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溫葉看向背對着自己的圓後腦,笑了笑說,“宣兒也有。”
在她話落之後, 好一會兒, 徐玉宣極小聲地輕哼一下,只是這一次,是愉悅的哼聲。
溫葉去摸他的後腦,心裏感嘆道, 真好哄啊。
乖崽一個。
當初去溪泉山,因為離得近又是陸氏的陪嫁莊子, 所以更多帶的是穿用方面的物品, 這回要去蘭城,真正意義上地離開盛京, 去另外一個州城。
除了穿用所需, 其他方方面面也要考慮進去。
單是護衛就比去溪泉山那次多了一倍。
陸氏雖同意了溫葉代自己去,但該擔心的一點不少。
她特地将溫葉身邊的兩個婢女雲枝和桃枝叫去正院, 讓冼嬷嬷好好教了她們一回。
溫葉對此沒什麽意見,婢女們越有能力, 她就能多廢物一點。
冼嬷嬷能成為陸氏的左右手, 顯然是個有能力手腕的人, 雲枝和桃枝跟在冼嬷嬷身邊學習,定會受益良多。
去蘭城需要帶着的行李物品,整整收拾了兩日,臨行前一天,溫葉打算回溫家一趟。
溫然每月有兩日假期可回家住, 她算了算,今兒正好就是第一天。
這次若不去, 就要再等一個月了。
陸氏得知後,選了一些尋常補品,讓她帶過去,禮多人不怪。
大晉出嫁的姑娘,尋常日子鮮少回娘家,不過在國公府,陸氏自己就經常回定安侯府看望父母。
對溫葉回溫家一事,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
自陸氏嫁進來起,國公府便是她當家做主,一切規矩她說了算,禦下她有一套,可對待家人,只要在可控範圍內,她從不多言。
溫葉自己也挑了一些好東西帶上,正收拾呢,徐玉宣跑過來問:“母親,為什麽不帶宣兒啊?”
溫葉低頭看他一眼道:“我連你父親也沒帶啊。”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坐在西側書房處理公務的徐月嘉,輕而易舉便能聽清。
墨筆停在宣紙上好一會兒,才繼續有動作。
徐玉宣想了想又道:“那母親,給宣兒帶好吃的?”
“想吃雞翅!”
話落,他抿了抿小嘴巴,顯然是饞很久的樣子。
溫葉失笑。
也不怪這小子饞,養了半個多月的傷,除了陸氏每日雷打不動的炖湯外,他能吃的其他菜比徐月嘉習慣的菜色還要清淡。
只是清淡了這麽久,猛地來只烤雞,怕他胃會受不了。
是以溫葉道:“你外祖母家,有個很會做糕點的廚子,宣兒想不想試試他做的棗糕?”
徐玉宣當然想,猛點頭:“宣兒想~”
溫葉忽地皺眉:“可是母親手勁小,一次只能帶一樣。”
徐玉宣聞言,眉毛差點跟着打咎,糾結了很久才說:“那、那還是棗糕吧~”
說完,他抿着唇,一臉期待又努力忍着的樣子。
“行。”溫葉答應他道,“母親一定給你帶回來。”
徐玉宣點頭:“嗯嗯!”
解決了小的,溫葉走進書房,同大的那個道:“郎君可有想吃的?我一并帶了。”
徐月嘉擡眸道:“我都行,不挑。”
溫葉不意外他這個回答,說了句“行”,轉身就走出了書房。
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徐月嘉原本平直的唇角,幅度極淺地彎起一瞬。
前一日沈氏便收到了溫葉的信,信裏說了她何時到,是以沈氏等溫然請過安後,讓她稍等片刻。
溫然還不知道自家姐姐今日過來,她不明情況道:“母親,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單獨同女兒說?”
沈氏道:“沒什麽大事,就是你四姐今日想回來看看你,大概還有一時半刻,人就到了。”
溫然眉眼間頓時溢出濃烈的歡喜,不過說出口的話仍舊鎮定,“那我在這多陪陪母親。”
沈氏暗自打量眼前這個最小的庶女,自打進宮做了公主伴讀後,性子比之前更穩重了,一言一行板正得體。
只要是能回府的日子,都會到她這兒來請安,态度更是拿捏得剛好,不會讓人難受。
就像此刻,她說‘願意多陪陪母親’是真心,可順帶等溫葉來的心思,亦不遮掩。
沈氏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溫葉,在自己還覺得她是幾個庶女裏最省心的那個時,她也是如今日的溫然一般。
到底是親姐妹,即使真實性情南轅北轍,可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難免也會有相似的地方。
沈氏話說完沒多久,銀霜便來報,說四姑奶奶到了。
溫葉到得很快,一進門便先朝沈氏行禮,拜見。
哪怕是禮儀規矩最嚴苛的宮人來,也挑不出她的錯。
沈氏讓她起身,随手指了個溫然上首的位置,讓她坐。
溫葉坐過去,先與小妹無聲對視一眼,然後看向沈氏,問候道:“母親近些日子可好?”
過場還是要走的,這一點,她和沈氏彼此心照不宣。
沈氏微微颔首:“好,一家人都好。”
溫葉頓時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道:“我給母親帶了一些補品。”
說到這,她扭頭看向自己的婢女道:“雲枝,你跟着去清點一下,別給遺漏了。”
雲枝微微屈膝:“是。”
沈氏想起她上回送的禦賜燕窩,心裏不太踏實道:“好端端的,送什麽補品。”
溫葉笑道:“我本來沒想帶的,是嫂嫂知道我要回來看望母親和小妹,就讓我從庫房搬了這些。”
心照不宣不到兩句話,母女倆就演不下去了。
沈氏沒感情的道了句:“國公夫人還沒看清你這些把戲?”
溫葉想了想回:“或許看清了,但她如今很喜歡我,看清與否,已經沒那麽重要了。”
沈氏:“......”
這麽久沒見,說話還是如此。
溫葉又道:“對了母親,我明日要去一趟蘭城,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
她沒在信中提,沈氏并不知曉,“去蘭城做什麽?”
溫葉解釋道:“小世子在蘭城的松山書院讀書,多日不曾來信,嫂嫂擔心,可又抽不出空過去瞧一瞧,所以我就想着替嫂嫂分擔分擔,替她走這一趟。”
沈氏表面:“原來是這樣。”
實則,溫葉的話,她只信了一半。
她就不是個會主動攬責的人,大概是擺在她面前的有比去蘭城還要辛苦的活計。
在沈氏這演完,溫葉順利帶着小妹回溪翠院。
不過在起身離開前,溫葉最後說了一句:“對了母親,我來時,宣兒嚷着想吃外祖母家的棗糕,您看?”
沈氏:“......我回頭讓人給你裝一盒。”
溫葉彎唇一笑道:“謝謝母親。”
沈氏催趕她道:“快走吧。”
......
回溪翠院的路上,溫葉詢問她在宮裏的生活,上次在柳氏女兒的滿月宴上,匆匆忙忙,都沒說上兩句話。
溫然回道:“公主對我很好,我還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從前在府裏,溫然能接觸到的同齡人除了大嫂楊氏的長子,就只有同在沈家學堂讀書啓蒙的沈氏娘家侄孫。
除了她,一個姑娘都沒有。
如今成了公主伴讀,雖然大部分時間只能待在宮裏,但她一點不開心都沒有。
溫葉回想了一下,道:“是另外兩位伴讀?”
溫然點頭:“她們對我可好了,還誇我聰明。”
溫葉笑着又問:“那在宮裏讀書有沒有壓力?”
溫然誠實道:“好像不太有,先生每天布置的課業,我都能及時完成,不過公主還有秀秀嫣好她們不喜歡先生布置太多課業。”
溫葉心中了然,她口中的秀秀應該就是孟大學士的孫女,孟秀秀,孟四夫人柳氏的侄女。
另外一位就是鴻胪寺卿家四房的小女兒,陳嫣好。
“秀秀喜歡吃好吃的,嫣好喜歡漂亮衣裳和首飾,公主好像什麽都喜歡試試。”談起自己新交到的好朋友,溫然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溫葉耐心聽着,在聽到溫然說公主好幾次爬牆都沒成功不說,還回回被皇後抓到後,她眉眼也跟着揚了揚。
溫然說了很多,最後道:“對了四姐,我還給小外甥帶了好東西。”
溫葉挑眉,問:“什麽好東西。”
溫然四下看了看,然後讓跟着她們的婢女都散開,才敢覆在溫葉耳旁說:“是太子殿下啓蒙時用過的筆記~”
溫葉聽到這兒,神色忽而嚴肅了幾分,問:“你怎麽會有?”
溫然解釋:“四姐不用擔心,這些是公主送我的,我一開始也覺得收這個不好,公主就帶我去見了皇後娘娘,然後皇上也知道了,就說反正這些書留在庫房裏也是吃灰,得知我是想送給小外甥,就讓我挑了幾本。”
雖然在宮裏的生活不錯,但到底和家裏還是不同的,溫然如今已隐隐懂了其中的某些差異。
溫葉臉色緩和了些,她主要是怕自家小妹是中了誰的圈套,一聽是過了明路的,她也就不擔心了。
“那就好,宮裏不比家裏,公主對你好,你也要真心待她。”溫葉想告訴她,“不要去想以後,過好當下。”
她才七歲,溫葉不想說太多讓她小心或注意的話,溫葉了解這個妹妹,她有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只是這份成熟目前還稍顯稚嫩而已。
溫然點頭:“我會的!”
溫葉轉而好奇:“不過太子殿下用過的筆記,怎麽會到公主手裏?”
溫然将自己知道的告訴她道:“公主說太子殿下天天給她出各種題,她不會,然後太子殿下就給了那些筆記讓公主參考。”
“公主還說太子殿下就像是不會累一樣,每日比她父皇還忙。”
溫葉明白了,這位太子殿下很有可能是個小卷王。
她又問:“那你将它們拿回來,公主那豈不是沒了參考?”
溫然聽到溫葉這個問題,突然內斂地笑了一下,道:“公主說,有我,就不需要那些筆記了。”
溫葉頓時摸了摸她腦袋,笑道:“誇你聰明了是不是?”
溫然極害羞地點了下頭,又說:“秀秀和嫣好也說,讓我每天多吃點肉,這樣将來什麽題都不會難倒我。”
她還有句話沒和溫葉說,秀秀和嫣好還告訴她,只要她學會,她們就不用每天太痛苦了。
溫然以前不懂讀書為什麽會痛苦,自從在宮裏交到了好朋友後,她明白了,每個人喜歡的東西都不一樣,就像秀秀喜歡研究好吃的,自己也喜歡吃,每天樂呵呵,仿佛什麽煩惱都沒有。
還有嫣好,雖然先生布置的課業她每回都拖交,但她在紙上畫的首飾樣式和衣裳款式,是溫然見過最漂亮的。
她還說,等她再大一點,就可以像家中母親嫂嫂一樣塗胭脂水粉,到時候她還要研究它們。
她們喜歡吃和漂亮首飾衣裳,就像她喜歡讀書一樣,沒什麽不同。
溫葉很高興溫然能夠交到好朋友,不管将來如何,起碼當下,她們彼此間是真心的。
溫葉沒在溫府留下用膳。
在溪翠院陪小妹姨娘說了一個多時辰的話,溫葉就帶着姨娘和小妹的‘真心’,滿載而歸。
回到國公府剛好午時,正趕得上用午膳。
溫葉走進正堂,左側就有一顆小炮彈沖了過來,快到她跟前時才止步,小炮彈一臉期待道:“母親,宣兒的棗糕~”
溫葉笑得不懷好意道:“不僅有棗糕哦。”
徐玉宣眼睛更亮了,“雞翅?”
雞翅他也想吃的。
溫葉搖頭,在徐月嘉走過來時,讓身側桃枝打開木匣,說:“是你小姨送你的進階版啓蒙筆記。”
徐玉宣雙眸随即瞪大。
徐月嘉拿了一本翻看,目光掃過上面的字跡,有些熟悉,略回想了片刻,問:“太子殿下?”
溫葉點頭,然後将事情經過簡述給他。
徐月嘉聽完後,道:“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
溫葉道:“原本是有一點,不過小妹和我說了事情經過後,我就不擔心了。”
不過還有他這份保證,她更放心了。
話落後,她低頭看向已經呆滞的小孩兒,笑得玩味道:“宣兒是不是很喜歡啊小姨送你的禮物啊。”
徐玉宣用行動表達拒絕,轉身就跑。
仿佛這樣就能甩開那些壞掉的筆記一樣。
一刻鐘後,徐玉宣一手筆記,一手棗糕,痛苦并快樂着。
徐月嘉瞥了一眼食盒內,除了棗糕再無其他,于是問:“我的呢?”
溫葉喝着湯道:“你不是說随便什麽都行?”
徐月嘉抿唇。
溫葉用喝湯來掩飾臉上的表情,吊了徐月嘉好一會兒,才笑出聲道:“逗你呢,你都說了随便,那自然是我做主。”
“等晚上。”
徐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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