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讓溫葉見識到了男人狡辯時的樣子。
徐月嘉若是長成了纨绔子弟, 恐怕十個徐國公也不夠他敗。
溫葉自嘆不如,好歹她每回都給陸氏送點溫暖,徐國公從徐月嘉這得到了什麽?
大概只有無盡的沉默?
溫葉突然替徐國公默哀。
從聚賢樓離開前, 那位覃掌櫃又迎了過來, 滿臉歉笑奉上一個食盒道:“這是小店新出的點心。”
和普通的青梅餅不一樣,這有點像溫葉上輩子吃的冰皮月餅,白糯糯略帶涼意的表皮包裹着青梅味的餅餡。
青梅酸甜,夏日吃來, 不會讓人覺得膩。
這種冰皮青梅餡餅每日售賣的數量比普通的青梅餅還要少,聚賢樓也是頭一回賣, 因為新鮮, 所以這幾日正賣得火熱,現在預訂的話, 要等一個多月才能吃到。
覃掌櫃笑着又道:“小小心意, 不成敬意。”
徐月嘉目光從溫葉臉上移開,看向覃掌櫃, 客氣道:“多謝覃掌櫃。”
覃掌櫃微微躬身道:“只是一盒點心而已,您和夫人不嫌棄就好。”
知道這點心是送對了, 覃掌櫃面上的笑意都真了些, “徐二爺、徐二夫人, 兩位慢走。”
食盒由徐月嘉拎着,直到上了車轎,溫葉才低聲催促:“快打開。”
徐月嘉瞥了一眼她微鼓的小腹,一時困惑:“你還能吃得下?”
溫葉用手擋住肚子道:“我今天沒吃其它點心,不妨事。”
飽的是喝酒吃菜的那個胃。
徐月嘉只好将食盒蓋子打開, 共兩層,點心塊頭不大, 一塊只有嬰兒掌心大小,一層只有六塊。
溫葉當即嘗了一塊。
并認真評價:“好吃。”
然後又吃了幾塊,第一層吃完後,溫葉望着剩下的六塊,琢磨道:“這些不如就給嫂嫂留着?”
徐月嘉聞聲,眸光望過去,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微動。
但願她真能留住。
申時,夫妻二人乘坐的車轎終于回到國公府。
溫葉拎着個食盒,與徐月嘉在半路分開,她要先去一趟正院。
可惜陸氏此刻并不在府中,眼下這個時節,各府送來的宴帖頗多,陸氏去赴宴了,還未歸府。
溫葉了解後,便将點心盒子交給青雪,并告訴她,這是她專門從玉芳園帶的點心。
同時還不經意提起,她今日和徐月嘉是去的聚賢樓用膳。
玉芳園離聚賢樓可不近呢。
陸氏比溫葉晚近兩刻鐘回府,今日赴的是靖遠侯夫人設的賞荷宴。
中間出了點岔子,是以陸氏才回得有些晚。
好在都妥善解決了。
陸氏坐在堂內,白梅奉茶,青雪将溫葉帶回來的點心裝盤,端過來道:“這是二夫人從玉芳園給夫人您帶的點心。”
溫葉今日出府,陸氏并不知曉,她頓時問道:“二夫人今日出門了?”
青雪恭敬道:“是,和二爺一起去的聚賢樓,二夫人說是回府時恰好經過玉芳園,就順手買了一盒。”
陸氏瞥了一眼桌上的點心,滿心感慨。
不過二弟居然也一道出門,這讓陸氏更為驚訝,她明明記得國公爺說刑部最近挺忙的。
從正院離開,溫葉回到西院,剛踏進院子,就瞧見了徐玉宣的身影。
正伸着脖子在廊下等,見她終于回來,先是下意識的揚起笑臉,緊接着不知怎的,嘴角又耷拉下去,身子一扭,雙手抱肚,斜背對着溫葉。
那雙平日裏叽裏咕嚕轉的眼睛倒還努力時不時往溫葉的方向偷瞄去。
待溫葉走近後,還刻意重重一哼,用來表示他的不滿。
溫葉拿過桃枝手上輕飄飄的食盒,笑着湊近道:“宣兒,母親專門給你帶了點心哦。”
徐玉宣站在西側書房的外窗下,書房內翻閱公文的徐月嘉,聽到聲音,擡頭一瞬。
就見溫葉彎着腰身,将食盒蓋打開。
窗下,徐玉宣仍噘着小嘴:“宣兒等母親好久,都不在,騙人,哼!”
溫葉不解釋,直接拿起食盒裏僅剩的唯一一塊冰皮青梅餡餅,喂到徐玉宣嘴邊,誘道:“宣兒先嘗嘗。”
徐玉宣張口:“不——”
然後就不小心咬掉一小塊。
剩下的控訴随着這口點心一起進了他肚子裏。
“好吃嗎?”溫葉笑問。
徐玉宣嘴巴還在動,聽到溫葉的詢問,下意識回道:“好吃。”
溫葉将剩下的大半塊都交給他,還說:“這是母親排了好長的隊買回來的,只有一塊,母親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徐玉宣望了望手上的點心,當場就要還回去,道:“母親也吃!”
溫葉看向點心缺口處隐隐的口水印記,果斷搖了搖頭,堅定拒絕:“宣兒吃,母親不餓。”
徐玉宣低頭又咬了一口,一塊點心吃完後,嘴角翹老高。
顯然是高興了。
小孩兒真好哄,溫葉心道,幸好她剩了一塊。
本來是想着六塊都留下,帶回來給陸氏嘗個新鮮,誰想到回府的路太長,她沒忍住。
只好轉道去玉芳園重新買一盒別的口味的點心。
好在玉芳園的點心一樣精致,陸氏應該會喜歡。
溫葉不知道的是,陸氏嘗了兩塊她帶回來的點心,喝了兩盞茶後,徐國公也拎着玉芳園的點心回了正院。
無形中,她在徐國公心中的形象又‘差’了一些。
自從上回和徐月嘉一起去了趟聚賢樓後,溫葉再沒出府,天兒越來越熱,好在國公府富貴,她又有陸氏的大腿抱。
每日屋裏冰盆不斷,一天下來,整間屋子都涼涼的。
溫葉如今連院子都很少出,若出門,必是去正院,為了到陸氏跟前刷一刷臉。
今日陸氏命人送來了一籃新鮮荔枝,溫葉用它做了一道荔枝楊梅冰飲。
往正院送了三碗,剩下的她趁徐玉宣還在許柏禮那上課、徐月嘉回府前,就飲了一半。
天熱,晚膳涼菜居多,剩下幾道熱菜也都是較為清淡的吃食。
溫葉讓桃枝給父子倆各盛了一碗。
徐玉宣小手指頭好奇地碰了碰碗壁,驚奇道:“涼涼的!”
溫葉接道:“還是好喝的。”
其實徐玉宣這一碗只是稍微冰鎮了一小會兒,并不是很涼。
但對從來沒體會過冰的徐玉宣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望了望自己和父親面前都有,不禁問:“母親沒有?”
“母親有。”溫葉直接将盛着冰飲的湯碗搬到自己跟前道,“母親喝剩下的。”
徐玉宣對‘量’的認知還不是很清晰,但他知道‘剩下’是什麽意思。
母親怎麽能喝剩下的呢,徐玉宣小腦袋左右看看,似最終下了決定道:“父親和母親換換。”
沒錯,父親那碗看起來,比他這碗要好喝很多的樣子。
徐月嘉:“......”
溫葉憋着笑出聲拒絕:“你父親是一家之主,早出晚歸,給宣兒賺糕點回來,怎麽能喝剩下的呢。”
徐玉宣聽了,小臉糾結:“那宣兒的,換給母親?”
話落後,他将自己面前盛着冰飲的碗往溫葉的方向,挪了一點。
目光追随,滿是不舍。
溫葉繼續道:“宣兒每日讀書也很辛苦,也不能喝。”
徐玉宣只好問:“那、那誰喝?”
溫葉很有自知之明道:“當然是我,只有我每天無所事事,喝剩的,是母親應該的。”
徐玉宣猶猶豫豫很久,才道:“那下次,我和母親換。”
溫葉點了點他腦袋,“好,下次我們換。”
下次大碗先留給你。
膳後還有西瓜,徐玉宣分到了一小牙,吃完就心滿意足回了自己的小院。
徐月嘉吃了兩塊,溫葉則等徐玉宣離開後,懷抱半個西瓜,用木勺慢悠悠挖着吃。
這西瓜是京郊莊子上種的,一大早就送進了府,冰鎮過後再吃很是可口。
甜是夠甜,只是比起她以前在溫家吃的,好像還是差了一點感覺。
不得不說,溫二叔讀書不行,研究種瓜倒是有些成就,溫葉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的嘴被養刁了。
半個西瓜吃完,溫葉還是惦記以前的那口。
思來想去,心動不如行動,溫葉道:“郎君,過來幫個忙。”
徐月嘉走近前,才發現是要幫她研磨。
溫葉主動解釋:“我有個二叔,在蘇州老家,他種的西瓜更好吃。”
算算日子,蘇州老家的西瓜也該運到盛京了。
她這個時候寫信回去,正好。
徐月嘉沉默一瞬,問:“今日的不夠甜?”
溫葉搖頭道:“倒也不是。”
她懶得解釋,只道:“過兩天,等郎君親自嘗過之後,就會明白。”
今年小叔子雇镖隊送來的十幾車瓜果,沈氏按照慣例,給各院先分了一些,剩下的就先放進庫房裏。
忙完這些,她才去看溫葉送來的信。
看完後,沈氏沉默良久。
最後她吩咐韓嬷嬷,給府裏出嫁的姑娘,都準備一份從蘇州老家運來的瓜果,派人送過去。
溫葉收到沈氏派人送來的西瓜,是三日後。
足足有五個,比她以前的份額還要多,溫葉讓桃枝找兩個丫鬟,送兩個去正院。
剩下兩筐是其他水果,府裏不缺,溫葉就沒送。
陸氏收到兩個大西瓜,徐景林正好在,嚷嚷着想吃。
陸氏便讓人切了一個。
母子倆各吃了一塊,徐景林嘴刁,一下就嘗出來了,他道:“母親,這個比昨天的好吃。”
陸氏也這麽覺得,便讓人去打聽了一下。
方才得知這是溫葉的二叔親手種的瓜,還是從千裏外的蘇州運來盛京。
陸氏不免同身側的冼嬷嬷道:“我記得揚州離蘇州也沒多遠。”
冼嬷嬷聽懂了陸氏話裏的深意,想了想道:“三老爺身子不好,夫人您是知道的。”
否則也不會放着好好的盛京不待,回揚州老家養老。
讓三老爺去種瓜,真是難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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