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强词夺理，预想之事当不得真。”
魏征双眉紧锁，口中虽然驳斥着李平，但心中却暗暗思索刚才那番话。
李平摇了摇头道：“预想之事不作数，那便说说近在眼前的，五胡乱华之事先生应该知晓。”
魏征下意识道：“突厥没有那个实力。”
这话不是随口说说，他不是不明白突厥是大唐之患，可还是说要等等，是经过分析和思考的。
双方同时发展，大唐的速度会远超突厥，时机一到必能够战而胜之。
李平却不认同道：“为何不会？”
“民族兴亡之事谁能轻易断言？”
“永远被动防御，迟早会被找到机会。”
“在我看来，既然有能力打就必须要打，否则对方便会得寸进尺，今日是劫掠，明日便是攻城，若是被突厥站稳了脚跟，到那时的大唐会更加被动，先生，两方博弈，人家可不会完全按照你的设想前进，若是突厥放手一搏，今年的大唐又该如何应对？”
“突厥不敢……吧！”魏征原本想要笃定的回答，可话一出口又变得不是那么确信了。
大唐内部战与不战的声音此起彼伏，突厥那边的情况谁也不知道。
若是对方可汗真的鱼死网破，全力一搏。
今年的大唐怕是要损失惨重。
仓促防御和主动进攻付出的代价可是完全不同。
“今年开战，代价太大了，你可曾想过三军一动需要多少钱粮，战火一起又有多少士兵伤亡，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那边疆呢？”李平反问道，“被突厥劫掠的百姓就该死，那些守军的牺牲就白死了么？”
“我泱泱大唐，岂能容忍如此事情发生，我大唐就应该是天朝上国，莫说是士兵，便是普通百姓也不是他们能够欺辱的。”
“便是骂上一句也要付出代价，若是敢杀人便要让他们亡国灭种。”
“狂妄，当真是狂妄。”魏征被李平的言论吓到了，“你懂什么，如今大唐与突厥之战胜率不足五成，若是败了你可想过后果？”
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引经据典的李平竟然会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李世民反倒是露出笑容。
这孩子心中的志向果然不同凡响。
李平骄傲地站在原地，挺起了脊梁。
他说出这番话的底气来自于对历史的认知，更是因为他所在的时代便是如此。
御敌于国门之外，痛击十七国联军，打得当世第一大国被迫停战。
那一战，打出了种花家的风骨，打出了几十年的和平。
今时今日也是一样的道理。
魏征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
但李平不认同。
今日的大唐不是渭水之盟的时候，既然有实力一战，有大半把握能赢，凭什么不打。
“战场之事千变万化，要算五成就真的只是五成，指挥将领，士兵素质都是决定战场胜负的因素，朝堂诸多武将都是百战之人，陛下更是马上天子，他们觉得能打，你是在怀疑他们的能力？”
“就算是败了，情况会比当年渭水之盟更差吗？”
“突厥能不费一兵一卒取胜？”
魏征闻言一怔，下意识看了看眼前满脸笑容的李世民。
李平继续道：“一战能够保证未来边境不受骚扰，打通大唐开疆拓土之路，先生却只看到了眼前得失。”
“你口口声声说百姓即为天下，此刻你的天下在何处？”
“在未来，在子子孙孙，在千秋万代。”李平傲然道，“这一仗我们不打，就要子孙后代来打，那时的突厥可不会是如今的样子，死的人绝对会比今日多上十倍，百倍。”
“你，你……”魏征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黄口孺子。”
“冢中枯骨。”李平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眼见二人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李世民适时开口道：“论战之事皆是纸上谈兵，想要分出胜负可不容易，今日就到这里吧。”
闻言李平也冷静下来。
不该为了这件事情争论不休的，反正大唐和突厥之战已经是事实，何必同人生气。
当下便开口道：“晚辈口不择言，还请先生莫要挂怀。”
魏征摆了摆手道：“论战之事本就是各持己见，老夫不至于同学生置气。”
听到这话，李世民暗暗点头，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般发展。
抛开看戏的想法，魏征确实是最适合李平的老师。
因为他不会强迫别人认同他的观点，也不会表面上退让，也正是因为这点，他在和魏征的一次次交锋中将问题看得更明白，更透彻，到最后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错了就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其他人，或许会为了成全对方的面子，顾全大局而退让，久而久之自然就成了和稀泥。
李平需要的是成长，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他的天赋已经足够高了，不需要别人迁就，退让。
“父亲，先生，时辰不早了，不如咱们开宴吧！”
李平看到柳婵儿给他比了个手势，知道饭菜已经准备好，便出声询问。
却不想，李世民摆了摆手道：“今日就算了。”
魏征也点头道：“这顿饭日后补上就是了。”
近日来朝廷之事众多，他们能够抽出一上午的时间在这里已经不容易，回去之后还要把耽误的事情补上，吃饭什么的纯粹是浪费时间。
李平闻言只好将准备好的拜师礼送上，除了寻常的东西之外还有一包盐和一包糖。
魏征也直接笑纳。
很快二人离开小院。
马车上，李世民看着欲言又止的魏征笑了笑，直接道：“想问什么直接问，不用遮遮掩掩的。”
魏征咳嗽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便直接道：“李平公子是？”
他担心的问题是李平的年纪。
看起来和太子差不多，也不知道哪个更大些。
若李平才是长子，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是朕与皇后的孩子，当年夭折的二皇子李宽。”
魏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担忧道：“此事陛下可调查清楚了。”
李世民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并无人策划，或许是上天垂怜吧。”
听到这话，魏征顿时放心了，立刻迫不及待地询问事情经过。
作为投降过来的外臣，魏征的地位很尴尬。
起初知晓这桩秘闻的时候还诚惶诚恐。
可转念一想，反正都知道了，那就直接问清楚呀！
不然岂不是平白担惊受怕。
魏征突如其来的好奇心让李世民一怔，旋即笑骂道。
“老东西平日里假正经。”
虽然这样说着，可他还是将事情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