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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5章10.09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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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10.09日更新

    沈卿傍晚那會兒确實是去了醫院。

    昨天晚上跟季言禮打完電話, 她有點走神,不小心把取的藥帶回了家,下午沈煜辭聯系她, 她才想起來, 只得又去趟醫院。

    這趟過去,順帶取了時恒湫的體檢報告, 和沈煜辭約了下次去醫院的時間。

    近半個月時間,她應該不會再過去了。

    從醫院出來,路過花店,沈卿車子減速, 盯着玻璃櫥窗望了會兒, 熄火下車,走了進去。

    這個季節的向日葵确實不好買, 沈卿按導航找了十幾家花店都沒有問到。

    本來想打電話給餘曼問一問, 但沈卿躊躇了一下,作罷。

    她還是想自己找。

    開着車子繞了大半個東郊, 終于在一家不出名的小店找到了向日葵。

    買到再回來,耽擱了些時間。

    其實嚴格來講, 沈卿也沒完全想好要說什麽,但她心裏隐隐有按捺不住的表達欲,想和季言禮聊聊, 聊聊他們之間的事情。

    然而沈卿沒料到的是, 買花耽擱的這點時間, 讓她回到家後迎接了個醉鬼。

    就......有點陰差陽錯。

    沈卿沒穿拖鞋, 赤腳站在床邊的地毯上。

    床上的人半張臉埋在胳膊裏, 袖子被蹭起來,露着銀質的腕表。

    他手腕外側的骨頭微微突出, 看起來有種隐晦的性感。

    但沈卿此時沒什麽多餘的心情去欣賞這些,只是反反複複地研磨着剛剛季言禮最後的那句話。

    “你一點都不疼我。”

    什麽意思?

    只疼別人,不疼他嗎?

    沈卿抿着唇,下意識想反駁,但認真想了下,又覺得自己對他确實也不夠好。

    她把水杯放在床頭,伸了手,輕輕推了男人的肩,語調低軟:“季言禮,你先把藥吃了好不好?”

    腦子不清楚的人現在聽到“藥”這個字就煩。

    他虛擡手,把遞過來的藥揮開,嗓音清啞,帶着慣常的輕浮和死要面子的傲嬌勁兒。

    “我不吃,”他咽了咽嗓子,“你愛給誰吃給誰吃。”

    沈卿語調盡量放柔和,哄人的口吻:“本來就是給你的,哪裏有別人?”

    床上的人聽到這句,眼皮很慢地撩了撩。

    他翻了個身,手搭在床側,盯着沈卿半晌,梗着調子“哦”了一聲,緊接着再次高冷地轉過了身,沒再有任何反應。

    “......”

    沈卿耐着性子跟季言禮交涉了好一番。

    但床上的人不是不配合,就是清清冷冷的語調輕哼。

    沈卿最後都無奈了,她覺得自己實在沒辦法和一個醉鬼講道理。

    “誰讓你去喝酒的,”沈卿把季言禮的手往旁邊拍了拍,嘟囔,“花明天就要謝了。”

    明天謝了還怎麽看?

    也不知道插花瓶裏能不能養得久一點。

    沈卿伸手碰了碰床頭的水杯,折騰了這麽久,水早就涼了。

    她端起杯子,想下樓換成熱的,然剛欠起身,手腕卻突然被握住。

    躺靠在床頭的人看着她,手上沒輕沒重的,捏得有些緊。

    他啞聲開口:“去哪裏?”

    沈卿還未來得及回答,只聽季言禮嗓音沙啞,緩緩吐了句——

    “又不選我嗎?”他低着調子問。

    清淡的男音回蕩在此時的房間裏,輕飄飄地蕩在空氣裏,讓安靜的房間四下裏都是這句話的回音。

    沈卿手壓在床面,望着季言禮,張了張口。

    說不上是什麽感覺。

    總之心髒像被什麽抓住,猛縮了一下,在一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對不起。”她忽然伸手抱住眼前的人,聲線微顫。

    喝多了的人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閉了眼,手無力的搭在沈卿的脊背,動了下身體,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像是要再睡過去。

    然而盡管他聽不到,但沈卿還是抱着他,很輕地重複:“對不起,季言禮,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騙了你。

    也對不起,讓你這麽難過。

    男人身影寬闊,說是沈卿抱着他,其實更像是她輕撲進他的懷裏。

    她語調柔軟,帶着些江南女孩兒不知所措時的糯。

    頓了頓,卻還是輕輕說。

    “我一直都只選過你啊。”

    ......

    沈卿第二天醒來時,幾乎把自己喝成了酒罐子的人還在睡覺。

    她單手撐在床頭,很輕地拍了拍他的側頰。

    男人睫毛動了動,卻沒什麽要醒來的跡象。

    沈卿看了眼表,清晨六點,也确實不該是他醒來的時間。

    但沈卿今天和荊北的高檢約好了,要飛過去一趟。

    先前提交的關于季言禮父母的材料要撤回,有一部分需要她本人的簽字。

    沈卿思考了一下,從床上下來,推門去書房拿了便簽紙折回來。

    她俯趴在梳妝臺上,留了張字條。

    沈卿不是有話不說的人,所以在便簽條上簡略且清楚的留了兩行字——

    [我要去一趟荊北的檢察院,明晚回來,我父母的案子應該和你父親沒有關系,還有時恒湫生病了,抑郁自殘傾向,我把他送去了醫院,之後會半個月去一次,詳細的回來再跟你說,等我回來,不要再去喝酒了,]

    沈卿寫到這裏,筆尖頓了頓,本想簡單粗暴地寫個“喜歡”,但“我”字寫了兩遍都被劃了去。

    沒動心的時候“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可以随便說,但動了心,人反倒喜歡猶豫。

    不好意思平鋪直敘地說出口,又或者覺得時間和場合不合時宜。

    就像大家習慣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喊寶貝,站在喜歡的人面前卻連端杯水都會灑出來一樣。

    琢磨了又琢磨,躊躇了又躊躇,喜歡兩個字才會被輕輕緩緩地吐出來,帶着斟酌後的鄭重和這輩子只說一次的小心翼翼。

    沈卿最後一次把那個“我”字劃掉時,改了說法。

    [玄關的架子上有我帶回來的花,你起床看到了就插在花瓶裏,還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

    沈卿下筆,在這句話的末尾補上最後三個字。

    [會心疼。]

    ......

    沒被任何人打攪,季言禮渾渾噩噩地醒過來已經是下午。

    昨天喝得實在太多,他有點斷片兒。

    皺眉撐着太陽穴坐起來時,季言禮看到身邊已經空掉的床鋪。

    被子是散亂窩成一團的,床中間微微凹下去一些——身旁應該是睡過人。

    眉心突突地跳着疼,腦子酸脹,沉重。

    季言禮往後靠上床頭,揉了揉眉心,緩和着自己的意識。

    真的是有點斷片兒,什麽也想不起來。

    但好像,他覺得昨晚有什麽人抱着他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季言禮頂在前額的手放下來,稍蹙眉,他覺得是沈卿,又不太确定。

    他輕輕咳了下,宿醉後的喉嚨幹澀鈍痛。

    側了側身體,在床邊找拖鞋的時候,季言禮看到了床頭貼着的便簽。

    他擡手把紙條撕下來。

    季言禮看字很快,幾秒間,已經掃到了最後幾個字。

    [還有真的不要再去喝酒了,會心疼。]

    一句沒頭沒尾,也沒主語的話。

    季言禮輕輕眯眼,覺得腦仁還是疼的。

    他視線往上掃了下。

    還有花,什麽花?

    季言禮按着床站起來,适應了一下酒醉醒後的身體狀态,趿拉着拖鞋往樓下去。

    沈卿走的時候太着急,把放花的地方寫錯了,花沒有放在玄關,而是放在了餐廳的桌子上。

    季言禮手上還捏着便簽條,身上淺灰色的睡衣領口敞着幾顆扣子。

    他臉上架着副金絲鏡框,看着有種清晨醒來時的矜貴随性。

    季言禮盯着遠處餐桌上的向日葵,歪了歪身體,靠上身旁的書架。

    幾秒後垂眸,把手上的紙片拿起來再度看了幾眼。

    他突然間發現,沈卿寫的這幾句話都沒什麽主語。

    譬如買的花,是買給誰?

    誰會心疼,又是心疼誰?

    就像是因為羞于表達,有意地沒有寫一樣。

    紙條放下時,季言禮的視線重新掃回那束花,眼睛裏透着一絲微妙的不解。

    還有,為什麽又買向日葵?

    ......

    和最高檢的見面被挪到了當天下午,沈卿和約見的人見過後,買了晚上最後一趟回淮洲的航班。

    本來訂的是明天在荊北開個會再回去。

    但夜長夢多,她總怕回得晚了,某個在家的人又去喝酒。

    夜裏十一點的飛機,晚起飛了半個多小時,落地淮洲已經是淩晨兩點。

    從機場出來,直接坐車回華元府。

    到家打開門才發現家裏沒有人。

    沈卿從樓下找到樓上卧室,又從樓上再找下來,确定季言禮确實不在家。

    也對,她便簽條上留的是明晚回來,季言禮今天出去應酬了也說不定。

    因為回來的時間太晚,怕吵着他睡覺,沈卿沒有給季言禮發消息,此時站在一樓的樓梯口,拿手機撥了季言禮的電話。

    連撥了兩個都沒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有種隐約的不安湧在沈卿心頭。

    她深吸一口氣,轉手想把電話打給段浩。

    通訊裏剛調出號碼,半分鐘前打了好幾次的那個手機號卻撥了回來。

    來電顯示剛彈了一下,被沈卿接起來。

    “你去哪兒了?”沈卿說話一向輕聲細語,這次卻語調微揚,鮮少急躁,“晚上怎麽不回家?”

    “又去喝酒了?還是公司有事情?”

    沈卿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那端的季言禮倒是有些意外。

    他站在一樓窗邊,手裏摩挲着一支煙,斜眸掃了眼不遠處的季松亭。

    “我在外面。”他聲音溫和。

    “外面哪裏?”沈卿聽着他的聲音不像有事情的樣子,語調緩下來,“和林行舟他們在一起,還是就你自己?喝酒了嗎?”

    大概是前一晚喝醉酒的季言禮暴露出的樣子太脆弱,讓沈卿對這個問題有出乎意料的執着。

    季言禮指腹搓着煙,還是有些詫異她說話的語氣。

    “沒有,”他悠悠地笑了下,“怎麽這麽問。”

    “我提前從荊北回來了,看你沒有在家。”沈卿解釋道。

    緊接着她發現季言禮還是沒有回答那個“他在哪裏”的問題。

    沈卿扶着扶手,踩下最後兩個臺階:“你到底在哪裏?”

    季言禮很少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這讓沈卿有點擔心。

    季言禮把一直搓着的煙放在窗柩上,再度擡眸睇了下遠處。

    這次終于回答:“季松亭家。”

    早上沈卿留下的字條讓季言禮明白沈卿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除了時恒湫手裏的那一份,另外一份在季松亭這裏,”男人扶着窗框,調子閑閑,言簡意赅,“我來拿文件。”

    時恒湫現在身體出了問題,東西不好從他那裏拿,那還有季松亭。

    沈卿還是覺得心裏不安。

    “我去找你。”她邊說邊穿衣服往外走。

    “你在家裏等着,”季言禮直起身體,“我等下就回去了。”

    沈卿怎麽可能聽他的,她擡腕看了表:“我現在過去,半個小時後到。”

    她穿過客廳走到玄關處,拿了架子上的包:“季松亭北邊的那個住處嗎?”

    季言禮手指磕在窗柩上,片刻後,低嗯了一聲。

    電話挂斷,季言禮往剛剛過來的方向走去時,站在身後的林行舟不明所以地問了林洋一句:“這不是南邊嗎?”

    林洋瞅了他一眼,眼神略有點嫌棄。

    “在多農山和瑞士那兩次你忘了?”林洋瞥了下前方人的背影,“他不想讓沈卿來。”

    季言禮走到客廳中央的沙發處,把打火機丢在茶幾上。

    很有質感的金屬打火機,撞擊在玻璃桌面,發出沉重的響聲。

    季言禮提了下褲腳,在季松亭對面坐下來,問身後從樓上下來的幾個人:“東西找到了嗎?”

    季松亭在南邊的住處很少有人知道。

    季言禮帶了專門拆保險櫃的人過來的。

    季松亭這人看似溫和,其實心思缜密。

    這種重要的東西一定放在自己身邊。

    近段時間他鮮少住在北邊,所以不難猜到這東西放在哪裏。

    季松亭的兩肩被人壓着。

    他仍舊維持着安穩的坐姿坐在沙發上,沒有任何狼狽,但按在他肩膀上的兩雙手,也讓他知道,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阻止的行為。

    季松亭個頭不高,但人不富态,人到中年,身材卻維持得極好。

    身上淡藍色的格子襯衣,讓他看起來想搞學術的大學教授。

    此時他手微抖,按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看了眼季言禮手上拿着的東西,聲線努力維持平穩:“你為了沈家的那個姑娘要把我送進監獄嗎......”

    季言禮把手上的煙叼在嘴裏,低頭核查文件。

    因為咬了東西,他聲音不算太清楚:“不止是為了她,還有我父親。”

    季言禮把文件從頭翻到尾,确認沒有任何疏漏和殘缺的地方。

    他揚手把東西遞給身後的林行舟,睨着幾米外的人:“不是你進監獄就是我爸幫你背這個黑鍋。”

    季松亭情緒有點激動:“他是我哥哥,他生了病,當年是他願意的!”

    季言禮低笑了一下,打斷他:“但我不願意。”

    “為什麽?!”季松亭肩膀顫動,語聲不可抑制地激烈,“你爸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失去什麽,也不用坐牢,你扪心自問我這麽多年對你怎麽樣??季家所有人對疏遠你,只有我,只有我才......”

    季言禮把咬着的煙拿下來。

    他一直沒點,此刻用沒有燃的尾端輕輕碰了下面前的煙灰缸。

    “所以是因為這件事,才對我好是嗎?”季言禮垂眸盯着手裏那支煙的尾部,叫了聲,“三叔。”

    季言禮語調很平靜,沒什麽起伏,像是在問一件和他不相幹的事。

    季言禮輕輕笑了下,仍舊用沒點的煙尾輕觸着煙灰缸的底部。

    “因為我爸幫你背了案子,所以對我好,但後來發現我在查,威脅到了你,所以又想在斯特勒斯堡和瑞士把我解決掉?”

    季松亭深深喘了口氣。

    他低頭,手顫着去扯自己的襯衣,焦躁的口吻:“不是我,我是被逼的,是沈江遠他們主導的,他們拉我入夥,說你和沈卿如果死在國外,我們就能......”

    “可是你同意了不是嗎?”季言禮說。

    季言禮把手裏的煙收起來,往後靠了靠:“你讓宛若跟在我們身邊,然後問她我們的動向?”

    季宛若那麽大的小女孩兒怎麽可能想到這些,自然是大人問什麽便說什麽,即使有疑問,季松亭找個理由也都能将她搪塞過去。

    季松亭手抖着,撫了兩下都沒把襯衣上的褶皺撫平。

    他再次喘了氣,語調輕微揚高,有恐懼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祈求:“言禮,你能不能放過我,我真的......”

    “三叔,”季言禮側眼,眸光落在自己搭在扶手的右手上。

    片刻後,年輕的男人眼皮動了動,輕輕道:“算了。”

    段浩和林行舟站在季言禮的身後,林洋離得近點,坐在季言禮斜後方的沙發上。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季言禮說的這句算了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好像又都感覺到了這個男人此時的情緒。

    這些年對我的好都算了,想要我命的這件事算了。

    但讓我放過你也算了。

    經年舊事,一筆勾銷。

    這兩個字,是帶着淡淡失望的。

    半晌,季言禮手拿過來,落在膝蓋上,輕擡眸,目光最後一次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警察在外面。”

    ......

    整理材料花了些時間。

    季言禮走出季家的樓時,季松亭已經跟在林行舟身後被往院門口的方向帶。

    那根在季言禮手裏反複捏來撚去的煙終于被點上。

    他兩指松松夾着,淺吸了一口。

    從院樓往外走,有百十米的距離。

    警察就等在外面。

    季言禮沒有趕盡殺絕,讓警察進來取證,而是讓林行舟帶季松亭出去自首。

    畢竟這十年,季松亭給過他一些別人都沒給過的溫暖。

    即使只是經常叫他來家裏吃飯而已,但也都是他沒得到過的。

    季言禮低頭吸煙,帶着果香的煙氣從鼻腔灌出時擡頭,看到了走過來的林行舟。

    遠處季松亭旁邊還有兩個跟着的人。

    院子裏是保镖,院外是警察,他沒有地方能跑。

    所以倒也不用擔心。

    “他說想再跟你說兩句話。”林行舟在季言禮身前站定。

    季言禮一手插在西褲的口袋,側身往那邊的方向望了眼。

    煙頭撚滅,丢進身後的垃圾箱,走了過去。

    “哥,”林行舟忽然在季言禮身後喊了一聲。

    他有點怕發生意外。

    季言禮腳下停住,回頭看了林行舟一眼,但轉眸還是走了過去。

    林洋望了下季言禮的背影,在林行舟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輕聲道:“他其實挺心軟的。”

    誰對他好,他都能記一輩子。

    淩晨三點多。

    最寂靜的時刻。

    院子裏昏,也靜,偶有鳥拍翅叫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半夜這個時間早該睡了,人會很困乏。

    即使不會睡着,但反應都會下意識慢一些。

    站在季松亭身後的保镖也一樣。

    所以一瞬間的失神,讓他們沒有能擋住突然向季言禮沖過去的這個中年男人。

    “季言禮!”一道清麗的女聲。

    下一瞬,季言禮擡眼,看到了斜前方張皇失措沖他跑過來的沈卿。

    同一時刻他也看清了季松亭手上的匕首。

    一閃而過的寒光,捅不死人,卻能在人千瘡百孔的心髒上再次鑿一個窟窿的刀。

    其實,即使林行舟是擔心的,但他也沒有想過季松亭真的會做出來這樣的事。

    更何況是對季松亭殘存善念的季言禮。

    季言禮眼睛掃過季松亭,随後轉眸,再次落在沈卿身上。

    短短幾秒時間,左前方朝他跑過來的女人沒有任何一絲猶豫。

    她滿臉慌亂,身上穿着上周才同他說過的那件大衣。

    堅定,且只看向他地沖過來。

    “季言禮!”沈卿撲過來,慌張地抱住他,擋在他身前。

    兩人跌坐在地上。

    與此同時,季松亭甩開保镖的一只手,依舊掙紮着把刀插過來。

    在刀尖距離沈卿背部堪堪幾公分的時候,季言禮擡手握住了刀的前端。

    手心猛然刺痛,鮮紅的血順着銀色的匕首滴下來。

    掌心痛得幾近麻木。

    季言禮卻在這一刻恍然又想到剛剛沈卿沖過來的樣子。

    她長發飄着,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文藝作品裏常說,人在瀕臨死亡的前一刻,時間會被莫名拉長。

    很多事情會像走馬燈一樣在你腦子裏串過。

    雖然刀被握住了,季松亭也被身後的保镖控制起來。

    但季言禮卻覺得自己現在,大概就處于這樣的時刻。

    沈卿跑過來的身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恍恍然地印在他的腦子裏。

    冬夜的冷風灌在他的耳側。

    然而,他也終于在這一刻,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愛上她。

    第三次了。

    斯特拉斯堡的多農山,日內瓦的車站,還有這次。

    她在生與死之間,做了第三種選擇,選了他。

    誠然,她有很多優點。

    她漂亮,聰慧,優秀,獨立,有想法,但這些都不是他愛上她的真正原因。

    而是——

    他無法拒絕,有人在他孤獨的生命裏以這樣的方式走向他。

    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

    這樣堅定地,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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