬來西亞?”
謝琮月甚至寡淡地笑了聲。
孟修白被他挑起怒火,情緒逐漸上漲,“我至少是她親哥,我只會對她好,總比讓她跟着你,夜夜被你磋磨來的好。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就是貪圖她漂亮,她才多大啊,你連她的手都要咬,你——”
孟修白眸底滲出猩紅,處在暴怒的邊緣,終于忍不住,摔了煙,沉重的步伐踏過來,朝着謝琮月的胸口就是一拳。
“媽的,就是變态!”
什麽上流玩法,什麽成年世界的規則,都他媽放屁。孟修白這一拳出得狠戾,就是在洩憤,只有這種原始的方式才足夠洩憤。
謝琮月眉頭倏地擰緊,胸腔震蕩,硬生生接了一拳,身體有片刻晃動,可雙腿卻紋絲不動站着。
從出生到現在,謝琮月沒被人罵過,沒和人打過架,甚至沒有人敢逼到他眼前,他接受的一切目光都是仰視,他的世界永遠幹淨整潔,明亮有序。
可短短一天,他被罵畜牲,被罵變态,現在又挨了一拳。
孟修白扯了扯唇,身體的溫度不斷攀升,一股戾氣彌漫出來,“一拳算是便宜你,你在床上幹那些壞事,她疼不疼?”
謝琮月滾了滾喉結,淡漠地注視對方,等話音剛落,他動作迅疾,一拳帶風,像子彈,暴戾地擊中孟修白的小腹。
出拳時連表情都沒有波瀾,一身矜貴的西裝在大幅度擡肘時起了皺,後背的肌肉虬結,将尺寸合體的西裝撐滿,他收回手,整理儀态,扶正眼鏡,仍舊是翩翩如玉的貴公子。
“孟先生,你比我想象的粗魯。”謝琮月嗓音沉冷。
孟修白嘶了聲,疼得發笑,“你也不賴,以後別這麽裝腔作勢,她還以為你是個好人。”
“我告訴你,你再這樣欺負她,我就讓你一輩子找不到她。”
謝琮月沉靜的眼眸驟然空了下,原來有時候只用一句話,一個字眼,就能讓他的理智崩盤,空洞之後,繼而有一股鑽心的痛在身體裏回蕩,那痛意掃蕩了理智。
一輩子都找不到秦佳苒。
什麽斯文矜貴,溫雅清隽的君子做派都不複存在,沒有紳士的殼子,只是一個暴徒。
謝琮月不怒反笑,慢條斯理地解開袖扣,陽臺上沒有桌子,于是那顆祖母綠的袖扣就被随意丢棄在地上。
他擡手就掄了孟修白的下巴一拳,力道沒收着,這一拳打得他自己的指骨都在發麻。
說實話,他早就想這樣做了,很早很早。
在摩納哥的時候就想這樣做。
不是因為孟修白,秦佳苒根本不敢撒謊,撒無數的謊,和他對着犟五十多天,全是為了孟修白。
勾引他,說喜歡他,上他的床,也都他媽是為了保護她哥哥。有孟修白的存在,他在秦佳苒心裏就永遠都不可能是第一。
是的。他嫉妒。
連她的哥哥都嫉妒。
-
秦佳苒坐在卧室,沒有清行李,她想了很久,還是出聲問:“瑞叔,謝先生這一個月過得好嗎?”
瑞叔聞言一頓,向來和藹慈祥的面容罕見地出現一抹痛惜,他嘆了嘆氣,“我要是說好,就是騙您。可要是說不好,又怕您當成負擔。”
秦佳苒那雙清澈的眼睛黯淡了幾寸,聲音也低落下去,“那就是很不好。”
他過得不好。她應該想到的。
“那封信,他真的撕了嗎?”
瑞叔無聲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開口:“苒苒小姐,少爺為了找您,除夕的團圓飯也沒吃,趕着去蘇城想把您接回來。”
秦佳苒怔了下,一句話問得很小心:“他除夕那晚去了蘇城?”
瑞叔對她一笑,“只是可惜,沒有接到您。”
秦佳苒睫毛顫了顫,心口猶如被一只大手揉皺,只是一片枯敗的落葉,被揉出咔嚓碎裂的聲音,穿堂風從無數細碎的縫隙中傳過,空空蕩蕩的。
很痛。
呼吸也有些艱澀,她試圖深深呼吸,可胸腔裏好似在發疼,阻止着她汲取氧氣。
她陷入迷茫,已經不知道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是對他好,什麽是傷害他。她看不懂。
“苒苒,你不該走。”
“我.......”秦佳苒閉上眼,感受着心髒一陣又一陣的疼,“我只是想讓他的生活回到他原有的軌道上,我想讓他擁有一個比我更合适的人。我以為不用多久他就會放下,會讨厭我,會忘記我。”她喃喃地說,越說眼中的迷茫越濃。
“我是不是害了他。”她失去了力量,很疲憊,滿是失落和自責,說話聲很像夢呓。
“我是不是害了他。”
“瑞叔,我是不是害了他?”
秦佳苒說着說着,陷入魔怔。
瑞叔深知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面前的女孩從聲音到神情都有些不對勁。他一個局外人,比這一對深陷情海而不自知的戀人要明白太多。他能看的透,但少爺做不到,苒苒也做不到。
“別想太多,苒苒。你只要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是嗎?”秦佳苒喃喃,“可我和他在一起,就不是害他嗎?”
瑞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幹脆轉移話題,“也不知道少爺和孟先生談得怎麽樣了。”
“......對。他們怎麽樣了?”秦佳苒混亂的思緒被撥了下,眼中的迷霧也褪去,“會不會出事?”
瑞叔這倒是笑了聲,“別擔心,出事肯定不會。兩個大男人,能做什麽,打起來不成?”
他光說就覺得是天方夜譚,甚至絞盡腦汁想了下,謝琮月和人打起來的場面,簡直是荒唐。怎麽可能。瑞叔自顧自笑出聲。
“我還是去看看。”秦佳苒到底放心不下。
瑞叔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于是也不阻攔,起身陪在秦佳苒身邊。
出了卧室,是一條很長的走廊,秦佳苒沒走幾步,又停下,“瑞叔,對不起。”
瑞叔搖頭,jsg到底是被她這樣善良的靈魂而感染到,“不用說對不起,苒苒,我只希望你和少爺能開心,我是這樣想的,夫人也是這樣想的。”
提起夫人,秦佳苒蹙了蹙細眉,眼神閃躲了下,有些無助,“夫人.....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您不如回京城了親自問一問。”
秦佳苒呼出一口氣,很輕地點了下頭,心中隐隐做了決定。跟着他回去吧,逃避也許只是一種最愚蠢的方法,傷人也傷己。
或許勇敢一點,并不是一種魯莽呢。
“希望他們能好好談。就怕謝先生讨厭哥哥。”秦佳苒憂愁了下,畢竟有了方向,步伐輕快許多。
瑞叔欣慰地笑了,“一定的,您放心,少爺是最最大度和善的人,一定會和您哥哥友好相處的。”
兩人說話間來到客廳,秦佳苒覺得瑞叔說的有道理,謝先生雖然有時候很蠻橫不講理,但在外人面前,永遠都是冷靜自持,寬和有禮的,他是一個有風度有教養的男人。
正想着,秦佳苒和瑞叔都聽到一聲拳頭砸進骨頭的聲音。
“孟修白,你可以試試。”聲音如此陰鸷,暴躁,是秦佳苒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
“好啊,你不如自己問她,看她跟不跟你走。”
孟修白也一拳回敬過去。
秦佳苒和瑞叔都呆在原地。陽臺上,兩個男人你一拳過來我一拳過去,每一發都狠戾。
可場面詭異般,居然很和諧。
不像打架,若是打架,怎麽能這麽理智?沒有扭打在一起,沒有肉搏沒有混亂,什麽都沒有。
可明明就是在打架啊........
秦佳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瑞叔,他們在打架?”
瑞叔:“”
秦佳苒頭疼欲裂,真的是打架!這兩人在打架!她緩過神來,跑上去把兩人幼稚的行為叫停。
-
“謝先生!”
秦佳苒無奈極了,一雙眼睛紅通通的,也不知是心疼還是氣哭了,可心疼也不知道該心疼誰。
瑞叔趕忙去拿冰袋和毛巾,心想着真是撞鬼了。這好好的人,這麽谪仙的人物,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塌房。神仙菩薩也經不起這樣塌!
“哥哥!”秦佳苒又看向孟修白。
好在兩個人臉上都沒有太挂彩,還算是收着,沒有打臉,只有下颌上帶着輕微腫脹的痕跡。
瑞叔拿來兩個裹了毛巾的冰袋,秦佳苒拿了一個,剛想走到離她更近的謝琮月面前,腳步猛地一頓,哥哥也受傷了,身體又朝孟修白的方向轉過去,不過是一個轉身的動作,就感覺一道芒刺在背。
“秦佳苒。”謝琮月聲音低沉,“我受傷了。”
他滾着喉結,一字一頓。
秦佳苒被凍住,糾結了一秒,還是無奈地轉回來,把毛巾和冰袋遞過去,“你....你怎麽能打架。”
謝琮月身上的西裝外套早就脫下,還扔在陽臺上,法式袖口沒有袖扣的支撐,随意地散開,露出他清瘦的腕,精壯的手臂。他這樣平和地坐着,看她的目光淡漠中藏着柔情,清隽又溫雅。
若不是剛剛看見他那樣兇狠地掄拳頭,秦佳苒都不敢相信他是會和人打架的男人。
“我為什麽不可以。”
謝琮月接過冰袋,往下颌貼了貼,眉頭微微蹙起。
到底不想破壞在秦佳苒心中的形象,雖然他建立的形象早就徹底亂了,謝琮月還是補充一句:“是你哥先打我,我自保。”
孟修白面容一僵,不可置信這人怎能如此無恥。
哪有什麽君子好人紳士,資本家都是無恥。
“哥哥,你也不該打架的。”秦佳苒撅着嘴,把另一個冰袋遞過去,“說好的好好談。你們這根本沒有好好談。”
孟修白冷笑聲,氣得不想說話,“去換套衣服,苒苒,我帶你去看電影。”
“還看電影?”秦佳苒驚住。
謝琮月:“去清行李,秦佳苒。今天跟我回京,你想看什麽電影都可以。”
他面容繃着,不容置喙語氣,“你想讓明星給你現場演都可以。”
“..........”
秦佳苒撫了下額,咬着唇,在兩人的夾擊中恨不得罷工,和誰都不要玩了。
“你選,小妹豬。”孟修白看着自己妹妹,示意她不用害怕,“不用怕,你想去京城還是想留在這裏,都聽你的。”
謝琮月沒有說話,手掌握着冰袋,感受着溫度一點一點侵入他的血液。他面容平靜如水,辨不出情緒,可抓握冰袋的手指泛白,喉結不規律的滾動,都洩露出他的心境。
并不平和,并不從容。
他不該把選擇權交給秦佳苒。倘若她不肯跟着他回京,不肯留在他身邊,他該如何體面收場?
謝琮月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秦佳苒不敢看孟修白的眼神,她已經做了決定,要跟謝琮月回去,她不敢說,只是怕哥哥會傷心。
氣氛安靜,針落可聞。
謝琮月起身,走到秦佳苒面前,點漆的眸注視她。秦佳苒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被他身上散發的危險侵占,下意識要躲。
謝琮月輕輕捉住她的手腕,俯身靠過去,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威脅:“若是你要留在這,你哥哥就不是挨幾拳這麽簡單了。”
秦佳苒咬住唇,水潤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謝琮月,那裏面藏着好多難以明說的委屈。
“聽懂了嗎,小妹豬。”
他拿純正的粵語低聲念出她家人對她的稱呼。
秦佳苒屏着呼吸,心跳紊亂起來,可他明明在威脅她。
-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