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蹲在雪坑边，伸手握住老骗子颤抖的手腕。

    刚一接触，指尖就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那不是寒气，而是残留在皮肤表面的剑气。

    "哎呦...轻点..."

    老骗子龇牙咧嘴地哼哼，花白的眉毛上结满冰霜：

    "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易年没理会他的抱怨，手指顺着脉门下滑。

    青光在皮下流转，映照出触目惊心的伤势。

    老骗子体内盘踞着数十道凌厉的剑意，像无数细小的银鱼在经脉中游窜，所过之处血肉支离破碎。

    最严重的一刀从右肩斜贯至左腹，几乎斩断心脉。

    "是剑伤…"

    易年沉声道，眉头拧成死结。

    "而且…"

    说着，忽然顿住。

    那些剑意的气息太过熟悉，锋锐中带着三分纵横，七分孤绝。

    七夏也察觉到了异常，抬眼看向易年，喃喃道：

    "这剑气…？"

    “嘶——”

    老骗子突然瞪大眼睛，“臭小子你这青光…咳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

    易年继续用青光探查，开口道：

    "前辈…"

    话没说完，老骗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暗红色的血沫溅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易年脸色骤变。

    双手青光暴涨，直接按在老骗子后心的命门穴上。

    磅礴的青光奔涌而入，将那团盘踞在肺腑的剑意逼得节节败退。

    老骗子的脸色在青光治疗下稍微好转，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易年指尖的青光继续缓缓渗入老骗子的伤口，那些肆虐的剑意被一点点逼出。

    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铮鸣，随后消散。

    老骗子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却还不忘瞪易年一眼，浑浊的眼底满是埋怨。

    "臭小子，还不都是因为要救你！"

    易年听着，眉心疑惑微起。

    老骗子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要不然你以为白笙箫那疯子会自己离开？"

    易年指尖的青光微微一顿，抬头看向老骗子，眉头微皱：

    "您是说……"

    "废话！"

    老骗子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抬手一巴掌拍在易年肩膀上。

    "要不是我老人家拼了老命把他引走，你和那丫头能安安稳稳躲在湖里？"

    易年怔住。

    难怪…

    那日白笙箫找着找着，却忽然离开。

    以白笙箫入魔后的实力，若真要追杀他们，二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原来，是老骗子暗中替他们挡了这一劫。

    想到这，易年心里一软，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几分。

    老骗子虽然平日里满嘴跑马，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但关键时刻，竟真的愿意为他们冒险。

    "前辈，您…"

    易年声音低了几分，眼底带着几分愧疚。

    老骗子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少来这套，我老人家不吃这套…"

    易年无奈，只得继续替他疗伤，但心里却忍不住担忧起来。

    白笙箫入魔后的实力有多可怕，他是亲身领教过的。

    老骗子虽然地位崇高，精通阵法卜算，但论绝对战力，绝不是白笙箫的对手。

    能从他手里逃出来，恐怕已经拼尽了全力。

    "那我师兄现在…"

    易年谨慎地环顾四周，耳力同时放到最大。

    七夏也警觉起来，凤凰翎无声滑入掌心，目光扫向远处的雪幕。

    白笙箫入魔后对七夏的杀意极重，若是他追来，情况就危险了。

    老骗子瞧见二人的反应，嗤笑一声：

    "放心，那疯子不在附近。"

    易年微微松了口气，但仍旧不放心：

    "您怎么确定？"

    "废话，我老人家用阵法逃回来的！"

    老骗子得意地扬起下巴，结果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嘶——那疯子再厉害，也追不上我老人家的五行遁！"

    "五行遁？"

    易年一愣，随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在化龙池前，老骗子就是用一张所谓的"传送符"把七夏他们送走的。

    结果阵法出了岔子，七夏一行人直接被丢到了那片无边的沙漠中，差点没死在里面。

    花了不知多久才找回来，而老骗子还振振有词地说"偏差个几百里很正常"。

    这回倒好，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易年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老骗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笑意，眯起眼睛：

    "臭小子，你笑什么？"

    易年连忙收敛表情，但眼底的笑意还是藏不住：

    "没什么，就是觉得…前辈的阵法，果然一如既往地'精准'。"

    老骗子瞪眼："你小子什么意思？"

    七夏也忍不住抿了抿嘴，显然想起了当初被传送丢的经历。

    老骗子看看易年，又看看七夏，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好哇！你们俩小崽子还敢笑话我老人家？要不是为了救你们，我至于用这么冒险的法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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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年连忙安抚：

    "前辈息怒，我们不是笑话您，就是…"

    "就是什么？"

    老骗子瞪眼。

    易年憋着笑，一本正经道：

    "就是觉得您的阵法…很有特色。"

    老骗子气得直哼哼，抬手就要敲易年的脑袋，结果牵动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哎呦…臭小子，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易年听着，轻轻摇了摇头。

    老骗子一点架子没有，所以敢与他开这种玩笑。

    继续帮老骗子压制伤势，天冷了起来。

    寒风掠过雪原，卷起细碎的雪粒，在三人之间打着旋儿。

    老骗子收回落在易年身上的视线，缓缓转头，目光投向东方。

    那里是青山的轮廓，在铅灰色的天幕下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不再带着往日的狡黠，反而透着一丝罕见的肃穆。

    易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处的青山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山顶的积雪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蓝光。

    那里曾经是竹园的所在，是师父钟万爻发呆的地方，也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归处。

    而现在，只剩下一片空寂。

    易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连呼吸都变得艰涩。

    老骗子侧目瞥了他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声音低沉：

    "你师父…进去了？"

    "嗯。"

    易年点头，嗓音沙哑。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却猛地顿住，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脑海。

    老骗子精通空间阵法！

    虽然他的传送阵总是偏差极大，但能在化龙池布置出将七夏传送走的法阵，说明他在空间一道上的造诣绝对不低！

    易年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喉咙。

    他猛地转向老骗子，眼中燃起一簇希望的火光：

    "前辈！您能不能——"

    话未说完，老骗子已经摇头。

    那动作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将易年刚燃起的希望浇灭了大半。

    "不是我不帮你…"

    老骗子的声音罕见地认真，甚至带着几分无奈。

    "无相生对竹园研究了很多年…对竹园的了解远胜你我…"

    他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灌了一口才继续道，

    "而且……"

    易年死死盯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抓住老骗子的衣袖：

    "而且什么？"

    老骗子苦笑一声，开口道：

    "那家伙在进去竹园之前去了一趟北疆，把我的秘文石抢走了。"

    "什么？！"

    易年瞳孔骤缩。

    秘文石是白族世代相传的空间典籍，记载着最顶尖的阵法要诀。

    同时也是空间至宝，作用和九幽玄天不相上下。

    如果无相生得到了它，再结合他本身对竹园的研究…

    "如今的竹园…"

    老骗子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的青山。

    "无相生不想让人找到，那么便没人能找到…"

    易年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望着青山的方向，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七夏默默走到他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温热，却驱不散易年心底蔓延的寒意。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易年低声问，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淹没。

    老骗子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子，有些地方…"

    他的目光深远，像是透过易年看向了更遥远的过去。

    "不是靠阵法就能闯进去的…"

    雪，无声地落下。

    远处的青山渐渐隐没在暮色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老骗子撑着身子站起来，枯瘦的手指搭在易年肩上，像一节干枯的树枝。

    抬头望向东方，那里是青山的方向，暮色沉沉压在山脊上，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噬殆尽。

    "生死有命…"

    老骗子的声音沙哑，却出奇地平静，"其实你也知道你师父早就油尽灯枯了…"

    易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轻轻叹了口气。

    老骗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却仿佛有千钧重：

    "与其默默死去，或许还不如现在这样——最起码，能堂堂正正大战一场…"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却又透着一股残酷的真实。

    易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父的死，竹园的消失，无相生的阴谋…

    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他甚至来不及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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