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韵水带着小竹极速而去，红绡的小丫鬟在一旁简明扼要说明情况。
“我和二太太本来正在闲谈，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先夫人头上，二太太许是想起先夫人的所作所为，愤懑不平时便没忍住过个嘴瘾!”
“二太太说，‘她这种黑心烂肺的，最好是生生世世也别出现在我面前，她就不配照这阳间的太阳!’”
“谁知道偏偏就让司令听到了，脸都气歪了，我吓得赶忙来找大太太!”
小丫鬟说到这已经哭的双眼红肿，恨不能让沈韵水飞过去劝阻。
沈韵水更是顾不上散乱的头发，直接提着裙摆飞奔，脚上的绒毛拖鞋这会儿成了桎梏，跑起来十分费力。
刚刚来到红绡房前就听见了碎瓶声，沈韵水刚要冲进去，一左一右两个守卫拦住了她。
“大太太，司令吩咐了，谁都不能进!”
“让开!”
守卫不答，只是伸着手臂挡住她。
沈韵水在门外听见红绡嘲弄的讥笑“可怜老爷拢共就两个儿子，还被这毒妇折了一个……”
沈韵水隐约听到‘口福’二字，刺耳的巴掌声以及门板撞击声极响，待动静冲进耳朵的瞬间，沈韵水拔出藏在背后的匕首。
“让开!”
……
军政府有常备的私人医生，对于取弹壳这一类的创口早已驾轻就熟。
“伤口不要碰水，注意好好休养。”
“谢谢曲医生。”
沈韵水点点头，小竹则客客气气送了曲医生出去，守在楼梯口准备随时报信。
搅动着碗里熬的绵软的清粥，吹凉了送到她嘴边“特意给你熬的素粥，吃些垫垫肚子。”
魏成玉含着泪吞下，语气哽咽。
“我想回家，回安庆。”
“那也等养好伤了再说，怎么着也不能带着伤走。”沈韵水又将汤匙递过去。
魏成玉伸手挡住“大太太不拦我了？”
“不是我硬拖着回屋，就算是带着弹壳你也早走过了，我知道劝不住，那一袋大洋你留好，全当做个保障!”
魏含珠突然出现在门口，小手紧握，口鼻呼出的热气笼罩了她的脸。
她趴在红绡床前，身子轻轻抖动“姑姑不走好不好？”
红绡别过脸“我不是你姑姑!”
“我不管，我就只认你一个姑姑，你就是我姑姑!”魏含珠的眼泪断线似的划下来，拉着红绡的手贴在脸上。
红绡猛的抽回，魏含珠便闪倒在地。
沈韵水抱她起来，一点点擦干她的眼泪，语气轻柔“含珠，二太太有她自己的想法，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我不，我不!”
魏含珠执拗的避开沈韵水的手，好像她的眼泪还在，红绡就不会走似的。
沈韵水捧着她的脸“委屈不是只受这一回，伤心攒够了，就不想留了，也留不住了!”
魏含珠纵然早慧，这会儿也没空去想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哭的更厉害。
沈韵水有些手足无措，魏含珠此刻入了死胡同，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她也不知该怎么开解。
魏成玉听着哭声，忍不住招了招手“含珠，你过来。”
魏含珠顿时止住哭声，像出膛的子弹扑了过去。
“我是一定要走的，这个不会变，我也不会带上你。”
魏含珠抽抽噎噎的又哭出声，红绡轻轻擦擦她的脸颊。
“含珠不想我走，那你想不想我受委屈？”
魏含珠自然是摇头。
“可是我跟司令已经破裂，我怎么还能留在军政府？”
“我，我让他给你道歉!”魏含珠立刻抛出贺晋之。
“含珠，去证明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是我自己不想待了，我很累很累了!”
魏成玉说得轻柔和缓，可魏含珠却从她眼中看到了坚定，她知道她留不住姑姑了。
沈韵水悄声离开房间，让她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
魏成玉把魏含珠的小手包在掌心“含珠，你还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我听，我听!”
“那好，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第一，不许因为我跟司令置气!不论是以什么方式!”
“第二，以后大太太会替我护着你，大太太是良善人，你要多听听她的话! ”
魏含珠连连点头，泪珠垂在脸上，只有一丝丝沁入嘴唇，苦咸苦咸的味道让她的舌头趋近于麻木，连说话都艰难。
“以后这府里，除了司令，也就只有大太太愿意护着你了，大太太在府里也不容易，你要多多帮衬她，你和大太太互为表里，损伤了哪一个都不好，明白吗？”
“还有，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我离开，你都不许来看我，不然，我就不给你回信!”
小小的脑袋埋进她怀里，肩膀抖的不成样子，魏成玉搂住小小的人儿，眼前的水雾瞬间弥漫整个眼眶，什么都看不真切。
“好了，去叫大太太进来吧。”
魏含珠抑制住哭声，抹了抹发涩的脸，打开房门走出去。
“姑姑叫你。”魏含珠说完，带着红彤彤的眼睛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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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水替她掖掖被“回安庆也好，玉贞和谭二爷也在那，我已经给他们写了信……”
魏成玉握住面前整理被子的手，拉着她坐下，她只有一件紧要的事放不下。
“大太太，含珠她，她任性执拗，我一走，她势必要折腾，我怕司令在气头上会伤了她，你帮我护着她一些。”
魏成玉抽抽鼻子，说的语无伦次“让你受累了，可这府里我只放心把她交给你!”
沈韵水也伤感起来，一颗泪珠滑落又被她迅速蹭掉，她这时候哭了，只会惹得红绡更伤心。
沈韵水反握住她的手“我知道，红绡，我知道。”
纵然沈韵水极力掩饰，可哽咽的声调却藏不了，红绡满心的委屈这会儿彻底爆发。
“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让我养孩子我就替他养着，让我瞒着我就瞒着，对含珠我更是尽心尽力，我自认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他却想杀我!”
“他把我按进水缸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是动了杀心的，他居然要杀我!”
沈韵水抱着她的头，轻抚她的脊背“他那时候就是个疯子，疯子是不讲理的。”
魏成玉抹干眼泪抬头“我就是说先夫人几句坏话他就疯成这样，我就是前车之鉴，你让小竹办的事儿还是停手吧？会伤到你的!”
“红绡，如果我停手，等到事发的那一刻，我就真的没有后手了，不如我以攻为守的好!”
“大太太!”魏成玉焦急万分，沈韵水却只摇摇头。
魏成玉知道劝不住，抹干眼泪咬牙切齿的开口“大太太不是想知道先夫人的大事小情，我索性全都告诉你，说不定还能帮到你!”
魏成玉激动的牵动了伤口，疼的吸气。
沈韵水连忙扶着她“别急，别急，你慢慢说!”
“其实他就是在自欺欺人，先夫人在的时候也没见他多疼惜，人死了他倒是爱护起来了!”
“说白了，就是因为先夫人是为救他死的，他过不去那道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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