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少年意气。
那年的白笙箫，还不是后来名震天下的白面修罗。
他只是一个刚刚下山历练的圣山弟子，白衣胜雪，眉目如剑，腰间悬着一柄尚未饮过血的长剑。
他走过山川，跨过溪流，一路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那一日，他踏入了一座荒废的古城。
古城残垣断壁，枯骨遍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
白笙箫皱了皱眉，手指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上。
“有邪气…”
他低声自语。
话音刚落，阴影中便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哟，哪来的小修士？胆子不小，敢闯我们的地盘。”
三道身影从废墟中走出，黑袍裹身，面容阴鸷，周身缠绕着浓重的煞气。
邪修！
而且，是三个修为远高于他的邪修！
白笙箫心中一沉，但面上却未露惧色，只是冷冷道：
“邪魔歪道，也敢占山为王？”
“哈哈哈！”
为首的邪修大笑，“小子，你可知我们是谁？”
“我管你们是谁…”
白笙箫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对方，“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邪修们对视一眼，随即狞笑起来。
“不知死活的东西！”
话音未落，三人同时出手！
白笙箫的剑很快，但邪修的修为更高。
他的剑气斩出，却被对方一掌拍碎。
他的身法灵动，却逃不过煞气的封锁。
仅仅三招，便被一道阴毒掌力击中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残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就这点本事，也敢逞英雄？”
邪修嗤笑。
白笙箫咬牙撑起身子，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但眼神依旧凌厉。
“再来！”
他再次冲了上去。
然后——
“砰！”
又是一掌，他的肋骨断了三根，剑也被震飞。
“小子，你挺能扛啊？”
邪修踩住他的手腕，冷笑道，“可惜，蠢了点儿…”
白笙箫死死盯着对方，嘴角溢血，却仍不肯低头。
“邪魔…终有一死…”
“那你就先死吧！”
邪修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漆黑的煞气，直取白笙箫的天灵！
就在这一瞬！
一道赤色流光破空而至，如惊雷炸响，瞬间击碎了那道煞气！
“谁？！”
邪修大惊。
无人应答。
唯有风声骤起，卷起漫天沙尘。
下一瞬，一道红衣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地落在白笙箫身前。
那是一个女子。
红裙如火，墨发如瀑，眉眼如画，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
她甚至没有看那几个邪修一眼，只是微微侧首，瞥了一眼地上的白笙箫。
“还活着？”
她问。
白笙箫怔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强得令人窒息。
邪修们却已暴怒。
“哪来的贱人，敢坏我们好事？！”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们。
然后，她轻轻抬了抬手。
“滚。”
一字落下，天地骤变！
无形的威压如山岳倾塌，三名邪修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破布般被震飞出去，重重砸进废墟之中，生死不知。
白笙箫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境界？！
红衣女子收回手，再次看向白笙箫。
“能站起来吗？”
白笙箫咬牙，强撑着想要起身，却因伤势过重，踉跄了一下。
女子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一股温和的灵力涌入体内，白笙箫只觉得胸口的剧痛瞬间减轻了大半。
“多谢…前辈相救…”
他低声道。
“前辈？”
女子挑眉，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很有趣，“我看起来很老？”
白笙箫一愣，连忙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子轻笑一声，松开手。
“你叫什么名字？”
“白笙箫。”
“白笙箫…”她念了一遍，点点头，“名字不错…”
顿了顿，她又问：“为什么明知打不过，还要上？”
白笙箫沉默片刻，道：
“因为他们是邪修，害人无数…”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女子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有意思…”
她说，“你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白笙箫不解：“前辈…不，姑娘为何这么说？”
“因为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逃命。”
她淡淡道，“明知必死还往前冲的，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白笙箫抿唇：“或许吧。”
女子又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不过，我挺喜欢傻子的…”
白笙箫耳根一热，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女子却已转身，红裙在风中轻扬。
“走了…”
白笙箫下意识喊道：“等等！姑娘如何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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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脚步一顿，回头一笑。
“不告诉你…”
白笙箫站在原地，心思有些恍惚。
那一刻，他还不知道。
这个红衣女子，是妖族。
而她，更不知道他是圣山弟子。
他们之间，本应是死敌。
可命运，偏偏让他们相遇了。
白笙箫起身想走，可受到邪功侵袭的他，意识开始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浮沉。
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耳边隐约能听到风声呼啸，身体却仿佛悬浮在虚无之中，无法动弹。
恍惚间，他感觉到有人将他背起。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鼻尖萦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像是山间初绽的寒梅，清冽而淡雅。
“撑住。”
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白笙箫想回应，可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顺着唇角溢出。
“啧，麻烦。”
女子似乎加快了脚步，风声更急。
白笙箫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中，只能看到一抹如火的红色在风中翻飞。
是她…
他昏昏沉沉地想，她为何要救我？
可还未等他想明白，黑暗便再次吞噬了他的意识。
当白笙箫再次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却整洁的木屋。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醒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
白笙箫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旁捣药。
男子面容清俊，眉目间透着几分倦色，可眼神却极为温和。
“你是…？”
白笙箫嗓音沙哑。
“路过的大夫…”
男子放下药杵，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伤得不轻，能活下来算是命大。”
白笙箫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裂的喉咙，低声道谢：
“多谢相救。”
男子笑了笑：“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那位姑娘吧，若不是她连夜将你背来，你早就没命了。”
白笙箫一怔：“她…在哪？”
男子指了指门外：“在外面熬药。”
白笙箫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男子按住肩膀：
“别乱动，肋骨刚接好，再裂开我可不管了。”
他只得躺回去，可目光却忍不住望向门口。
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红衣身影走了进来。
帝江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见白笙箫醒了，眉梢微挑：
“哟，命挺硬。”
白笙箫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那灰袍男子起身道：“既然醒了，我就先出去采药，你们聊。”
他冲帝江点了点头，拎起药篓离开了木屋。
屋内顿时只剩下两人。
帝江走到床边，将药碗递到白笙箫面前：
“喝了。”
白笙箫接过碗，药汁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却还是一口气灌了下去。
“倒是听话…”
帝江轻哼一声，伸手接过空碗。
白笙箫看着她，低声道：“多谢姑娘相救。”
帝江瞥了他一眼：
“谢什么？我只是顺手。”
“若非姑娘出手，我早已命丧邪修之手。”
帝江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真是个傻子。”
她的笑容很浅，却像是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白笙箫心头微微一颤。
他忽然发现，帝江的眼睛很好看。
像是蕴藏着星河的夜空，深邃而明亮。
不知为何，他的耳根又有些发热。
帝江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山林道：
“那个大夫说你至少得躺半个月，这段时间你就老实待着吧。”
白笙箫点头：
“好。”
正回着的时候，帝江走回床边，忽然俯身凑近白笙箫，红唇几乎贴到他耳边，轻声道：
“救命之恩你怎么还？”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白笙箫浑身一僵，心跳骤然加快。
可还未等他回答，帝江便直起身，大笑着走出了屋子。
白笙箫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她吸引了。
或许是因为她救了自己，或许是因为她肆意的笑容，又或许…
可喜欢，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笙箫在医庐静养，而帝江竟也留了下来。
她每日都会熬药，虽然动作粗鲁，可药汁的温度却总是刚好。
偶尔，她还会拎着猎物回来，丢给那灰袍男子加餐。
白笙箫渐渐知道，这灰袍男子姓华，是个游历四方的医者。
他医术极高，甚至能化腐朽为神奇。
白笙箫的伤势在短短十天内便好了大半。
“华兄的医术，当真了得。”
白笙箫由衷赞叹。
男子只是笑笑：“雕虫小技罢了。”
帝江在一旁插嘴：“你这要是雕虫小技，天下大夫都可以去跳河了。”
男子无奈摇头：“姑娘说笑了。”
白笙箫看着两人斗嘴，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竟有几分惬意。
某日清晨，男子收拾行囊，说要离开。
“这么快？”
白笙箫有些意外。
男子点头：“南边有瘟疫，我得去看看。”
白笙箫肃然起敬：“华兄高义。”
男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看向帝江，开口道：
“姑娘，保重。”
帝江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记得别死在外面。”
男子失笑，背起药篓离开了医庐。
多年后，当这个男子名声响彻天下，成为人人敬仰的“医圣”时，白笙箫总会想起那个简陋的木屋，和那段温和的日子。
而那时，他与帝江，却已站在了对立的两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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