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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章 敦异真乃良臣也
    田敦异将酒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

    “要是没把握,我又何必折腾?”

    “我还不如继续做我的国舅,有吃有喝的,干嘛冒那么大的忌讳。”

    田贵妃心想,看来三弟没白在军前历练两年。

    以前的他哪有那么信心十足?

    自信是会感染人的,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她身体俯前问到:“来,跟二姐说说,如果你真做了莱州总兵,你准备怎么着手?”

    田敦异一摆手:“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打仗的事儿,你不懂。”

    “你还摆上架子了。”

    田贵妃抱胸靠回了椅背,假装生气地说道。

    “那我也不懂吗?”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崇祯背着手走了出来。

    田敦异一口酒喷了出去,假装惊诧地跪倒在地。

    “微臣参见陛下!”

    他还真在这儿。

    其实他刚才的话,就是说给崇祯听的。

    我从没有外戚干政的心思,心里想的,只不过是为皇上分忧。

    要是你手下都是良臣干将,我也乐得做个富家翁。

    忠臣呐!忠臣!

    “微臣不知陛下在此,方才言语颇多孟浪,请陛下责罚。”

    田贵妃也连忙起身,站到一旁。

    还好三弟刚才的言语,并没触逆龙鳞。

    崇祯坐到正堂前,说道:“起来吧。”

    “你也不要怪你二姐事先没告诉你,这都是朕的安排。”

    田敦异起身说道:“微臣朽木之才,何劳陛下如此费心?”

    崇祯正色道:“因为朕要听你的真心话。”

    “朕看了你的奏疏,写得不错,本想宣你君前奏对,但又怕你拘束,无法畅谈。”

    “所以让你姐办了这桌家宴,今日在你二姐宫里,朕与你不论君臣,只做郎舅,你可畅所欲言。”

    田贵妃知道二人要谈正事了,于是行礼道:“陛下,臣妾就先告退了。”

    崇祯点了点头。

    田贵妃向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依次离开堂中,关上了房门。

    房中只剩下崇祯和田敦异两个人。

    “陛下此话当真?”

    “君无虚言。”

    “若臣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恕你无罪。”

    田敦异知道,自己的奏疏已然引起了崇祯的兴趣。

    而自己能不能离开京城,前往莱州,开始自己更宏大的计划,就看今天的奏对了。

    “微臣敢问陛下,以陛下看,辽东局势恶化至今,是从何时开始的?”

    崇祯自不会回答。

    回答对了还好,回答错了,岂不是君王的战略眼光还不如一个指挥使佥事?

    “朕是在问你,你又如何反问朕?你有话直说便是。”

    “是。”

    田敦异自然知道这样不妥,但要想把崇祯带入自己的逻辑中,最好以问题开始。

    一个问题,便圈定了论证范围,也奠定了论证基础。

    后续也好有的放矢。

    “依臣看,辽东局势恶化,是从袁崇焕矫诏谋杀毛文龙开始。”

    关于袁崇焕杀毛文龙,甚至袁崇焕此人是忠是奸,崇祯杀袁崇焕是对是错,史家意见不一。

    田敦异也无心去论证此事。

    他的目的不过是说服崇祯,让他去莱州带兵。

    “陛下应该还记得,毛文龙被杀之前的辽东局势。”

    “袁崇焕于宁锦正面遏制满清,毛文龙在东江于满清背后钳制,朝鲜和蒙古仍为我大明藩属。”

    “四面遏制之势已成,黄台吉又刚继位不久,满清内部人心不齐。”

    “依臣看,就算我大明毫无动作,就算困,也能把满清困死。”

    “可毛文龙被杀之后呢?”

    “东江镇军心惊惧,诸将不和,已无法钳制满清,满清没有了后顾之忧。”

    “毛文龙被杀的同年,黄台吉亲率大军,绕过宁锦,破长城隘口,从北方直入关中,直达京畿城下,酿成己巳之变。”

    “若非陛下英明睿武,妥善用兵,大明将士忘死用命,恐京师危矣。”

    田敦异当然要给崇祯戴高帽。

    “但没了东江,宁锦一线已独木难支,难以遏制满清。”

    “而后满清多次绕过宁锦,从北方隘口入塞,兵锋直达登州,海州,烧杀淫掠,军民罹难,掳劫人丁财货无数。”

    “之后,黄台吉更是以武力依次征服朝鲜和蒙古,将其纳为藩属。”

    “大明原本对满清的四面合围之势,如今却成了我方反被三面合围,被动挨打,难以建功。”

    “清军想打哪儿就能打哪儿,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军只能被动防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为何,因为战略主动权已在满清手中。”

    “说句诛心之论,即便此次辽东能解松锦之围,辽东也迟早大败,其势使然也。”

    “如果我所料不错,清军下次入塞,应当不远。”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袁崇焕。”

    田敦异此番论证,其实想了很久,也颇为巧妙。

    他不在乎袁崇焕是忠是奸,他只在乎是否迎合了崇祯的心思。

    因为毕竟是崇祯决定了自己能不能去莱州。

    而崇祯自从杀了袁崇焕,朝中就颇多议论。

    有的说袁崇焕该杀,有的说袁崇焕冤死。

    但有一种说法愈加甚嚣尘上。

    就是崇祯中了满清的反间计,自毁长城。

    这种说法,让崇祯自疑不已。

    难道朕真的杀错了?

    那朕岂不是和历史上的那些昏君一般?

    就如同赵构杀了岳飞,刘义隆杀了檀道济。

    史书上将会如何记载?

    一直以明君要求自己的崇祯,内心颇受煎熬。

    可是在田敦异看来,群臣才不在乎袁崇焕是忠是奸,更不在乎崇祯是否中了满清的反间计。

    他们在乎的,是有了这个说法,朝野便可以质疑和钳制崇祯,质疑和钳制皇权,进而打击皇帝的威信。

    君权和臣权,本就是对立统一的。

    而明朝中后期的文臣集团,就颇擅此道。

    而崇祯本就是个特别在意舆论和评价的君王。

    不负众望,他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内耗,举止愈加失措,朝政也颇为朝臣掣肘。

    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袁崇焕这三个字,就像卡在崇祯心里的一根鱼刺。

    如今听了田敦异的一番分析,崇祯终于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袁崇焕,朕没有杀错!

    如果不是他,辽东又何至于此?!大明又何至于此?!

    如果不是他,朕又何必被人议论如此之久?!

    袁崇焕,你这个国贼!

    他拍案而起,咬牙说道:“袁崇焕误朕何深——”

    听到崇祯的话,田敦异知道崇祯听进去了,也认可了自己的说法。

    一番话,治好了困扰崇祯多年的精神内耗了属于。

    就像医生看病一样,既然病人认可了我对病情的分析,那么如何开药,可就是我说了算了。

    “陛下,往者不可追,来者尤可为。”

    “国事已然如此,如果不尽快妥善筹谋,恐怕宁远和山海关也撑不了多久,到时京畿罹难,社稷危矣。”

    崇祯重新坐回椅子,此刻的他已然面色平静。

    “敦异,你是个良臣。”

    “你与朕仔细说说,为何登莱是破局的关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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