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淮侧头看向秦惊蛰。
月光下，她的身上被撒上了一层清辉，淡淡的光晕笼罩着她，看着格外清冷。
他试探性地开口：“以后每年生日，我都给你过，好吗？”
说到后面，语气能明显听出十分紧张。
秦惊蛰听出他语气里的紧张，也转眸望向他。
见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秦惊蛰微微一笑，就又收回自己的视线。
抬眸看向天空，她也没有回答霍淮的问题，只是轻声说道：“霍淮，你知道我跟纪新阳认识多久了吗？”
霍淮也收回自己的目光，跟着她一起看向天空。
他们俩青梅竹马，秦惊蛰今年十八岁，再长也超不过这个时间吧？
秦惊蛰也没等他回答，自说自话道：“我和他认识可不止十八年。”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幽幽的。
这一世的十八年，加上上一世的二十多年。
算起来，估计也该有四十年了。
她用四十年的时间，都没有看清楚一个人的内心。
她和霍淮，满打满算，也不过就是认识八九个月而已。
她眼拙，担心自己又看不清人心。
霍淮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见她面上的表情，也大概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惊蛰，人跟人是不一样。”
说话间，就看向秦惊蛰，声音轻轻，“他是他，我是我。”
秦惊蛰微微一笑。
“你知道吗？他曾经为了救我，丢了半条命。”秦惊蛰轻笑道，“明明是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的事情，就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霍淮没打断她，静静地听她说。
“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感情，也能轻而易举，说变就变。”
“你说，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善变的？感情是不是也是这样善变？”
说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霍淮。
霍淮毫不避讳她的眼神，眼眸黑如墨漆，眸子里流转着光芒，比起那星光也毫不逊色。
“惊蛰。”
他的尾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微醺，“你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秦惊蛰看着他的模样，哑然失笑。
微偏了一下脑袋，她又问：“你是在自荐？”
“不明显吗？”霍淮也笑。
秦惊蛰再次收回目光，也没说话。
待听到身后传来三个孩子的声音时，她就站起身往外走：“时间不早了，她们俩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休息。”
至于霍淮的问题，她是一个字也没回答。
霍淮敛下眸子，虽然有些失落，但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十几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总要有个过渡的时间。
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对三个孩子说道：“厨房里都收拾好了吗？”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点头回答：“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就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去上学。”霍淮说。
关上灯，锁好门，霍淮先送他们回去。
一路上，霍淮和秦惊蛰都没有说话。
三个孩子的视线就不断在两人身上转着，好像要从他们俩的身上发现点什么。
只是，他们俩的模样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看着好像还比之前疏离了一些似的。
秦小满在周繁星耳边悄声问道：“繁星姐姐，怎么他们俩不说话？”
周繁星苦着一张脸，深叹一口气：“瞧着霍淮哥哥这样，估计是没本事追到姐了！”
说着，还往后看了霍淮一眼。
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瞪。
眼神里，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瞧瞧他这样，嘴巴又笨，又不会哄女孩子开心，要是我，我也不会选他做男朋友！”周繁星无情吐槽。
霍淮刚好听到周繁星的话，面上一直保持的云淡风轻也有些挂不住了。
“小姑奶奶，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铁筑的，也是会疼的，遭不住你这样往我心窝子里扎刀子。”霍淮满脸幽怨。
秦惊蛰走在旁边，唇角微微扬起。
看着他们兄妹斗嘴，倒也挺有意思的。
说话间，他们就回到家中。
秦惊蛰开了门，孩子们先进去，她转头看向霍淮：“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霍淮往里面看了一眼，这才笑着摇头：“不了，我也早些回去，明天还要上班。”
秦惊蛰轻轻点头，看着他离开。
霍淮原本还准备要说些什么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最后，也只说道：“早些休息，我走了。”
秦惊蛰点头：“你也是，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霍淮应了一声，举起手电筒，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就听到秦惊蛰又出声叫住他。
“霍淮！”
霍淮顿住，回头看她：“嗯？”
手电筒也朝着她身边照了过去。
灯光下，就见她嘴角漾着笑意，眉目如画，眼里闪着光亮。
“那就试一试吧。”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她就关上了大门。
留下原地呆愣的霍淮，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是什么意思？
试一试……吧？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霍淮嘴角的肌肉有些抽搐起来，是一种想笑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的感觉。
院子里，秦惊蛰心情颇好地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周繁星正拉着秦小满咬着耳朵，也不知道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们在说什么？”秦惊蛰凑到两人的面前。
周繁星瞬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同时还瞥了秦小满一眼，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秦小满也捂住自己的嘴巴，说道：“我们没有在说你和霍淮哥哥，也没有在说怎么帮霍淮哥哥追求你！”
这是直接就把自己的底给兜了出来。
一旁的周繁星一拍脑门，无语问苍天。
这以后有秘密还敢告诉她吗？
小嘴一张，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秦惊蛰听到秦小满的话，心情颇好地说道：“以后你们不用再做这种无用功了。”
秦小满听到这话，立马就和周繁星对视一眼。
两人的小脸同时垮了下来，脑袋也耷拉下来。
“姐姐，霍淮哥哥这么好，长得比新阳哥哥还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秦小满问。
周繁星也跟着问道：“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霍淮哥哥？”
说着，就开始献宝似的，细数霍淮的好处。
秦惊蛰看着她们，眉眼里带着笑意：“不用了。”
不等两人沮丧，她又笑着说，“因为刚刚我已经答应他了。”
至于他能不能反应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周繁星原本还沮丧着，乍一听到秦惊蛰这话，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就惊叫一声，上前来抱住秦惊蛰：“真的？你答应让霍淮哥哥做你男朋友了？”
秦小满反应慢了一拍，听到周繁星这么说，也跟着叫了起来。
两个人，就好像网上说的那样，磕CP磕疯了。
“你们倒是比你们的霍淮哥哥还要开心？”秦惊蛰笑着说道。
她自己也看得明白，在跟霍淮说出试一试的那一刻，她是开心的，是快乐的。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只要这一刻的自己是开心的就好。
千金难买自己愿意。
正如霍淮说的，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适不适合呢？
她也没有真的准备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
再者说了，也不是说谈恋爱了就要结婚，就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到时候不合适了还可以分手的。
见两个小丫头还在疯闹着，她掏了掏耳朵：“别嚎了，我耳朵都被你们吵疼了。”
只是，她的呵斥并没有阻止两个已经疯了的小丫头。
“你们闹什么呢？”烧好水的周元哲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水烧好了，可以洗漱了。”
一直等洗漱好上了床，两个小丫头还在闹着秦惊蛰，问她为什么突然就答应霍淮了。
秦惊蛰一本正经胡扯：“可能是因为，过了今天，我就是成年人了。”
两个小丫头可不知道什么是成年人，就缠着秦惊蛰问是什么意思。
秦惊蛰被缠得没办法，只能呵斥一声：“不许再说话了，赶紧睡觉！”
说着，又威胁一声，“谁再说话，我就把睡的小嘴巴给缝上！”
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闹腾了一天的两人这才消停下来。
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黑暗中，秦惊蛰听着两个小丫头的呼吸声，看着头顶，一时有些睡不着。
往事在眼前一一闪过。
闪过最多的片段，就是她和纪新阳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很苦，但是只要他俩在一起就是开心的。
以前的秦惊蛰想不明白，为什么纪新阳会变得这么快。
但是现在的她，想明白了。
跟她一起经历生死的，只是前世的纪新阳。
那时候的纪新阳没有去上大学，就是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乡下穷小子。
他的身边就只有她一个人。
他们彼此把对方当成自己生命中的唯一，唯一的光。
所以那时候的他愿意为了她去做什么任何事，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
但是现在的纪新阳不一样了，他从小山村走出去，他上过大学，见过大城市的繁华，他的世界里多了很多人，他的同学、老师、朋友，其中不乏很多优秀的人才。
他的世界里，早就已经不止她一个人了。
而她，在他看来，也就是一个小学都没有上过几天的粗鄙乡下姑娘，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早就已经不相衬了。
他见过的世面越多，认识的人越多，她在他心中就会越来越低。
就算是现在不变心，也早晚有一天会变心。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好在及时止损，没再继续耽误自己的时间。
过去的就从现在开始全部过去，从今天开始，以后就是她崭新的人生。
想到这里，秦惊蛰轻笑出声。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睡得很安稳。
而回到卫生院家属楼的霍淮，却有些魂不守舍。
“她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道，“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还是我想多，自作多情了？”
有医生家属经过，见到月亮门边正举着手电筒自言自语的霍淮，先是被惊了一下，接着就扬声问道：“霍大夫，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站这儿嘀咕啥呢？怪渗人的！”
霍淮手中的手电筒光正照着自己的脸，乍然一看，就好像是个面色惨白的吊死鬼似的，还嘀嘀咕咕的，可不是要吓死人？
霍淮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我正在这边琢磨事情，忘记时间了，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就抬脚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说话的嫂子出声叫住他：“你咋滴了？是不是生活有什么困难？有困难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到时候我们大家伙儿一起给你想想办法！”
霍淮笑着摇头：“没事，我就是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跟大嫂道别之后，他又叫住大嫂：“孙嫂子，我能问您个事吗？”
孙大嫂点点头，说道：“你问吧，我知道的我就告诉你，不知道的，我就帮你去问问别人！”
霍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这才说，“就是，有一个女同志，她跟我说，我们试一试，您说，这是什么意思？”
孙大嫂上下打量了霍淮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揶揄。
“哟，霍医生，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啊？你这还是高中生呢，你能不明白？”孙大嫂说，“你不会是大晚上的，过来跟我来炫耀的吧？炫耀找着女朋友了？”
霍淮的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摇头摆手地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顿了一下，又继续问，“您说，她真的是同意跟我处对象了？”
孙大嫂直接白了这么一眼：“我说霍医生，你是男同志，你要主动一些！人家女同志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还不明白？真的是有够……”
后面那个“傻”字被她给咽了回去，“真的是有够实诚的！”
霍淮傻呵呵地笑了起来，跟孙大嫂道别之后，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她真的答应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心里是真的开心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