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崩溃地哭了起来，声音破碎，不成语序地说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对不起，不是我……”

    苏盏哑然，用手捂住刚刚炸毛了的胖鹦鹉，看向小女孩：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或许我可以帮你。”

    苏盏并不是对一切都有同情心，但对方刚刚的一切反应，把刀尖朝向他时的绝望和无助，丢掉刀时的崩溃，他都看在眼中。

    或许，从这个奇怪的小女孩身上，他可以找到这个小世界的问题所在。

    少年的声音可以放轻，似乎是怕惊扰对方。

    小女孩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

    她还蹲在地上，此刻抬头看向苏盏，眼中似有挣扎。

    但她到底还是喃喃道：“可是，你是男的。”

    苏盏眨了眨眼。

    对呀，我是男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掌心的小鹦鹉扑腾了一下，“啾”了一声。

    小女孩听到叫声，眼珠子动了动。

    她其实很瘦，又矮又小，宽大的斗篷遮盖着她的身体，帽子也遮住了大半部分脸，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还真的会以为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苏盏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不是还没长大。

    而是，长不大。

    他张了张嘴，“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刺我的鹦鹉吗？”

    女孩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虚弱，“我好饿。”

    588在苏盏的脑海里尖叫，“啊！宿主！她要吃我！”

    这么可爱的小鹦鹉，怎么舍得吃喔！

    女孩几近乞求的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抢你的鸟，我实在是太饿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饥肠辘辘，再饿个几天，恐怕不仅仅是想吃鸟了。

    恐怕见到个人，她都想吃了。

    太饿了。

    苏盏抿唇，从海草包里拿出一把东西。

    是一把纯白的珍珠。

    “你可以用这些去换钱，然后买吃的……”

    话还没有说完，那女孩便要伸手去接，可又想到了什么，伸出来的手生生僵在半空，没有继续动作。

    “没用的。”

    小女孩轻声呢喃，麻木又绝望，“没用的。”

    世界之大，却没有容身之处。

    苏盏皱眉，问588，“别装了，你告诉我是怎么个事。”

    588只好老实地说，“这个童话世界里，王国里轰轰烈烈地进行着一场活动。”

    “猎巫运动。”

    几年前，国王突然生病，经过医生诊断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是有人使用巫术。

    于是国王立马下令，严查此事，要处死巫师。

    一时，人心惶惶，害怕自己会被巫师毒害，又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眼中的巫师。

    原因很简单。

    一开始，没有人知道，巫师到底是什么模样，会有什么特征，如何使用巫术。

    但所有人都认为，巫师能够使用巫术，是和上帝作对，是和魔鬼勾结。

    上帝完美，善良，和平。

    魔鬼残缺，冷血，杀戮。

    一切似乎开始于一场矛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谁是巫师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指控另一个人是巫师。

    因为仇恨。

    指控需要证据，如何证明这人和魔鬼勾结？

    魔鬼在夜中出没，那他们一定是在夜晚赤裸着身体，和魔鬼进行着交易。

    被指控的人，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光自己的衣服。

    不脱，便是心虚。

    脱了，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自证之中。

    “她身上有痣！”

    “她身上有胎记！”

    “我在梦里梦到过她，她一定是想在梦中杀了我！”

    谁能不长一颗痣呢？

    有的人痣长在明显的地方，而有的人长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可从那之后，他们便因为一颗痣而胆战心惊。

    因为，那会被认为是和魔鬼交易之后留下来的印记。

    一时之间，亲人反目成仇，朋友相互指认。

    所有人都不想被认为是巫师，不想被活活烧死，从开始指认讨厌的人，到陌生人，再到身边人，向圣主证明自己的忠诚。

    可到后面，这完全变成了一场对女性的迫害。

    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中，他们将罪名向女性倾斜。

    沐棉前几日被指控为是女巫，她没有任何争辩的机会，他们脱光了她的衣服，让她在火把上行走，双脚被烫伤，被认为是对圣主不纯。

    一定是因为如此，圣主才没有庇佑她。

    沐棉没有被立马烧死，是因为那些人还想折磨她。

    她被饿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每天还要被拷问，让她承认自己的罪名。

    她不是女巫。

    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

    她只是左眼上，长了胎记而已。

    戴在头上的帽子脱落，左眼的模样便被苏盏收入眼中。

    左眼连着额头，全都是一整片的疤痕，似乎原本想被她用刀剖去。

    可是太疼了。

    太疼了。

    可都没有父亲亲自指认她是女巫的时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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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棉慌乱地把帽子戴了回去，眼神恐惧。

    她不信任苏盏。

    不信任男性，也不信任女性。

    她不信任人类。

    人与人之间，早已失去了信任。

    魔鬼，是人类本身。

    苏盏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让对方感到害怕，便往后退了几步，看向沐棉，说道：

    “你等我一会儿，好吗？”

    他认真地看向沐棉，“我只是去给你买吃的，不会带别人过来，也不会和任何人说你的存在，我不属于这个王国，我是从海边来的，请你相信我。”

    沐棉感到绝望，却又麻木。

    她想相信苏盏的话，可她曾经相信过这样的话，被现实狠狠地打击。

    沐棉捡起地上的刀，默不作声地转身就走，然后飞快地跑了起来。

    她想活着。

    她要活着。

    苏盏捏了一把小鹦鹉，“给我面包和牛奶。”

    虽然凭空变出这些东西会让人怀疑，比如他知道，身上这几根海草有着翎澜的意识。

    但怀疑就怀疑吧。

    他不装了！

    身上的海草包似乎感觉到了少年身上的怒意，不安地动了动。

    它们不明白苏盏为什么生气。

    因为，它们见过更残忍的事情。

    “稍等一下！”

    苏盏跟上女孩，把手中的食物递了出去，“我记起来了，包里还有这些，给你。”

    ——

    【说明】猎巫运动为历史上真实存在事件，大家可以自行了解。因为这个世界我有写人鱼，所以会加入人鱼元素，进行改编。我很担心因为元素的加入会弱化猎巫运动的残酷，所以想在这里和大家说明，猎巫运动，无比可恨。写入这个小世界的动机是想让大家了解，也请大家原谅我的改编无法还原其残酷性的万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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