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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48章 月下说对错
    周晚忽然拍了拍易年的肩膀:"别想那么多,这世道,能守住自己在乎的人就不错了。"

    易年听着,叹了口气。

    守住,听上去很简单。

    宋令关为了守住丢了命,北线为了守住血流成河。

    守,还能守多久呢?

    夜风掠过皇宫的飞檐,吹散了檐角悬挂的铜铃声响。

    二人并肩坐在屋顶上,惨白的月光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你见过异人吗?"

    易年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雪。

    周晚正仰头灌酒,闻言放下酒壶,抹了抹嘴角:

    "见过啊,卓回风和关天海不就是?"

    易年摇了摇头:"还有呢?"

    周晚皱眉思索片刻:"没了吧?"

    "有…"

    易年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上的龙鳞,"还记得和我们一起进七情七杀殿的那个北落山长老吗?"

    "那个老东西!"

    周晚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戾气。

    "差点害我们全死在七杀阵里…"

    说着,声音戛然而止,瞳孔微微收缩,"差点儿把他给忘了,你提他干什么?"

    易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还记得他死前说过什么吗?"

    周晚的呼吸一滞。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浑身是血的长老瘫倒在七杀阵中,声嘶力竭地吼着:

    "凭什么你们能生活在阳光下,我们就要躲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话,与方才卓回风的话,一字不差。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周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酒壶:

    "所以......"

    "所以异人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易年望向远处的群山,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还见过更多,但好像对他们并不了解…"

    月光下,易年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冷硬。

    "顾望,那个在太初古境里毫不犹豫自爆、只为栽赃我的圣山弟子…"

    指尖轻轻划过剑身上的纹路,继续道:

    "慕容晴,明知必死却依然进了古境…"

    周晚沉默地听着,酒壶里的液体晃出细碎的波纹。

    "他们的死......"

    易年顿了顿,缓缓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欧阳佑、张狂他们是一样的…"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同情他们吧?"

    易年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

    "只是觉得他们死前的眼神很像…"

    易年转头看向周晚,眸子里映着冷月清辉。

    "那种为了某种信念甘愿赴死的决然,一模一样…"

    周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手中的酒索然无味。

    "你是说......"

    周晚的声音有些发干,"异人也......"

    "也有他们的坚持…"

    易年接上他的话,"就像我们一样。"

    夜云忽然掠过月亮,投下斑驳的阴影。

    思绪忽然飘向那些与他交手过的异人强者。

    天忍王待人接物永远彬彬有礼,那不是伪装,是骨子里的涵养。

    安土王脾气暴躁,但和元猛没什么区别,直来直去,不屑耍阴招。

    归蝶王下手狠辣,却从不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樱木王…

    易年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异样。

    她说梦话的样子,做不得假。

    周晚听得怔住了。

    这些描述与他认知中阴险狡诈的异人形象相去甚远。

    "但他们身上有一点相同…"

    易年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种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月光忽然大盛,照亮了他凝重的面容。

    "就像樱木王高烧时说漏嘴的那句话——'终有一天,会活在阳光下'…"

    周晚手一抖,酒壶"咣当"一声砸在瓦片上,残余的酒液溅湿了靴面。

    "你他妈到底想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难道异人屠戮修士、吞噬本源还有理了?"

    易年抬头看他,目光平静得让周晚心头火起:

    "我只是在陈述我见过的事实,你别火,我从没说过他们是好人…"

    "什么狗屁事实!"

    周晚狠狠一摔酒壶,铜制的壶身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他们杀的人还少吗?圣山弟子怎么死的?小乘山怎么空的?还有你,你忘了自己差点死在太初古境了吗?!"

    "我没忘…"

    易年依然坐着,声音却冷了下来,"但仇恨蒙蔽的双眼,看不清真相。"

    "真相?"

    周晚气极反笑,"真相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夜风突然变得狂暴,卷着积雪扑在两人脸上。

    易年缓缓直起身,目光看向远方。

    "当年围剿异人时,各大宗门为了抢夺他们的修炼秘法,屠杀了多少妇孺?"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那些孩子,可曾吞噬过谁的本源?"

    周晚如遭雷击,下意识身子一矮。

    月光在这一刻变得惨白如骨,将两人的影子钉在青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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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传来守夜人沙哑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你别气,我不是在为异人开脱…"

    易年叹了口气,继续道:

    "只是这世间的对错,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周晚沉默了很久,最终颓然坐回屋顶,疑惑道:

    "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易年望向北方,那里是落北原的方向:"找到平衡。"

    "平衡?"

    "就像灵浊二气,就像荒天的善恶念。"

    易年的眼中闪过一丝金芒,"共存,而非你死我活…"

    周晚苦笑:"说得容易......"

    "是不容易…"

    易年转身看向他,"但值得一试…"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渐渐拉长,最终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月光下的皇宫依旧寂静,仿佛方才激烈的争执从未发生。

    只有那轮冷月,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你觉得能成功吗?"

    周晚问着,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个酒壶,灌了一口。

    易年听着,轻轻摇了摇头。

    顺手拿过周晚的酒壶喝了口,开口道:

    "你不是去过南屿吗?你说说南屿妖族怎么样?"

    周晚闻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从没想过南屿会是那个样子。"

    他的目光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土地。

    "自给自足,和平相处,一点儿也不像北疆妖族动不动就大打出手、茹毛饮血。"

    易年笑了笑:"如果你没去过,你会相信那里会是那样吗?"

    周晚摇头,斩钉截铁:"不会。"

    "我也不会…"

    易年轻声道。

    望着夜空,思绪似乎飘回了南屿。

    "所以…"

    周晚说着,停了下来。

    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改变。

    "苗族的招龙节,热闹得很…"

    易年的声音带着几分怀念,"街上张灯结彩,各妖族混在一起喝酒跳舞,小孩子追着花车跑,笑声能传遍整片山谷,分享,祈祷…"

    周晚听得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

    "真的。"

    易年点头,"南屿能变成现在这样,和南行一的支持关系很大。"

    "南行一?"

    周晚挑眉,"南家老祖?"

    "嗯。"

    易年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瓦片,"但真正让南屿发展起来的,是帝江。"

    "帝江?"

    周晚皱眉,"南屿妖族的大人?"

    "对…"

    易年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不是因为火毒的关系,南屿现在甚至不比南昭的一些小城差。"

    周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开口道:

    "所以你是想说,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

    易年转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深意:

    "难道不是吗?"

    周晚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滴在衣襟上。

    他擦了擦嘴,叹道:"可我总觉得异人一族不一样,他们......"

    "哪里不一样?"

    易年打断周晚,"你刚才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妖族尚且能与人族和平相处,异人未必不可能…"

    周晚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易年看着他,忽然轻声道:

    "别忘了,若真算起来,我们和异人一族,是同一个祖宗…"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砸进了周晚心里。

    夜风忽然停了,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周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壶,良久,才低声道:

    "可他们......吞噬本源......"

    "那是被戾气侵蚀后的变异…"

    易年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千年过去,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改变?"

    周晚不说话了。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远处,皇宫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几盏,像星辰般点缀在夜色中。

    周晚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壶随手一抛,铜壶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周晚…"

    易年突然开口。

    "嗯?"

    "如果…"

    易年顿了顿。

    "如果真有一天,异人能像南屿妖族那样…"

    "那就试试吧…"

    周晚打断了易年,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总比一直打打杀杀强…"

    说着,看向易年,郑重道:

    "但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有露半点风声,否则你就完了…"

    易年听着,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

    "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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