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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縣令微服
“星哥兒, 你信不信,剛剛進你們家食肆雅間的老爺,是個當官的。”
“真的假的?”莊星狐疑地看向大奎。
這漢子近來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 搶着幫忙幹活, 怪是怪了點, 不過看得出沒有壞心。
有時候說句傻話, 還能逗得人樂上半天。
大奎一本正經道:“我騙你作甚?剛剛跟他進去的兩個人裏, 有一個明顯是練家子,看他走路的步法就能看出來。一般人來食肆吃個飯,哪裏還用得上這陣勢?八成是個官兒。”
莊星抿了抿嘴。
“小川進去伺候了, 等他出來, 我囑咐他兩句, 順便去前頭和大掌櫃說一聲。”
莊星擡腿就走, 身後大奎“哎”了一聲。
早知不多這句嘴,他還能跟小哥兒再多說兩句話。
他抓抓腦袋,找個地方坐下砍柴。
另一頭,秦夏得了莊星的知會,來到後院。
虞九闕走後, 除了竈房他還得顧着前面的櫃臺,邱瑤學了些算賬記賬的本事不假,可也怕有人欺負她年紀小, 因而他也得常過去轉轉, 想着還是應該單獨招個賬房。
正巧這時, 邱川從閣子裏出來了。
聽說裏面可能是位官老爺,登時冒了一身白毛汗。
他一個毛沒長齊的小子, 見過最大的官就是胡老四。
“那位爺挺好說話的,雖只一個人, 不過也點了好幾道菜。”
他掰着指頭給秦夏報菜名,裏面有好幾道硬菜。
“一道鲈魚豆腐,一道酒燒田螺,一道雙椒雀舌。”
在後院洗菜的項婆子也聽見了,小聲道:“不愧是當官的,吃得真講究,就一個人,又是魚又是螺的,還點名用酒燒,不過這雀舌是什麽玩意兒?”
她沒聽懂,秦夏卻是聽懂了。
“雀舌就是鴨舌,文雅點的叫法罷了。”
說完以後,他忽地一愣。
這三道菜的名字連在一起……是否只是巧合?
秦夏一個激靈,朝雅間看去,不知該不該盼着自己是想多了。
不過就算是讨要答案,也得先把菜給人端上去才行。
涉及虞九闕的事情,他得沉得住氣。
“項嬸子,勞煩您跑一趟,去街上買點田螺回來,要緊選活的,個頭要大。”
除了田螺,鲈魚缸裏倒還有,這魚應季,魚販送來時還在蹦跶。
莊星提着刀去殺鲈魚,秦夏把壇子裏鹵好的冷鴨舌挑出來一份的量。
雙椒鴨舌是道下酒菜,雙椒不拘哪兩種椒。
秦夏便選一道紅椒,一道青色線椒,切成椒圈。
再備姜蒜、花椒粒一把,鍋內熱油,合着以上種種一鍋下去翻炒。
大火爆炒,辣氣上湧,熏得人眼眶發燙。
鑒于鴨舌本就是熟的,這道菜只需在鍋裏過一遍調個味。
做好後不急着上菜,涼一涼反而更好入口。
正刷鍋時,項婆子把田螺也買回來了,還真不少。
“原本一斤田螺要我六文,開什麽玩笑,這時節的田螺不值錢,我給殺到四文,多要了些,想着多炒幾盤賣了咱也不虧。”
項婆子的講價本事厲害,這也是秦夏現在時常打發她去買菜的緣故。
“辛苦嬸子了,泥沙吐得可幹淨?”
“保管幹淨,我比了好幾家才買的。”
聞言秦夏放了心,看項婆子拿了剪刀去給田螺剪尾。
先收拾出一份的螺來,其餘的剪去後還能再水裏養上一天,賣不完也死不了。
酒燒螺,燒之前也得先炒。
鍋裏大量放去腥的東西,為的是去掉那股特有的土腥。
除了蔥姜蒜,還要桂皮、香葉等。
待這些一起散發出香氣,再簡單炒一把冰糖,既為了調味,也為了湯汁顏色漂亮。
田螺下鍋,加醬油佐味,倒上足量的花雕,蓋鍋蓋焖上,等到大火收汁,就是一碟吃得人嘬手指的香螺。
壓軸的一道菜,鲈魚豆腐,反而做起來最容易。
肚腸扯幹淨的鲈魚對半剖開,去骨斬塊。
加酒抹鹽,和上醬油、胡椒,撒上幾根姜絲腌制。
等待時先切個豆腐,在鍋底煎到金黃定型,免得炖煮時散成一團。
油再次燒熱,常見的蔥姜蒜外又加了紅蔥頭,這東西遇油則香味濃郁,足以壓住魚腥。
将這些在砂鍋中鋪成墊底,上面擺一層熟豆腐,以魚塊封頂。
有過了油的豆腐和魚肉在,出鍋時魚湯是奶白的,一口鮮掉舌頭。
菜上齊,算着時辰,待到雅間內的小厮出來叫飯後的漱口清茶時,秦夏端上木盤,添上一碟茶點,解掉圍裙,叫住邱川。
“小川,這茶水我親自送去。”
邱川下意識點點頭,往旁邊讓了一步。
走到雅間門口,秦夏頓了頓步子,擡手敲門。
直覺告訴他屋裏人的身份不簡單。
“進。”
得了回應,秦夏提了口氣,推門入內。
餘光瞥見屋裏人發現這回來的不是夥計,略略坐直了身。
他目不斜視,将木盤落在桌子的空處,取下茶壺。
小厮上前接手,清茶徐徐注入茶盞,茶湯清亮。
桌旁的中年男子一身文士打扮,蓄須,頭戴四方巾,左右各立着一人,看起來有點一文一武的意思,多半是一個心腹小厮,一個貼身侍衛。
“想必閣下應是秦掌櫃,您的廚藝現今在齊南縣頂頂有名,在下今日大飽口福。”
男子開口,聲調朗朗。
秦夏笑着拱手,“相公謬贊。”
說罷卻沒有告辭離開的意思,男子見狀便給身旁人使了個顏色。
兩個随從躬身退去,阖門時了無聲息,足見規矩。
“秦掌櫃請坐。”
男子擡手示意,秦夏未應。
“大人在上,草民豈敢落座。”
的确該被稱一句“大人”的梁天齊眉毛微擡,幹脆道:“你認得本官?”
秦夏垂首答道:“皆是草民擅自揣度。”
他早就想過,東宮在齊南縣若有暗線,應當不會是什麽阿貓阿狗的小喽啰。
加之上次虞九闕被假扮官差之人送回,試問縣城之內,能下令經辦此事的還能有誰?
巴掌大的地方,頂了天的父母官就是七品縣令。
梁天齊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本官姓梁。”
秦夏知曉自己猜對了,齊南縣的縣令梁天齊,是個清官,好官。
他當即撩袍便要跪,梁天齊适時傾身将他扶起,“不必多禮。”
彼此再行對視時,意味就變了。
“本官今日微服前來,是以虞……是以九哥兒的友人身份,故而不講虛禮。”
時隔多日,再次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到熟悉的名字,秦夏心中感慨。
“大人親身來此,可是有事相囑?”
梁天齊搖頭。
“只是為友人所托而來,秦掌櫃不必擔憂。”
言罷,他自一旁取過一物,遞給秦夏。
“這是九哥兒臨去前拜托在下,為秦掌櫃尋的東西,還請秦掌櫃過目。”
阿九竟還給自己留了東西?
秦夏按捺住心中悸動,當着梁天齊的面,緩緩打開眼前木盒。
裏面細布鋪底,上方靜靜躺着一把雪亮的菜刀。
“此刀出自官匠之手,精鋼打造,已經開刃,秦掌櫃小心。”
秦夏是廚子,見識過的刀具無數,從第一眼就認出這不是大雍常見的鐵菜刀。
古時煉鋼困難,莫說精鋼,粗鋼都難得。
他曾念過一句,鐵刀不耐用,若是能得一把鋼刀最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個廚子,從不嫌菜刀多。
沒成想小哥兒記下了,還在回京前将這看似芝麻大的小事,正兒八經地托付給一縣之長。
多虧了秦夏是個現代人,對于當官的沒有那種骨子裏的畏懼,不然這會兒怕是要捧着菜刀跪下了。
“草民謝過大人。”
秦夏起身行禮,難掩歡喜。
梁天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擺擺手道:“秦掌櫃不必謝本官,要謝,就留到之後,去謝該謝的人。”
說實話,虞九闕一介內侍,出宮一趟還給自己添了個相公,怎麽看都是壞規矩的。
但誰又敢多說什麽?
太子囚于深宮,他們這些外臣插不上手,多少時日,全靠他這個當內侍的暗中庇護。
宮裏失寵的主子,誰都敢踩一腳,是昔日的太子又如何?
要是沒有虞九闕,當初剛剛失勢的太子爺,冬裏沒炭火,床上少被褥,吃食也上不得臺面,哪裏等得到後來暗中籌謀,以圖再起東山。
何況主子們對內侍的信任是不一樣的,這群內侍背後無世家牽扯,入宮時都是赤條條的清白人。
他們得的寵信,來自于兩個字——忠君。
你要給得出忠誠,那麽龍椅上那位,就什麽都能給你。
莫說添一個相公,就是回頭有了孩子,八成太子爺還要随禮。
對此梁天齊算是看明白了。
虞九闕不能得罪,他相公更不能得罪。
“九哥兒回鄉這段時日,秦掌櫃若有什麽事,盡可去尋本官,本官自會為你做主。”
言辭間,他把态度給到。
秦夏懂了,這是小夫郎走前給自己在當地尋的靠山。
梁大人說完話,送完刀,吃了一頓滿口留香的飽飯,起身時覺得腰帶都有點緊。
想當年他是殿前探花郎,也曾在盛京策馬游街,應酬酒宴無數,吃遍京城美味,如今回想,和秦夏所做的這一桌“小菜”比起,不過爾爾。
得想個辦法,能時常來打個牙祭才好。
……
近來有關秦記的熱鬧有些多。
秦掌櫃“跑了夫郎”的事還沒嚼明白,緊跟着縣令微服到秦記用飯的消息又冒了出來。
好些人擠到食肆裏打聽,詢問秦夏是否真的給縣令大人做過飯。
秦夏一問三不知。
“我就是個廚子,哪裏知道縣令大人長什麽樣子?興許有,興許沒有。”
他一頓太極打來打去,偏偏愈是如此,外人愈是當真。
秦記的名氣,一下子再度水漲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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