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的目光再次掃向徐月嘉。
不過溫葉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 因為不重要。
她拿着已打開的信起身,對徐玉宣道:“不讀便不讀吧,你自己待會兒, 有事找紀嬷嬷, 母親還有事。”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西側書房走去,徐玉宣人小,哪裏追得上她,就這樣被拒之門外。
好在這時紀嬷嬷端了一盤點心進來, 徐玉宣的注意力才勉強被吸引住,重新坐回凳子上。
紀嬷嬷夾了一塊杏仁餅, 哄着讓徐玉宣吃。
徐玉宣趴在桌子上, 用小米牙一點一點啃着,大概是杏仁餅味道不錯, 他吃得一臉歡雀。
坐在對面的徐月嘉抿了一口茶, 餘光瞥過去。
徐玉宣似有所感,用另一只手遮了遮才吃了幾口的杏仁餅, 小動作護食得緊。
徐月嘉:“......”
書房裏,溫葉正在思考怎麽給沈氏回信。
從徐月嘉的态度來看, 皇宮內或許複雜, 但并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洪水猛獸, 沈氏之所以給她寫這封信,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溫家不想與皇家有牽連,眼下太子雖受寵,那是因為聖上正值壯年,誰又能保證将來?
聽說先帝年輕時也算是個明君, 可人一老,心态就變了。
而長樂公主是太子同胞長姐, 皆出自中宮皇後,命運可以說是息息相關。
溫葉想清楚後,提筆落墨,其中利弊得失不需要她多說,只用将皇上此次為公主選伴讀的真正心思告知沈氏便可。
有了思路,一封信很快寫好,溫葉将其放在一旁晾着,接着又拿了張空白信紙。
第二封是她準備寫給常姨娘和小妹的,夾在第一封信裏,一起送去溫家。
她和姨娘小妹也好些日子沒見了,挺想她們的,好在等年後初二回娘家就又能見上一面了。
溫葉邊寫信邊琢磨今年給小妹的新年禮物,徐玉宣那一盒小金豬倒是給了她靈感。
往年沒那個條件,今年有了。
嫁人後所有的吃喝穿戴用度,國公府都會負責,溫葉除了每個月要給自己人發月例,都沒有花銀子的地方。
陪房人不多,她的月例銀子就足夠發了,還能有所餘。
沈氏給她的嫁妝銀子,不花也是放在那落灰。
重活一世,溫葉已經沒上輩子那般愛存錢了,拼死累活存了幾百萬,結果一分沒花在自己身上,人就噶了。
不過她還是很喜歡錢,來者不拒,只是心态有所轉變,該花就花。
看開了,但又沒完全看開。
溫葉将信裝好,密封,打算午膳後讓雲枝去找秋叔,讓他将信送去溫家。
等溫葉從書房裏走出來後,父子倆都離開了。
桌上只有一盤沒吃完的杏仁餅。
溫葉叫雲枝和桃枝進來,将信給雲枝,吩咐她過後,問了桃枝一嘴,“午膳吃什麽?”
桃枝笑着回道:“反正都是您愛吃的,紅杏的廚藝,夫人還不放心?”
溫葉心道,也是,随手拿起桌上擺着的杏仁餅吃了起來,味道不錯,就是沒她以往吃過的那般甜,想來是專門做給徐玉宣吃的,所以沒放太多糖。
溫葉吃了兩塊,等雲枝送完信回來後道:“馬上就過年了,有個事兒需要你去做。”
雲枝道:“夫人請說。”
溫葉喝了口茶水,解了渴意後道:“事情簡單......”
攏共就兩件小事,雲枝一個人完全能應付。
溫葉說完,将先前寫完信後,又單獨畫好的一張圖紙交給雲枝,并道:“如果哪兒有疑問,再來問我。”
雲枝謹慎收好,保證道:“奴婢知道了。”
吩咐完事情,溫葉的視線再次回到桌上的杏仁餅,這才想起來追問一句:“郎君和小公子呢?”
桃枝回道:“夫人不是在給溫夫人寫回信嘛,郎君怕小公子打攪,便将小公子抱走了。”
溫葉“哦”了一聲,不甚在意。
然後就将一盤杏仁餅都吃完了。
少放些糖,味道居然更好。
秋叔午膳後就揣着信離開國公府,駕着馬車去了溫家。
沈氏收到下人通報的時候,正與兩位兒媳在正堂說話,她沒想到溫葉回信會這般快,原以為要等兩日呢。
看來她這個庶女和國公府的人關系處得不錯。
也是,她那個性子,在哪都能過出一番天地。
沈氏讓下人将秋叔帶去倒座房,喝杯熱茶暖和暖和,順帶将信拿過來。
小厮将信交給正院的小丫鬟,小丫鬟又把信遞到銀霜手中,最終由銀霜拿來給沈氏。
沈氏接過信,一摸便知裏頭還有一封。
想也不用想,多出來的信是給常姨娘的。
兩個兒媳不是多嘴的人,府上的事她們也大差不差都知曉了,因此沈氏當着她們的面就将信打開了。
柳氏的肚子如今已經大了,沈氏免了她每日的請安,但柳氏白日裏偶爾還是會來正院陪沈氏說說話,反正兩個院子離得不遠,婢女們小心扶着,不礙事。
沈氏看完信後,眉頭徹底舒展。
楊氏瞧婆婆沈氏神情輕松,便猜是伴讀一事有了好的解決辦法。
不過她很知趣,什麽都沒問。
只笑道:“一眨眼,四妹出嫁也有好幾個月了,前兩日澈哥兒還念叨着呢。”
楊氏倒沒誇張,四姑子嫁人前,偶爾會往她院裏送些小玩意,她兩個兒子都挺喜歡的。
幾個庶出姑姑裏,除了大不了幾歲的溫然,也就記得溫葉這一個。
沈氏看完後又将信裝回去,等溫父下職回來,還要拿給他看的。
“聖上為公主挑選伴讀一事,我們家就不摻和了。”沈氏同兩位兒媳道,“不過五姑娘既符合條件,參選是一定要去的。”
否則讓聖上知曉了,還以為是溫家不敬皇家呢。
旨意上說只在五品及以上官員家中選,不僅溫家符合,楊氏和柳氏的娘家也在條件之內。
楊氏聽明白了,臉上笑意不禁明顯了些。
她娘家有個侄女,今年八歲,還算聰慧機靈,正好合适,如果沒有小姑子這個競争對手,又能多一分勝算了。
公主的伴讀啊,有了這麽一層身份,日後長大說親,選擇都能更上一層樓。
柳氏就沒想這麽多了,她幾位兄長都沒有女兒,所以就算是有這方面的念想,也沒有條件。
她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上。
也不知是男是女。
一舉得男當然好,不過柳氏心底還是挺期望是個女兒的,物以稀為貴,溫家下一輩還沒有女孩,她頭胎若能生一個,婆婆應該會喜歡。
柳氏嫁進來這麽久,也終于知道為什麽母親會選中溫家了,除了與婆婆的手帕交這層關系外,至少在溫家,她不用擔心生女兒會受到冷落。
給常姨娘的信,沈氏讓銀霜親自去送。
溫葉嫁人後,常姨娘身邊只剩下小女兒,日子還是要過的,只是沒了溫葉,少不得多了幾分寂寥。
溫然争氣,每日都很用功讀書,風雪也不間斷,常姨娘欣慰的同時,經常會想起已經嫁入國公府的大女兒。
不過府中學堂已經放了年假,在正月十五之前,溫然都不用去了。
她現在每日按照放假前就制定好的計劃,每日按時完成課業後剩下的時間都用來陪伴常姨娘。
銀霜過來送信,金桔一聽是四姑娘的信,立即領着銀霜進屋,同常姨娘和溫然道:“姨娘、五姑娘,四姑奶奶來信了。”
屋內,溫然在練大字,常姨娘坐在一側,繡些小物件打磨時間。
聽到金桔激動的話音,常姨娘迅速放下繡品,快步走過去,看向她身旁的銀霜,同樣有些激動問道:“銀霜姑娘,可是真的?”
銀霜将信奉上道:“回姨娘,這是夫人命奴婢送來溪翠院,的确是四姑奶奶的信。”
常姨娘高興接過,道:“真是麻煩銀霜姑娘了。”
銀霜沒說什麽,送完信,便告辭了。
常姨娘拿着信回來準備與溫然一起看。
信挺長的,溫葉沒寫那些冠冕堂皇的話,就像是聊家常一樣,寫了她這段日子都做了什麽事。
溫葉想,常姨娘和溫然應該挺喜歡她絮叨這些的。
常姨娘的确歡喜,即使沒法回信,但從女兒的信中,看出她看過得好便已經很滿足了。
溫然也高興,看完四姐的信,她感覺讀書都更有勁頭了。
不過心性再早熟,也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溫葉着重在信上描繪了那兩日在莊子上的生活。
鐵鍋炖大鵝引起了溫然的注意,提起這道菜,她一雙杏眼都透着亮。
常姨娘摸了摸小女兒的頭,笑着道:“你姐姐在信最後附了做法,明兒我就讓小廚房給你做。”
府中的大廚房是不會供應這種吃食的,好在溪翠院有小廚房,想吃什麽,自己掏銀子去買,不費事。
得了準信,溫然開心笑了,然後道:“姨娘,我繼續練字去了。”
她要好好讀書,争取從父親那多得一些獎賞,然後全部攢下來。
四姐花錢大手大腳,她得多幫着存一些。
常姨娘看完信,也有精神了,重新拿起繡件,繼續。
她別的本事沒有,繡工活還是不錯的。
國公府,西院。
溫葉午覺睡得有些久,醒來後都快申時了。
想到很久沒打牌了,溫葉讓桃枝将牌找出來,雲枝替她辦事去了,差一個牌友,桃枝就将柳芽給拉了過來。
柳芽有些慌張道:“二夫人,奴婢不會玩。”
溫葉不在意說:“沒關系,讓桃枝教你。”
桃枝得了令,立刻與柳芽說起規則來,柳芽聽得迷迷糊糊,手上就被塞了紙牌。
溫葉立下輸贏規矩,不玩錢,還是往臉上貼紙條。
輸一把貼一根。
柳芽這樣的新手,哪裏玩得過溫葉這樣的老手,加上溫葉今天運氣不錯,連手把手教出來的桃枝臉上也被貼了不少。
溫葉臉上就眉心處一根。
三人玩了一個多時辰,柳芽一把沒贏,手背上貼的都是。
溫葉讓桃枝幫她一起摘,然後道:“你天賦不錯啊,下回還找你。”
雲枝和桃枝都太精通了,還是和柳芽這樣的新手一起玩更開心。
溫葉笑得很是溫柔,柳芽卻不禁一顫,想也沒想就道:“不若明日讓柳心過來陪夫人?她學什麽一向比奴婢要快些。”
一點沒覺得把柳心推出來有什麽不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溫葉沒拆穿她的小心思,眉一挑道:“是嗎?”
柳芽點頭。
溫葉:“既然如此,明兒你就讓她過來吧。”
柳芽随即笑了道:“奴婢明白。”
前院剛訓斥完底下人的柳心,忽然打了個冷嚏。
牌局結束,溫葉看了會兒話本,就到用晚膳的時辰了。
府中多了位姑太太,近幾日晚膳都要去正院用,溫葉一邊看話本打發時間,一邊等徐月嘉過來,再一起去正院。
徐月嘉酉時準确出現在西院。
溫葉放下話本,起身整了整衣裙,喚了聲“郎君”。
徐月嘉應了一聲。
溫葉注意到徐月嘉這會兒穿的不是上午那身,不過并沒有太在意。
二人一路無言走到正院。
溫葉一一問過禮後,眼前就多了個圓球。
圓·徐玉宣·球,張着小嘴喊道:“母親~”
溫葉照舊摸了摸他的腦袋應付過去。
衆人落座後,顧及大姑太太多年未歸京,因此這幾日都沒有了‘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
大姑太太白日帶着兒媳去了一趟昌南侯府和親妹妹聯絡了下感情,順便恭喜她得了個長孫的喜慶事。
昌南侯府與江家大房打斷骨頭連着筋,宅子離得又近,大姑太太從親妹妹嘴裏聽了一嘴江家大房的事。
不過有些話不适合在吃飯時說。
膳後,大家坐在一塊兒聊聊天。
大姑太太道:“我聽小妹說,她大嫂李氏娘家一個庶女不知怎麽被文王看上了,李氏娘家不死心,打算走文王的路子,為幾個被流放的兒子求求情。”
陸氏頓時氣道:“李家還真是塊狗皮膏藥。”
溫葉吃着點心,順便聽了一耳朵,心道,這劇情好熟悉。
“子檀,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大姑太太提醒道。
文王是聖上最小的弟弟,雖不是一母同胞,但因着太後與文王母妃的關系,聖上待這位庶弟一向不錯。
徐月嘉道:“多謝姑母告知,此事子檀會處理妥當。”
大姑太太見他足夠鎮定,就放心了。
這個侄兒,打小穩重,沒讓人操過心。
徐國公擔心地加了一句道:“如果李家真搭上了文王去聖上面前求情,你在聖上面前要注意分寸,別當着聖上的面和文王起争執。”
面對家人的關心,徐月嘉沒有理由拒絕,一一應了下來。
喝了兩盞茶,大姑太太便領着兒媳回自個兒院子去了。
沒過多久,溫葉和徐月嘉也起身離開。
徐玉宣還想跟着一起走,溫葉阻止了他,讓紀嬷嬷抱回正院去。
陸氏看見徐玉宣被抱回來,并沒有意外,二弟和二弟妹尚是新婚。
徐玉宣白日裏多去西院影響不大,晚上還是不要過去了。
不然得到什麽時候宣兒才能多個弟弟或妹妹。
溫葉不知陸氏心中所想,回到西院後便徑直去了側間梳洗,順帶泡了個澡。
等她出來,發現徐月嘉還在,就明白他今夜要留宿。
等桃枝和雲枝幫溫葉絞幹了頭發,徐月嘉也從側間出來了,只穿了寝衣,一身水汽。
雲枝和桃枝見此,無聲退了出去。
時間還早,溫葉躺在床裏側,手上捧着話本在看。
溫葉視線沒離開過話本,熟練地喊一聲“郎君”,就沒音了。
徐月嘉坐躺過去,二人之間泾渭分明。
哪有陸氏以為的“新婚燕爾”氛圍。
過了一會兒,溫葉戀戀不舍合上話本,徐月嘉留宿就一點不好,亥時就要準時入睡。
她白日裏睡多了,現在是一點都不困。
溫葉扭頭,正想着說讓徐月嘉幫忙放下話本,卻發現徐月嘉手裏也拿着本書在看。
震驚之餘,她問:“郎君不就寝嗎?”
徐月嘉緩緩擡眸,反問道:“你看完了?”
溫葉不在意道:“話本又不會長腿跑,明日再繼續看也不遲。”
徐月嘉見她這樣說,便放下書,拉下帳簾,隔絕外間的燭光。
溫葉順勢躺下,待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後,身側之人存在感太強,讓她突然有了點想法。
算了算日子,正好。
借着什麽都看不見,溫葉主動道:“郎君,我們玩個游戲如何?”
徐月嘉心平靜氣道:“又是‘小貓釣魚’?”
陪玩了四個晚上,徐月嘉記憶猶新。
溫葉當即否道:“什麽小貓釣魚,幼稚,我說的是成年人之間的助眠游戲。”
徐月嘉:“......”
從她的嘴裏,總能聽到一些怪異卻又出奇貼切的詞。
不過總是幹巴巴的也沒意思,溫葉手伸進徐月嘉的寝被中,勾着他寝衣的細繩打轉。
最近看了不少話本,其中有些,咳咳,倒可以一試。
反正以徐月嘉的脾性,再難以接受,在這件事上都會順從她。
指望他主動去學,還不如期待明天太陽從西邊升起。
溫葉軟下嗓音:“郎君~”
黑夜裏,徐月嘉喉結滾動了下。
這世間沒有真正的柳下惠,徐月嘉亦不是聖人。
等男人覆身過來,溫葉主動摟上對方的脖頸,冰涼的指尖很不老實地四處游走。
徐月嘉氣息忽然重了幾分,卻仍克制道:“你莊重些。”
溫葉恨不得翻個白眼給他道:“這種事,郎君莊重一個給我看看?”
話罷,她稍一用力,将人拉近,吻了上去。
這一夜,溫葉用實際行動,瓦解了徐月嘉的老幹部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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