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叫來給府裏人量尺寸的嬷嬷, 她所待的繡坊是國公府的産業之一。
繡坊嬷嬷很有眼色,見陸氏對溫葉如此大方,便知道她們妯娌之間的關系和外面傳得都不一樣。
在對待溫葉時更加恭敬了不少。
其實陸氏自認為沒有多餘的想法, 她就是覺得沈氏作為溫氏的嫡母, 能做到這麽大方,她作為溫氏的長嫂,自然不能落下。
和溫葉這個人沒什麽關系,是國公府與溫家之間的較量, 僅此而已。
量完尺寸,溫葉總算能坐下歇一歇, 核桃酥是桃枝從芙蓉記買的, 比徐月嘉從采雲齋帶回來的好吃多了。
溫葉吃了兩塊,然後當着陸氏的面, 打開信封。
信當然不是沈氏寫的, 溫葉從頭看到尾,信上除了說衣服的事外, 還有就是小妹溫然落選一事,不過姨娘說小妹一點也不傷心, 因為皇上賞了不少值錢的玩意和銀子。
箱子裏那塊玉就是禦賜之物, 常姨娘在信中很是強調這一點, 生怕溫葉忘了。
看完的信裝好,溫葉讓桃枝收着。
陸氏見她看完了信,道:“你娘家都還好吧?”
溫葉:“一切都很順利。”
陸氏再次瞥了一眼箱子裏的衣裳,道:“這身衣裳,無論款式還是顏色都很襯你, 過幾天我過生辰,你不如就穿這身陪我見客。”
府裏裁量的還要等一個多月, 就算趕工也要一個月,怕是來不及。
溫葉放下酥,問:“嫂嫂生辰......準備怎麽過?”
如果不是陸氏提,她很可能一直都想不起來這茬。
陸氏道:“自然是請一些相熟之人,除了你兩位姑母外,剩下的大都是我以前的閨中好友。”
只不過如今大家都嫁人生子,能見面的機會不多。
她品級雖高,但還年輕,生辰不宜大辦,再者,一年就過這麽一回,陸氏不太想請一些只表面功夫過得去的人。
生辰那日,陸氏就想輕松一點過去。
溫葉心裏有了計較,笑道:“既然嫂嫂覺得穿它不錯,那就它了。”
她對穿什麽衣裳不挑,因為每一身都很漂亮。
溫葉根本沒有穿醜衣裳的機會。
陸氏不想再聽她拍馬屁,“行了,溫家送來的這些,你先回去整理一下吧。”
“對了,”陸氏想起什麽,又補了一句,“這核桃酥你也帶回去,宣兒吃不了核桃,你記得吃完,別讓他過去時瞧見。”
溫葉還是第一次聽說徐玉宣吃不了核桃酥。
怪不得她沒在府裏見過核桃,想吃這一口還得讓桃枝出門去買。
回了西院,溫葉就開始琢磨陸氏生辰一事。
禮肯定要送的。
不說別的,就說陸氏對她這麽好,這生辰禮就不能敷衍過去。
只不過貴重的陸氏根本不缺,私庫裏幾箱子珍寶,日日看,估計都膩了。
而且她最值錢的貴重珍品還都是陸氏送的呢。
總不能再送回去。
溫葉思來想去,打算做個生辰蛋糕,這個雖廢人廢時,但肯定不廢她。
好的禮物是要能送到人心坎上的。
蛋糕紅杏還沒做過,溫葉便将自己記得的步驟口述下來,讓紅杏一點點試。
蛋糕胚子好做些,前面失敗幾次後,紅杏就可以熟練拿捏了,失敗的蛋糕胚也沒扔,之所以失敗,大多是因為配料比的問題,前面幾次做出來的不是太甜就是不怎麽松軟。
還是能吃的,溫葉嘗了一些,剩下的都讓雲枝和桃枝分給西院的下人們。
奶油就比較麻煩了,古代沒有攪拌器,只能手動打。
一連幾天,西院的好些個仆從,胳膊不僅酸,拿東西時還抖得狠。
桃枝也試了幾次,結果就是第二天給溫葉奉茶時,差點潑溫葉一身茶水。
西院的這點變化,徐月嘉很快就發現了。
離陸氏生辰還有兩日,總算是做了一個像模像樣的蛋糕,很普通的圓形模型,且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
晚膳時溫葉叫人将蛋糕擺在中間,徐月嘉瞥了一眼,道:“你這幾天都在忙這個?”
溫葉點頭:“是啊,郎君可以嘗嘗。”
她對紅杏還有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溫葉讓雲枝給徐月嘉切了一牙,道:“我打算在嫂嫂生辰的時候,親自做一個蛋糕送她當生辰禮物,郎君認為如何?”
徐月嘉掀起眸,看向她:“你很缺錢?”
溫葉差點沒忍住飛給他一個白眼:“郎君難道沒聽說過‘心意值千金’嗎?”
徐月嘉懂,但還是在晚膳後命人送了一箱銀元寶。
溫葉:“......”
她此刻非常想知道,在徐月嘉心裏,她到底是何種形象。
為了保密,除了徐月嘉外,只有西院的人知道溫葉在做一種新式點心,不過他們并不知道這種新式點心是準備做給國公夫人的。
溫葉讓他們不許往外說,自然也不會告訴他們具體做什麽用。
心意十足的生辰禮當然要作為驚喜出現。
而西院的大部分人也都習慣了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的二夫人,大都以為二夫人研究新式糕點是無聊打發時間呢。
只有徐玉宣切身感受到自己最近似乎少了個玩伴,有些失落。
紀嬷嬷隐約猜到一點,可她并沒有多事,只當什麽都不知道,繼續專心帶小公子。
今兒是國公夫人生辰,二夫人一早便去了臨水閣。
徐玉宣終于能來西院,卻又撲空了,此刻難免有些小情緒,他抱着小杌凳走到正堂外牆邊,然後放下小杌凳,坐上去。
小小一團的背影,居然讓人瞧出了一股子可憐勁兒。
紀嬷嬷看了不由得有些心疼,不過也沒有要抱他去找人的意思。
今日國公夫人只邀了幾個好友及親眷,連小世子、二公子還有國公爺白日裏都得避開。
小公子就更不好去湊這個熱鬧了。
是以紀嬷嬷安撫道:“不若老奴踢毽子給小公子看?”
上回那次是意外,紀嬷嬷不容許自己失敗,待兩條腿一好,便開始每日練兩刻鐘到半個時辰的踢毽子。
小半月下來,她已經不會踢酸腿腳了,且一次能踢十個以上。
徐玉宣大概也明白嬷嬷不會帶自己去找母親,便退而求其次點了點頭。
他還乖巧地說了句:“嬷嬷,辛苦~”
紀嬷嬷頓時笑開:“嬷嬷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
陸氏的生辰宴沒擺在正院,而是在偏院臨水閣。
這兒雖不大,但卻是國公府風景最好的一處,是按照陸氏出嫁前住的院子,專門改造的。
生辰宴擺在這,也有種特別的意義。
來赴宴的人,都很默契地喊陸氏的閨名。
陸氏以前的閨中好友,溫葉只認識一個七嬸于氏,今天又認識了幾位。
有翰林學士家的兒媳、刑部尚書家的嫡長孫媳以及大理寺少卿夫人。
再加上兩位姑母以及表弟妹姚氏,剛好坐滿一桌。
陸氏出嫁前的好友不止這些,只是嫁了人後,有些人心境因環境而變,不适合再有交往,幾年下來,就剩這幾位了。
翰林學士家的兒媳夫家姓孟,郎君在家中排行第四,本姓柳,溫葉問了才知道,她與娘家二嫂柳氏同出一族,只是早年因為戰亂,兩家祖上迫于無奈分路,到孟四夫人祖父這一脈時,兩家才漸漸有了聯系。
孟四夫人一早就知道族妹柳茹嫁的就是自己好友弟妹溫氏的二哥。
好友生辰願邀溫氏一起來,孟四夫人心裏便什麽都明白了。
因此,幾人裏,她對溫葉好感最明顯。
鄭氏是蔣老尚書的嫡長孫媳,她郎君也在刑部做事,算是徐月嘉的下屬。
鄭家不是什麽高門大戶,先帝在時,由于鄭家一直不表明态度,屢被幾位奪嫡的王爺打壓,鄭氏的祖父父親還要幾個兄弟們差點被誣陷下獄。
最後還是徐月嘉在關鍵時刻找回了足夠洗清鄭家嫌疑的證據,鄭家才能夠化險為夷。
此事之後,徐月嘉就被調離盛京,幾年不得升遷。
因此鄭氏一直對國公府心存一份愧疚,而今日在見到溫葉後,這份愧疚便自然而然轉移到她身上了。
大理寺少卿夫人娘家姓陳,她是陸氏打小的手帕交,會走時就認識了。
陳氏原是侯府小姐,只是後來家中父親觸怒了先帝,被削爵貶官,直到新帝登基後,她父親才重新起複,爵位也回來了。
不過那時她已經嫁人了,但父親能恢複爵位,對她這個出嫁女也是有好處的。
最起碼她那個婆婆不再敢在明面上為難自己。
抛開其他因素,三人對溫葉的初步印象都很不錯。
眼神清明,沒有多餘的小心思。
不過今天的主角是陸氏,當是以慶賀為主,待互相認識之後,便都湧向陸氏。
作為好友,她們彼此見面的機會不多,陸氏能當家做主方可借生辰之事請大家過府相聚,其他人就沒這般方便了。
就說孟四夫人,她作為四房兒媳,雖不用管理府中雜事,但夾在中間上不上下不下,也有不少難受。
她郎君一共有七房兄弟,且都住在一府,兄弟、妯娌之間肯定少不了摩擦。
比如上回皇上為公主選伴讀一事,她那幾個妯娌之間就吵開了,至今還未和好。
像這種過生辰邀請好友過府一聚,孟四夫人清楚,是想都不要想。
大家一起說說笑笑,也賞了風景,便陸續将自己準備的禮物拿出來,都沒有很貴重,講究的是一個心意,且陸氏每年弄這一場也并不是為了收禮。
陸氏一一接過,她心裏高興,喜形于色道:“還是你們最了解我。”
七嬸于氏看了一眼孟四夫人,溫和笑道:“這枚平安扣可是她親自去寺裏求大師開過光的。”
陸氏又表示:“你們送什麽我都喜歡。”
徐姑母和大姑太太也接着将生辰禮送上,都是大致按照陸氏的喜好準備的。
姚氏送了自己親手縫制的香囊,裏面裝的是她自己研究的安神香,效果非常好,還将方子也一并給了陸氏。
陸氏作為國公府主母,繁務一定很多,姚氏兩相比較了下,覺得陸氏應該比自己更需要安神香。
她管着申家後宅那一畝三分地,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她難以想象大表嫂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溫葉等大家都送過了,才道:“嫂嫂,我也準備了,不過和大家的有點不一樣。”
西院的風吹草動瞞不過陸氏,只是具體在做什麽,陸氏不知曉而已。
回想起這幾日都沒能去成西院的徐玉宣,陸氏猜測道:“所以,你這些天都在忙這個?”
如此絕佳的表現機會,溫葉自不會錯過,她道:“我琢磨了一款新點心,叫‘蛋糕’,嫂嫂肯定會喜歡。”
話落後,溫葉便叫婢女将蛋糕擡上來。
溫葉準備的是三層圓形的款式,最裏面是三層蛋糕水果夾心胚,外面抹了勻稱的手打奶油,然後是摻了水果汁的奶油花朵,一共十八朵。
陳氏驚訝道:“我還是頭一回見這麽大的點心。”
其他人也被震驚到了,紛紛看向陸氏,後又反應過來,帶着詢問好奇的眸光望向溫葉。
溫葉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油紙的小煙花棒,這也是她命人專門打制的,也是十八根。
她讓雲枝和桃枝将一個個煙花棒插在不遠處的泥地裏,呈一個‘心’字,陸窈心的‘心’。
點燃前,溫葉對陸氏道:“等會兒我點燃它們,嫂嫂你就閉上眼睛,在心底許三個願望,這樣願望就能成真啦~”
陸氏說不清自己此刻心底是什麽感受,好像有點酸,她嗔道:“花裏胡哨,你都是從哪學的。”
願望哪有那麽容易實現。
溫葉嘿嘿一笑道:“今天是嫂嫂的生辰,上天會予以寬容的,相信我。”
陸氏望着這一塊‘奇形怪狀’的大點心,又問她:“這怎麽弄,你來。”
她不會啊。
溫葉和兩個婢女一起将煙花棒點燃,然後道:“嫂嫂,開始許願吧。”
陸氏還是第一回 體驗這種,很新奇,她閉上眼睛,認認真真許了三個願望,然後緩緩睜眼,擺成‘心’型的煙花棒無比絢爛。
“接下來呢?”陸氏忍不住追問。
溫葉笑道:“接下來就是分蛋糕的環節,這第一刀由嫂嫂你來切。”
陸氏帶着猶疑,一刀切下去,她有些不放心地問:“你試過味道沒有?”
溫葉很不客氣地将徐月嘉拉出來,悄悄附在陸氏耳邊道:“我第一回 磕磕絆絆做的,郎君吃了一塊都表示還想吃。”
陸氏:“......”
你和子檀的事說給我聽作甚。
不過有她這一句保證,陸氏也放心地親自切了幾塊,分給在場的人。
徐姑母和大姑太太都表示味道很好,松軟甜香,裏面還有甜果子,外面那一層什麽‘奶油’更是一抿就化。
鄭氏比較細心,她方才數了數,心裏一直有個疑問,此刻嘗了好吃的蛋糕,更是想問:“為什麽都是十八這個數?”
溫葉回道:“十八代表我對嫂嫂的美好祝願,希望嫂嫂能夠容顏永駐,永遠年輕,就像十八歲一樣。”
陸氏責備道:“說什麽胡話,也不怕被人笑話。”
如果她那上揚的嘴角能稍稍收斂一點,或許還真會讓人以為她在責備溫葉。
溫葉眨着真誠無比的眼睛道:“我這都是真心話。”
這嘴也太會說了,其他人捧着盛蛋糕的瓷碟,紛紛別過頭。
聽了一耳朵的鄭氏:“......”
她就不該問。
孟四夫人更是聯想到自己家裏那些個彼此互相不對付的妯娌,一口蛋糕到了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
還真是,又被陸窈心炫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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