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打胜仗就能去南边过好日子吗？"
一个年轻的柳族喃喃道。
"胜仗？"
老人凄厉地笑起来，指着谷中央的尸堆。
"看看这些孩子！他们连春天都等不到了，还谈什么好日子？！"
队伍中开始有人低声啜泣。
想起了离家时的豪言壮语，想起了万妖王许诺的富饶土地…
可现在呢？
南边的土地没见到，自己的家园却成了坟场。
而这样的场景，正在妖族各处同时上演。
……
霜鳞谷最高处的龙神殿内，仅存的两位龙族长老——龙千真和龙千星相对而坐。
殿外民众的哭喊声隐约可闻，但两人都假装没听见。
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却没人去换。
"第七个了…"
龙千真看着手中碎裂的命牌，声音沙哑，"连玄夜祭司都..."
龙千星握紧拳头，龙鳞因愤怒而微微张开：
"那个人族帝王简直是个恶魔！专挑我们下手！"
"恶魔？"
龙千真苦笑，"那你告诉我，是谁先挑起这场战争的？又是谁带走了所有粮食，让我们的子民活活饿死？"
这个问题让龙千星哑口无言。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寒风拍打窗棂的声音。
良久，龙千星低声道："哥…我们是不是错了？万妖王他…真的能带领妖族走向辉煌吗？"
龙千真没有立即回答。
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谷中惨状：
"辉煌？你看看下面，这就是万妖王带给我们的'辉煌'。"
正当两位长老交谈之时，殿门突然被推开。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花灌入大殿，两道身影逆光而立。
"两位叔父，别来无恙。"
这个声音让龙千真和龙千星同时僵住。
难以置信地转身，看向门口那个高大的身影。
"龙...龙幽？！"
站在门口的正是龙幽。
"是我…"
龙幽大步走入殿内，掀起一阵微风。
后面，跟着一身金色战裙的龙桃。
"我回来了…"
龙桃说着，声音中不带任何色彩。
龙千星本能地后退半步："你是来报仇的？"
"报仇？"
龙桃冷笑，"如果要报仇，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们，但比起私人恩怨…"
说着，指向窗外，"你们不觉得，那些正在死去的族人更值得关注吗？"
龙幽上前一步，轻声道：
"两位长老，我们带回了粮食和药材…虽然不多，但至少能救一些人…"
龙千真死死盯着龙幽，又看向龙桃，开口道：
"你们想要干什么？"
"很简单…"
龙桃直视两位长老的眼睛，"结束这场战争，带领龙族…不，带领所有妖族活下去…"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
龙千星低吼，"但万妖王…"
"万妖王已经抛弃你们了！"
龙桃突然提高音量，"他带着精锐南下，却把你们留在北线送死！现在北疆饿殍遍野，他可曾回来看过一眼？"
这番话如同惊雷，震得两位长老面色惨白，他们知道龙桃说的是事实。
自从万妖王南下，就再没有消息传回，更别说支援了。
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一个龙族战士慌慌张张跑进来："长老！不好了！谷外…谷外来了好多人！"
"什么人？"
龙千真警觉地问。
"是...是各族的平民！"
战士结结巴巴地说，"他们听说少主带回了粮食，都…都涌过来了！"
龙千真和龙千星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办了。
龙桃没有理会两位长老的反应，指了指殿外，开口道：
"哥，去分发粮食，记住，老人和孩子优先…"
"好…"
龙幽看了眼二人，快步离开。
龙桃看着这熟悉的大殿，眼中起了一抹复杂神色。
龙千真看向龙桃，突然开口：
"桃儿...你恨我们吗？"
龙桃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比起恨，我更想知道，现在的你们，还相信万妖王描绘的那个未来吗？"
这个问题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无人应答。
窗外，北疆的风雪依旧肆虐，但在一片哭喊声中，似乎多了几分微弱的希望…
……
霜鳞谷的中央祭坛上，积雪被清扫一空。
残破的龙族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数千名龙族战士聚集在祭坛周围。
他们中不少人身负重伤，绷带上还渗着血迹。
更多人则是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那是饥饿的痕迹。
龙幽站在祭坛边缘，目光扫过人群。
他能看到那些眼神中的迷茫与绝望，也能感受到深藏的愤怒与不甘。
这些战士曾经追随着自己南征北战，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样回到满目疮痍的故乡。
"诸位…"
龙幽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清晰，"今天，我要向你们引荐一个人。"
说着，侧身让开，露出身后那道纤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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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桃缓步走上祭坛。
身上战裙甲片如龙鳞般层层叠叠，在晦暗的天光下依然熠熠生辉。
每走一步，祭坛的地面就微微震颤。
"这是…"
"祖龙战甲？！"
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
几位年长的龙族战士甚至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龙桃走到祭坛中央，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体内沉睡的力量开始苏醒。
"轰——"
一股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如浪潮般席卷全场。
金色的光芒从龙桃体内迸发，在她身后凝聚成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虚影。
虚影仰天长啸，声震九霄，连天上的乌云都被震散了几分。
"祖龙之力！是真正的祖龙之力！"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热泪盈眶，颤抖着匍匐在地。
"千年了…我族终于又迎来祖龙血脉的觉醒！"
在场的龙族战士们如遭雷击，因为当初就是这条龙，出现在了落北原上。
而现在又一次出现，那曾经的恐惧也跟着出现。
不过恐惧过后，是希望。
因为龙桃的身上没有杀戮气息，只有无尽的巍峨。
下一刻，龙桃又变成了方才的样子。
睁开眼，金色的竖瞳中流转着威严与慈悲。
看向台下那些震惊的面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的族人们，看看你们周围。"
挥手一指，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是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孩童，是跪在雪地里挖草根充饥的老人。
"这就是战争带给我们的'荣耀'吗？"
龙桃的声音开始颤抖，"这就是万妖王许诺的'辉煌未来'吗？"
一个年轻的龙族战士突然跪倒在地，压抑多日的泪水终于决堤：
"我的妹妹…她才八岁…就冻死在…"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闸门，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哭泣。
有人捶打着地面，有人撕扯着自己的鳞甲，更多人则是沉默地流泪。
为死去的亲人，为被辜负的忠诚，也为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龙桃走下祭坛，来到人群中间。
伸手扶起那个痛哭的年轻战士，轻声道："我见过人族的孩子，他们可以安心地在学堂读书，在街巷玩耍，他们的父母不用担心明天会不会饿死，会不会被敌人的铁蹄践踏…"
环视四周，声音渐渐提高：
"而我们北疆的孩子呢？他们本该也有这样的权利！是谁剥夺了他们的未来？是战争！是那个为了一己私利发动战争的疯子！"
祭坛周围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呜咽。
每个龙族战士都死死盯着龙桃，眼中的火焰正在重新点燃。
"我不隐瞒与北祁的关系…"
龙桃坦然道，"我与北祁皇帝是师徒，与一字并肩王周晚..."
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温柔，"更是情投意合，所以有我在，北祁的军队绝不会踏入阴山一步！"
突然提高音量，祖龙虚影随之咆哮：
"但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给人族当说客！我是为了我们妖族的未来！为了那些正在死去的族人！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儿还能看到下一个春天！"
龙幽适时上前，单膝跪地："龙族龙幽，愿追随祖龙血脉，重振北疆！"
这一跪如同惊雷，震醒了所有龙族战士。
下一刻，一个接一个跪下，龙鳞与冻土碰撞的声音连绵不绝。
就连一直观望的龙千真和龙千星也老泪纵横，颤巍巍地匍匐在地。
"我们被骗了…"
一个年长的战士哽咽道，"万妖王根本不是救世主，他…他是刽子手！"
"少主！"一个浑身是伤的龙族将领突然高喊。
"带我们活下去！求您了！"
这声呼喊引发了连锁反应。
越来越多的战士开始呐喊，声音汇聚成浪潮，在霜鳞谷中回荡：
"活下去！"
"我们要活下去！"
"追随祖龙血脉！"
龙桃的眼中也泛起泪光。
"我以祖龙血脉起誓…"
龙桃高举右手，金光在掌心凝聚，"只要我龙桃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北疆的族人再受战乱之苦！"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分开一条路，只见龙柳柳带着一队龙族战士走来。
他们肩上扛着粮袋，手中提着药箱，那是易年秘密送来的第一批物资。
龙柳柳，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少主！"
龙柳柳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属下幸不辱命，带回了救命的粮食和药材！"
看到这些物资，许多战士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他们知道，这不仅仅是粮食，更是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龙桃扶起龙柳柳，转向众人：
"从今天起，北疆不再有战争！我们要重建家园，要让孩子们有饭吃，有衣穿，要让老人安享晚年！"
她的话朴实无华，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龙族战士们用拳头捶打胸膛，发出震天的龙吟。
这是龙族最崇高的礼节，代表着至死不渝的忠诚。
风雪依旧，但霜鳞谷中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几分。
当龙桃和龙幽并肩站在祭坛上，看着下方跪拜的族人时，他们知道，北疆的漫漫长夜，终于要迎来破晓。
而有些人，却并不在这个未来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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