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的傍晚总是来得格外急促。
半刻钟之前，金红的日轮还中气十足地悬浮在西山之上，肆意播撒着烈光和炙热，丝毫不把它身下的蝼蚁们放在眼里。
可王成只不过是盯着青桓发了会儿愣，再度抬头时，那不可一世的暴君便无声地陨落了，只余下西天云朵上大片的血迹，诉说着不久之前的暴行。
“时间过得真快啊……”
瞥了一眼仍在讲述的少女，看着她为了方便自己理解，特意取出的大幅绘图和厚厚的羊皮卷宗，王成心中不禁悠悠一叹。
“看什么看！你给我复述一下刚才说到的内容！”
满头青丝随风飘荡，青桓连头都没抬，就发现王成在开小差。皱了皱琼鼻，她双手抱胸，脸色装出一幅凶巴巴的姿态。
“不就是说，虽说倒悬天内部，宗室一系和师徒一系之间的对立由来已久，但是这百年来尤为严重嘛……”
余光扫了一眼青桓的胸前，王成心头微不可察地泛起一丝遗憾。
虽然也不算小了，但是和宋馨莲的规模相比……
“重点在于，这百年来，师徒一派持续衰弱，连原本掌握在手中的血部都不得不让出一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在听啊！”
高阶修士的强大直觉，让青桓本能地感到，王成在想什么非常失礼的事情。
虽然她找不到证据。
但作为名震倒悬天高层的“小妖女”，青桓做事，从来不需要证据。
略微歪了歪头，她轻轻哼了一声，王成就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戳了自己一下。
下意识一个激灵，王成这才发现青桓脸上的坏笑。
“我的好兄弟哟，我听，我听还不行嘛。”
抱在胸前的手臂略微抖了抖，挤出更加明显的形状，青桓对王成的话语似乎并不算满意。不过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挥手间收起卷宗和图画，她率先转过身。
“进屋吧，外面天要黑了。”
王成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上次不是才说过，“不是区区好兄弟就能进的”吗？
怎么这次就？
不过就在王成想要开口询问时，他新获得的“直感”天赋似乎提前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地向他传达着死亡预感。
你可别说了！
从心地缩了缩脖子，王成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天赋。
将心中泛起的作死话语大笑，他默默地跟随。
“还挺识时务的嘛，真不错~”青桓的脚步欢快了少许，背对着王成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娇艳笑意。
“我来帮你鉴定一下收获吧，这次任务的收获一看就不少。”
待二人穿过外观简陋的木门，青桓随口说着，目光看向王成腰间的储物袋。
“上品符器以下，对你接下来的帮助约等于无，而且你这储物袋的容量也不行。”
王成边听着她的话语，边转头注视起这间房间来。
内部空间比外界看来的大数十倍，这倒不算太惊讶，但房间里的装饰嘛……
脸上微微泛起遗憾之色，王成撇了撇嘴。
还以为终于能看见闺房什么的呢。
结果只是间藏宝阁吗？
抢在青桓恼羞成怒地扑上来之前，王成赶忙将腰间六个储物袋提起，一股脑打开后，忙不迭倾倒起内里的物品来。
嗯？
粉色玉简？
怎么忘了把它藏起来了？
还好没被青桓看见，赶快收起来罢！
……
一个时辰后，王成一瘸一拐地从执事小院中走了出来。虽然脸上多了一对熊猫眼，脸颊上也画了一只小乌龟，但他脸上的振奋之色仍然难以遮掩。
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
太爽了！
摸了摸左手手腕上温润的白玉镯子，王成内心砰砰地跳着。
四件上品符器！三件下品法器！
以及，一件中品法器！
莫说外门的斗部了，王成感觉此刻的他，都能直接去报名参加外门大比，进而冲击内门了。
就算临走前，被青桓莫名其妙地小揍一顿，但倘若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那就让青桓的小粉拳来得更猛烈些吧！
就在王成歪歪斜斜地扶着树，艰难跋涉在子时的漆黑夜色时，他身后的执事小筑内，有一双复杂的星眸，看穿了夜色，紧紧跟着他。
“快点成长吧，再更快一点……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有多重要。”
此刻的王成，并不知道青桓心中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暂时无计可施。
对于他身上那被系统显示为“？？？“的天赋，王成进行过极多的尝试，但仍然一无所获。不同于他从尸体上摸到的其他天赋，若非系统显示，王成甚至都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
更别说运用它了。
而且，王成心里也很清楚，倘若要偿还自己欠下的这好几份的救命恩情，以他目前的修为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看刚才青桓跟自己说了很多，但那些都只是大略的情报而已。虽然也极其珍贵，但她好像在顾忌着什么，每当涉及到某些真正严肃的问题，便总会轻飘飘地回避过去。
比如，师徒一系和宗室一系的矛盾根源。
再比如，百年之前宗门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太弱了啊……“
一声轻轻的叹息，很快就飘散在这片深沉的夜色之中。
“所以，绕了半天，问题又重新回来了。“
“接下来，我又该去哪里？“
王成原本打算拜访完青桓就直接去斗部报道的，毕竟敌在暗而他在明，拖得越晚就越容易出现意外。
但经过青桓的点播，他知晓了斗部背后真正的主人，何家跟林家。
何家擅长兵刃，林家独尊拳脚。
“世家内部绝非铁板一块，但碍于某些老不死的约定，我不能跟你挑明。”
“不过你也许听过一句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只能言尽于此。“
清脆的声音在王成耳边重新回荡，他的脸上泛起轻笑。
冠绝斗部之“武”吗？
那倒是真的要好好准备一下。
摸了摸长袍下摆挂着的鱼形上品符器，王成脚步微微一顿，调转了前进的方向。
青桓之前告诉他，这令牌是外门坊市“悬天映鱼”的贵宾令牌。
既然是坊市，那里面一定有贩卖情报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