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阳光暴晒下，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正忧郁重重的行驶着。
便是彻底失去苏城后的苏家贵族一行人。
“爹之后我们要去哪？”苏怡恋问，她作为一个被圈养的人，很难承受住生活的圈子被毁，未来充满变数的结果。
“回王国……”“苏城主”面色没有比任何人好，相比之下，其实他的落差才是最大的。
“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归宿了。”
王国却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他们的先祖从王国出发，最终又轮到他们回到王国。
与其是形式上可以住的归宿，实则其实不如说是再次进到一个圈子里。
一个不是作为父亲给予自己女儿建立的圈子，也不是父亲所生活在自身掌控的圈子里。
而是他人的圈子，由更多更复杂的圈子组合成的大圈子。
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人都身不由己。
不再那么从容应对。
与其说是融合，不如说是被吃掉。
被王国吃掉，被王族吃掉，被其他贵族吃掉。
被吃掉后，就几乎不可能再吐出来了。
哪怕是一个作为贵族的家族，也亦有贵族中的贵族。
王族就是那最大的贵族，整个王国都是王族一座超级巨大的城。
“……”
贵族亦是平民中的贵族，而王族，自然是贵族中的贵族。
虽然贵族与王族间的差距并不像平民与贵族那般巨大，可仍然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若苏家还有自己掌权的苏城，那么面对王国要求时，还有那么一分归属。
可如今他们没有了，被一位玩家彻底颠覆了。
苏家族长也是终于明白了王国为什么如此善待玩家，一方面不仅仅是玩家们能力异常的优秀全方位的天才，更重要的是他们战斗力离谱至极。
这便是真正实力上的差距了。
恐怕就算是王国，要是真惹了所有玩家，下场也绝对会是损失惨重。
如此的损失惨重，对于这个世界大陆上的其他势力来说，和覆灭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王国高层更想化危险为好处，因此才有了如此局面。
苏家族长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什么所谓让苏家崛起的一代伟大族长，我就是个罪有应得愚蠢至极的蠢货！”他心中想到。
一行的苏家队伍默默的走着，所有人脸色很差，除了苏别情。
她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的结果。
她不觉得失去了平稳安逸的生活很难接受，相反，她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像是反抗获得了成果，又或是破坏了困住自己的牢笼。
她觉得这是一个自己可以真正成长、去实现能力改变自身处境的一个机会。
所以她甚至很高兴。
她并不觉得自己就是那所谓会被王族所吃下的食物，她觉得自己很有希望。
至于希望什么呢？
目前看来，也没人知道她的想法。
“对了，别情啊。”苏家族长突然开口，并一只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看起来满是疲惫，但是也不明白疲惫又得到了什么的老人一样。
于是一行的所有人都停下，开始整顿休息。
“怎么了，爹？”苏别情略微有些小小的意外。
她不觉得这种时候没有叫到其他弟妹，反而叫她这位长姐，是件正常的事。
毕竟，看似的她活在内圈，实则不过是正好触碰到圈边线的位置罢了。
“……”他双眼很是失神的想了一会，最终还是觉得没有退路的告诉了苏别情实情。
“当家的……”苏家族长的妻子，苏怡恋、苏宁语等一伙人的母亲，最终还是有些不忍的开口。
她也是受害者，也是好端端的活在自己爱人苏家族长边创建出来的舒适区，最终被毁灭的受害者。
“你并不是我的女儿。”
“什么我不是你的女儿？”
“爹，你在说什么呀？”
苏别情一时没有从这句话中缓过来，不只是她，她的弟弟妹妹们也一样，苏家贵族的其他人也一样，以至于一旁的无关工作人员也开始吃起了大瓜。
一位浑身疲惫战甲破损的士兵拿起了一片西瓜开始吃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你们平常不怎么关心我……但没必要讨厌到这种程度吧？”
“我身上有什么你们讨厌的地方吗？”
苏家族长惭愧冷吸一口气，眼睛闭上后一会才释然的睁开。
“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震惊，震撼，惊疑，恐惧，害怕，无措，各种情感围绕在苏别情心头。
其他人也更是一头雾水。
似乎平常不经意间的真相就这么展露出来了。
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父亲母亲不怎么关心自己？
因为他们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像是悲剧一般搞笑的答案。
“为什么我不是？”
苏别情失神，此刻她左看右看，像是在寻找什么能逃离的地方。
然而她周边的，全是从小到大陪伴在一起的“家族”陌生人。
“你是莫城主的女儿，莫家长女。”
“那为什么我会在苏家？为什么我会和你们在一起？”苏别情表现出一副慌张的态度，像是这个真相能改变她什么一样。
“真相……你自己去问你的父亲吧。”
“你不是我父亲吗？！”
“我不是，我只是养育你，照顾你长大的人。”苏家族长很自然的说道。
“不你必须说清楚！”苏别情承受不住的抓住了苏家族长的肩膀，想从他身上摇出点什么。
然而只有冷漠与无言。
“我已经做我能做的了，如今苏城已无，我也再没有什么责任与义务要去做。”
“你也自由了，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喜欢那样的工作。”
“你比……你的妹妹苏怡恋更向往外边的自由。”
苏家族长推开了苏别情的手，像是还在考虑着什么一样，看向一会儿要行驶的前方，那是王国的方向，也是苏家的归路，他的最终归宿。
此刻苏别情内心的家才轰然崩塌，外边卷起了无数狂风暴雨，寒冷刺骨的侵蚀着她的内心。
她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但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哪怕是假的，也已然在无意义。
“你是要赶我走，让我去莫城？”
“难道你以为莫城莫家会接受我一个莫名其妙从小到大没见过的外人？”
“为什么？”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也是因由而此，她才想问为什么。
人生变故来的太突然，或许以毫不在意的眼光去看，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不过是一点设定改变了，人仍就是那个人。
可在这个封建与家族制度为上的世界里，这无疑是致命的威胁，以及极其不确定的因素。
没人能预知这样的变数，顶多，也只是猜想。
要是她回去了，来到莫城，莫家没人认怎么办？那下场会怎样？那如果认了呢？又会怎样？他们会善待她吗？还是表面关心，内心仍旧把她当做外人？
都不确定。
没有答案例子可以参考，也没有相应的条件。
“莫城主会认你的，他不可能忘记你。”
苏家族长眼神倾斜的瞄了眼她。
“毕竟，你是他最爱人的后代。”
“光是你的样子，他就绝对不会忘记。”
“所以你快离开吧，路上我们没法为你照应，不过以苏城到莫城的距离也不远，我知道苏城外边还有一房屋，里边有位老人可以帮你。”
“现在赶过去的话，不到天黑……”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还是让我走？”
“……”
“你不想走吗？”
“以你的性格想法，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气氛宁静，很多苏家族人内心五味杂陈，都不明白自己该怎么看待这位“莫家”长女。
虽然是他们的姐姐，可其实接触也没多少。
甚至有的人从小到大也就光见过几次面，谈的话更是几乎没有。
所以对于他们的关系，其实也算是没有。
可有可无的存在。
苏家族长说出这些话后，他也没想过有什么好结果。
或许是得到一阵闹腾的回应，或许是得到心如死灰般的结果，总之，没有太好，也没有更好的结局。
毕竟在他的观念中，女人就是这样的多情。
谁知苏别情见此也是笑了起来，笑得令人心生疑惑，让人感到胆怯。
仿佛是在人群中表演尴尬的喜剧，又或是以悲剧收尾？
“我当然在乎了，你说过我是自由的，但那又怎样？”
苏别情停下仰头的笑容，充满气势的指着苏家族长。
“你们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认为我自由，因为我没有做出超越你们范围理解的行为，你们其实根本不懂我。”
“但那又怎样？我根本没在乎你们。”
“我不会在乎你们怎么想，怎么认为的我，是不是亲人也罢，是不是外人也无所谓。”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
说完，她转过身，头又往回看了一眼。
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爹，娘，等我明白了再回来看你们。”
说完自由的奔跑开来，速度对于这个世界有所限制的人们来说，已然是放飞自我的程度。
她没有很失落，反而可以用上兴高采烈的兴奋去形容。
苏家族长露出哪里言喻的动容表情，仿佛下一刻就会像是个哭泣的老头。
“当家的”
女人多情果然没错，苏家族长的爱人已然流泪，小心的用手擦拭着自己眼边的泪水。
“孩子长大了。”
所有人都有所感悟，但也没有人说。
苏家族长这才有所看向苏别情离去的方向，像是无言的道别，人生的分叉口般。
他摆了摆手，像是最终会离去。
“启程，继续。”
苏怡恋其实是很羡慕自己姐姐的，羡慕她是演出这故事的主角，也羡慕她的所作所为。
然而比起羡慕，她更为自己与之相比感到难过。
她也想像这种情况也能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这给了她面对未来的勇气。
可惜，世间并不是如人所愿。
几天后，几十人群的队伍已然下降了一部分，原因便是夜里怪物的袭击。
如今苏家族人死伤过十，士兵护卫们也是接连受伤，照此情况，恐怕是不能一个月后到达王国了。
“难道，天要亡我苏家？”苏家族长很是疲惫的望向天空，但什么回应也没有。
天上的云也仍旧是那么飘着。
这时，一队身穿附魔铁套，马着铁马铠的骑兵从远处奔来。
“是王国的人？”
领头的队长驾驶着棕色马匹在苏家族长的钻甲护卫前停了下来，拿出纸张开始传读国王话:
“国王有令，因苏城被玩家所毁，王国特定派我们保护苏家贵族重回入住王国。”
“那对于那位玩家呢？”不知有谁问。
骑兵队长缓了缓，重新看了看。
“他曾言半月后到达王国入住，所以王国没有任何计较，国王也对那名自称为毁灭的玩家感兴趣……”
苏家众人皆是无语。
看来王国认可了玩家毁灭的实力，并认为他的价值肯定在残废的苏家之上。
报仇？报什么仇。
有必要吗？为什么要为一个不足以为意的苏家贵族报仇。
这必然是真正结果了。
哪怕王国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城被毁，王国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做出如此成就的毁灭还选择加入了王国。
那王国更是不会去计较了，甚至可能提都不提一下，又或是提一下以彰显玩家毁灭的神威让他高兴一下，才好谈合作。
这就是现实啊，没有实力谈什么其他。
也只能叹口气继续下去。
说毁灭逍遥法外，那其实也不为过，就算他在法内，以他的实力王国的法律都得绕个边给到足够自由的活动空间。
这就是真正上的差距，苏家贵族需要听从王国，而玩家们不需要，甚至王国会听从玩家们的要求，给予一定的需求。
也是形势所迫，毕竟在能容忍的范围内，好处会更多。
他们放不下，苏家众人根本放不下，但那又怎样？他们一起去和毁灭拼了送死吗？那没有意义。
比起如此愚蠢的送死，耻辱的活下去并传承，才是他们认为本应该做的。
这才是他们认为本应该为家族做的，继续给家族存活下去的机会……
虽然机会渺茫。
但也算是他们活在世上有所在意的东西了。
他们确实不自由，但他们反而觉得这样更自由。
能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并继续，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自由了，他们并不认为这是最小限度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