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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4章 解暑涼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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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4章 解暑涼夏

    秦夏自從得了鴿子送來的竹筒, 心情就好了許多。

    不是不想了,而是不會再瞎想。

    這天上午他進了食肆就問:“魚翅發得怎麽樣了?”

    莊星停下手裏的活,答道:“一早起來又換了一次水, 看着差不多了。”

    秦夏點點頭, 擡步往竈房去。

    角落裏放着一個木盆, 上面蓋着木頭蓋子。

    秦夏揭開, 撈起裏面的魚翅看了看。

    這是之前從岳氏商行手裏買來的散碎翅根, 因為泡發魚翅要花兩天的時間,秦夏一直沒空出手料理。

    現在有餘力了,正好做出來, 也算是給食客們謀個福利。

    食肆裏這些人除了他, 沒一個見過魚翅。

    剛開始泡發的時候都稀罕得很, 回回路過看上幾眼, 現在兩天過去,看也看夠了,不再覺得稀罕。

    “小川,今天咱們食肆賣三絲魚翅根,一盅一百文, 會配別的賣完即止,沒有多的。”

    邱川以為自己聽岔了。

    “大掌櫃,您說多少錢?一百文?”

    鋪子裏做條普通河魚都不止一百文了, 雖然一盅不算多, 那可是魚翅!

    秦夏親自給魚翅控水。

    “就是一百文, 這些都是碎翅根,要價貴了喪良心。”

    他也沒打算靠這批魚翅賺錢。

    魚翅上鍋蒸一刻鐘多一點, 取出後用小刀的刀背輕輕刮去雜質。

    說是雜質,其實就是連着魚翅的一層薄薄魚皮, 刮幹淨後扯成和粉條一樣的細絲,等着下鍋。

    三絲裏的三絲,和扣三絲差不多,取食材的鮮美之味。

    大抵都用香蕈、冬筍,最後一味有人用火腿,有人用雞肉。

    秦夏喜歡用雞脯肉,撕開成細絲,香蕈肉厚,片成三片,也切成絲。

    這個時節冬筍成了筍幹,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玉蘭片”,同樣泡發好了,手起刀落,秦夏利落切完,掃進盤子裏。

    項婆子暫時洗完了菜,系起圍裙包上頭巾,進來幫忙燒火。

    旺火熊熊,秦夏挖了一大勺葷油撇進鍋底,這個季節的葷油已經凝固不太住了,只有底下一層是固體,上面都是金色的油。

    一把蔥段,一把姜末,煸炒後倒入黃酒,再下高湯打底,以醬油等上色調味。

    秦夏做菜不藏私,做法誰都能看。

    他不靠幾道菜賺錢傍身,天南地北,八大菜系,是他上輩子從小學廚的積累。

    鍋裏的高湯咕嘟起來,三絲先進去,魚翅随其後,都是容易熟的東西,略滾一滾,勾芡關火,起鍋裝盤。

    第一批二十盅,秦夏讓人送去了食堂,那邊也有不少老食客,多半掏得起一百文錢。

    剩下的就專供食肆了,先到先得。

    此時邱川也正在大門外,逢客便說:“今天您來得早,有口福了,一百文的三絲魚翅,過了這村沒這店!”

    好些人由此頓住腳步。

    “真的魚翅?不是粉絲?”

    邱川也不說假話。

    “真是魚翅,就是碎了些,品相不好,我們大掌櫃說了,這是拿出來酬賓的價格。”

    “碎些又如何,這個錢怎麽吃都是賺了,何況還有秦掌櫃的手藝呢。”

    別說是真魚翅,一盅粉絲賣他們一百文,怕是很多人也搶着掏錢。

    凡是來食肆這邊的,沒有差着一百枚大錢的,聞聲全都加了一盅上桌,甚至一個人要一盅。

    這樣扒出來的魚翅爛而不糜,湯汁濃稠,有男子兩勺下嘴都吃到了胡子上。

    “這個也适合拌飯。”

    有人招手要一碗米飯,邱川應下,又問還要誰要。

    三三兩兩的聲音響起,他記下數量,去後廚盛飯。

    回來時聽見食客們笑談,“聽聽,魚翅拌飯,這什麽奢侈的吃法,今天也闊氣一回。”

    有人第一次吃魚翅,覺得和粉絲大差不差,問了旁邊以前在酒樓吃過的,得知魚翅就是這麽個玩意兒。

    此人遂很舍得的挖一勺當米飯澆頭。

    “知道酒樓裏一口一兩銀的東西就是這個味兒,我也就沒念想了。”

    他是個大老粗,吃完一抹嘴,在櫃臺付賬時道:“我覺得還是豬肉炖粉條更香。”

    秦夏感慨:“實不相瞞,我和您想法一樣,這東西就是因為少見才貴重,吃起來就是那麽回事兒。”

    這批魚翅賣完他也不打算再進貨了,太麻煩。

    泡發的一大盆魚翅賣到了晚上,剩的不多了。

    門外來了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夫,都穿着粗布衫子,老哥兒跟在相公身邊有些局促地扯衣裳,老漢問邱川,“我聽說你們這兒有一百文一盅的魚翅,這個點還有麽?”

    “您來得巧,還有最後幾份。”

    老漢聽到這話松了口氣,回頭招呼夫郎。

    “走,進去嘗嘗。”

    老哥兒低聲道:“一百文能割幾斤豬肉了,來吃這門子東西作甚?”

    老漢強把他拉進門。

    “你跟着我一輩子,也沒吃過什麽好東西,現在兒孫都大了,不用再出力操心,也該輪到咱們享福。”

    秦夏看在眼裏,讓邱瑤去後廚傳個話,給這桌額外送了一道菜。

    ……

    當存貨的魚翅根都賣完時,街上開始出現叫賣西瓜的果販。

    只是因為時節還略早,秦夏買了一回,切開發現并不怎麽甜。

    後來吃到的夏天第一口甜西瓜,還是燕巍送來的。

    獵戶少年為了感謝上回秦夏牽線,幫他家小掙了一筆銀子,特地趁進城送貨的時候,額外扛了兩個大西瓜。

    “這是我們村裏種瓜的老把式地裏長的,我趕着去挑了個大保熟的,比縣城現在街上賣的甜。”

    項婆子過來拍了拍,聽了聽聲就樂道:“确實是好瓜。”

    秦夏看燕巍這次除了燕巧,還帶了一個小男娃來。

    “這是你弟弟?”

    燕巍點頭,“我弟燕廣。”

    又道:“阿廣,叫人,這是秦掌櫃。”

    燕廣乖乖叫了一聲,秦夏吹口哨叫來招財,後面跟着大福。

    天太熱了,小虎不知道躲哪裏去了,一時半會兒找不到。

    “辛苦你們大老遠帶這麽多東西,我去給你結賬,讓你妹子帶着小弟在院子裏玩兒。”

    又囑咐項婆子道:“嬸子,把兩個瓜都切了,大夥兒分着吃,記得拿一些送去食堂那邊。”

    燕家兄妹這次送來的獵貨也不少,野兔兩籠八只,野雉雞四只,竹鼠兩對,都是大個的。

    野兔一只七十文,雉雞一百三十文,竹鼠五十文。

    “總共是一千二百八十文。”

    秦夏從錢箱裏摸出一兩的碎銀子稱過,外加三串一百枚的銅錢,其中一串拆下來二十文,遞給燕巍。

    “最近山上有沒有什麽新鮮?”

    這會兒還沒到飯點,秦夏不忙,在大堂裏拖了個凳子和少年閑聊。

    燕巍講自己最近抓了不少毒蟲賣去藥鋪。

    “入了夜,點着火把去逮,蠍子和蜈蚣最好賣,地龍也湊合,我還會熏蛇窩。”

    毒蟲能入藥,古時又沒有養殖毒蟲的,所以入了夏,這是山民村戶貼補家用的方法。

    這些東西個頭不大,抓時有風險,藥鋪的收價也高。

    說到這裏,燕巍問秦夏,“秦掌櫃要不要蠍子?有些食肆也會收蠍子,炸了賣,說是祛濕氣。我吃過,還挺香脆的。”

    秦夏擺手。

    “我就不和人家搶這個生意了。”

    如非必要,他也不是很想碰這些毒蟲,沒什麽吃頭,再一不小心被蟄了,遭罪的是自己。

    不過。

    “下回逮到沒毒的蛇肉,你可以用往我這送上些。”

    之前有食客問過,秦夏不介意做幾道給雅間裏的掌櫃老爺們品嘗,蛇肉上了桌,要價就不便宜。

    燕巍答應了。

    他抓的蛇裏有毒的居多,因為毒蛇的蛇膽值錢。

    沒毒的蛇山裏也有很多,像是百花錦、草錦、黃金條,村裏人抓到了也會帶回家炖了吃。

    “下回我來給您送。”

    說完話,秦夏和他一起去後院。

    燕巧已經被大福給黏住了,把小丫頭逗得咯咯樂。

    燕廣蹲在地上摸招財的肚皮,秦夏忍不住問燕巍,“你們當獵戶的肯定會訓狗,你看我家這只狼青是不是假狼青?”

    燕巍過去一把将招財的後頸皮拎起來,撥拉着看了一遍。

    “是真狼青沒錯。”

    他笑道:“城裏的狗日子過得好,和鄉下的不一樣,狗得咬過活物,見了血才有兇性,不過真訓成那樣,反而容易傷人。”

    他把招財放回地上,狗子原地抖了抖毛。

    “也不用擔心,這種狗看家護院的本事是刻在骨子裏的,別看平日裏懶散,真有事它也知道上。”

    齊南縣河晏海清,養狗也只是防患于未然。

    “那就行,不指望它多有本事,夜裏真有小賊,知道叫喚兩聲就夠。”

    燕巍把小妹小弟叫過來,背起空筐子準備走。

    秦夏讓他們吃點西瓜,燕巍擺手,沒要。

    西瓜看着大,人一多分一分就沒多少,他們三個再留下吃點,那成什麽了。

    出了食肆門檻,燕巧牽着燕廣,走出幾步後同大哥道:“咱們這兩回來,都沒見到秦掌櫃的夫郎。”

    她對虞九闕記憶深刻,除了他,再也沒見過那麽漂亮的哥兒。

    燕巍目視前方。

    “我聽說是回娘家探親了,別人家的事別亂打聽。”

    燕巧吐吐舌頭,一把抱起小弟,快步跟上。

    她輕輕拍一下小弟屁股,燕廣立刻扯嗓,“大哥,我想吃粉腸。”

    燕巍回頭睨他倆一眼,末了唇角揚了揚。

    “今天賺錢了,咱們買三套煎餅果子,都加蛋和粉腸。”

    身後倆人一頓歡呼。

    不久後,食肆內。

    “大掌櫃,我把西瓜送過去了。”

    邱川小跑着回來,背後全是汗。

    “好,你也趕緊坐下吃吧。”

    秦夏低頭咬一口手裏的瓜,紅色的沙瓤,清甜多汁。

    他吃了四瓣,把瓜皮丢進泔水桶。

    “下回再讓燕小子送來些,把肉用刀切下來,留着幹淨的瓜皮,還能做菜。”

    西瓜皮涼拌一碟,極适合夏天。

    五月底。

    箱籠裏的那些春天的薄衫子也穿不住了,街上随處可見穿汗褂露膀子的漢子。

    底層賣力氣的百姓沒有那麽多規矩講究,怎麽涼快怎麽來,但手裏有點小錢的,就會在夏衣料子上花心思。

    秦夏進了成衣鋪,這家是桑府的鋪面。。

    自從有一回他遇見了桑掌櫃來查賬,往後再來就能得個實在價。

    這點好處秦夏沒拒絕,畢竟城裏的布莊衣行,一半都是桑府的家業。

    “勞駕挑兩身我能穿的涼快衣裳,再要兩匹好料子孝敬我幹娘。”

    夥計扯開布匹卷子給他介紹,“秦掌櫃不妨看看葛紗,給您按一匹三兩算,貼身穿那叫一個涼快。”

    秦夏摸了摸,葛紗他也知道,算是夏衣料子裏的上乘選擇,就是顏色選擇上不太多。

    不過他一個漢子,不講究這個。

    家裏沒人裁衣,他也不愛勞煩方蓉,選了兩件現成的,一件绉紗,一件葛紗。

    給方蓉扯的料子也是這兩種,比起成衣她更喜歡布料,可以自己折騰,能做出好幾樣東西。

    十幾兩銀子花出去,秦夏眼睛不眨一下。

    比起男子穿的衣裳,哥兒姐兒到了這個時節,能選擇的更多。

    齊南縣有錢人多,來往彩紗飄飄,軟煙輕羅。

    秦夏沒了給夫郎添置新衣的機會,只能安慰自己,多半明年此時,兩人應當已經團聚了。

    希望東宮那位争點氣。

    布料帶到柳家,方蓉照例上來就怪秦夏亂花錢。

    “這種料子那都是富紳老爺穿的,你穿是合宜的,我們穿那叫顯擺。”

    秦夏拎着一只雞進竈房,一邊熟練地燒火一邊道:“怎麽就成顯擺了,豆子眼看也要開鋪子了,以後您親兒是掌櫃,幹兒也是掌櫃,您就是兩個掌櫃的娘,穿這個正正好好。”

    方蓉笑他貧嘴。

    摸着布料,還是不舍得穿。

    “要麽就裁個裏衣吧?”

    穿在裏面,自己能覺出涼快,那就是不浪費。

    秦夏點頭,料子送出去了,方蓉想怎麽用怎麽用。

    他動作快,沒過一會兒就做出一盆雞絲涼面,和方蓉先吃,剩下的等柳豆子回來再拌。

    涼面裏切了番茄、胡瓜絲、蘿蔔絲,灑了芝麻和花生米,一口下去,清爽适口。

    “這個你在食肆也能賣起來,食堂那邊不太行,面容易坨。”

    秦夏最近也在琢磨這事。

    “食堂不賣涼面,可以賣涼皮。”

    涼皮做好抖散了就不容易黏在一起,還能洗點面筋做兩摻。

    但秦夏沒空分身自己做涼皮,他麻煩方蓉在胡同裏找個涼皮做得好的人家。

    每天做好了直接送去食肆,他一日結一次錢。

    天熱了,人就不太想吃有煙火氣。

    吃完一盤面,他順手拿過柳家的大蒲扇搖了搖。

    “對了幹娘,您以前聽說過冰碗麽?”

    原主記憶裏沒吃過,但不确定齊南縣有沒有。

    方蓉只說不曉得。

    “夏天街上倒是有賣冰過的香飲子的。”

    自前朝起夏日的冰就沒那麽難得了,每年冬天北地都有人專門幹冰窖營生。

    寒冬臘月河水結冰時,就有人去鑿冰儲存,來年夏天再售。

    這樣得來的冰有兩種,一種不能入口,只能解暑或者冰鎮。

    也有能入口的,價格更“好看”,一般人吃不起,就連縣城裏的酒樓都沒法買來做生意,本錢太高。

    思緒來回轉了幾圈,秦夏心裏有了計較。

    他難得來一次,方蓉可不輕易放他走,旁敲側擊地感慨,“滿打滿算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九哥兒那邊怎麽樣了。”

    她故意吓唬秦夏道:“你既知九哥兒出身富貴,就該知道你在九哥兒家人眼裏,恐怕什麽也不是,人家就是另給九哥兒許人家,你也不知道。”

    秦夏挪了扇子的方向,給方蓉扇風,方蓉一把推開。

    “你別在我這兒賣乖,這力氣應該留着去把夫郎讨回來。”

    秦夏意有所指道:“幹娘您把心放肚子裏,九哥兒能回來。”

    方蓉蹙着眉毛看他。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秦夏搖搖頭,卻沒再多說。

    再見到燕巍時,他托獵戶給村裏的瓜農打個招呼,想多買些西瓜。

    西瓜只要不切開,存放得當能放上好一陣子,自家吃或是給店裏食客送果盤都合适。

    “順便找你打聽個事,有沒有見過一種花,是藍紫色的,形狀像一口鐘,果子像燈籠,幹了以後裏面有種子。”

    秦夏說的這種果子是假酸漿,假酸漿的種子就是冰粉籽,顧名思義,能做出冰粉來。

    燕巍對山裏熟,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見過,他聞言便道:“聽着像是燈籠花的果子,秦掌櫃要這個做什麽?”

    秦夏說想要裏面的種子。

    “這個季節采不到燈籠花的種子,秋天才有,不過它的籽是味藥材,我估計藥鋪會賣。”

    知道這種果子在齊南縣叫什麽就好辦了,秦夏轉了幾家藥鋪,順利買到一口袋沒炮制的冰粉籽。

    冰粉籽個頭極小,看起來十分不起眼。

    秦夏回憶着搓冰粉的方法,晚上回家後打了一盆清水試試看。

    洗幹淨的冰粉籽包進布裏,浸入水中揉搓,慢慢地,水底開始變得渾濁,這就說明冰粉籽裏的成分已經被搓了出來。

    點冰粉的方法和點豆腐差不多,感覺差不多了後,秦夏拿出從柳家要來的鹵水,估摸着用量,朝水裏加了點。

    溫度低的地方能讓冰粉更快的凝固,秦夏把壇子泡進剛打來的井水裏,暫時不管了。

    第二天晨起去看,壇子裏的水已經凝結成凍。

    他挖出一勺,沖了一碗紅糖水,随便抓了兩把果仁進去拌了拌,糊弄了一頓早食。

    想要在食肆裏賣,單有紅糖和果仁還是太簡陋了。

    秦夏提着剩下的冰粉去食肆,這次沒走後門,而是走了正面的鶴林街。

    他在水邊等了等,恰好等到一個撐船的艄公。

    “船家,您可知道哪裏能買到新鮮的河鮮?蓮藕、蓮子、菱角都要,最好還有雞頭米。”

    這些東西他去街上看過了,除了蓮藕,其餘三樣都不好尋。

    齊南縣吃這些東西的人太少。

    艄公天天打這兒過,一眼認出秦夏。

    “您是秦記食肆的掌櫃吧?要這些是做吃食?”

    秦夏點頭。

    “沒錯,要是東西品相好,我這個夏天都要。”

    艄公隔着一段距離揚聲道:“我家就住在湖上,這些東西要多少有多少,晚些我就給您送來。”

    看來自己找對了人,秦夏朝艄公擺擺手。

    “沒問題,您來了直接進去找我。”

    申時前後,艄公提着兩個籃子來了食肆。

    裏面都是荷葉包着的東西,菱角綠油油的,蓮藕上帶着泥,掰開後顏色透着點淡粉,雞頭米是淺黃色,這個時節的最鮮嫩,就是個頭有點小。

    秦夏看好了,各自要了幾斤。

    “還有荷葉,洗幹淨後給我送來幾捆。”

    艄公笑成一朵花。

    “多謝秦掌櫃,趕明兒我得撐船,到時讓我媳婦送來。”

    湊齊了“水八仙”裏的三仙,秦夏仍不算完。

    核桃仁、杏仁、榛子各自買來一兜,在顫巍巍的冰粉上擺上菱角、幾粒蓮子和雞頭米,點綴上三樣果仁。

    又覺顏色寡淡了些,複添上切碎的蜜餞,當中一顆紅豔的櫻桃,澆上一勺蜂蜜薄荷甜水,光看着就覺得渾身冒涼氣。

    數了數,配料還真也是八樣。

    秦夏遂拍板定下,這款什錦冰粉就叫“八仙過海”。

    上菜時,碗下還要墊一片荷葉。

    他一時興起之作,卻在這個夏天風靡齊南縣。

    誰也不知道這種透明的涼粉是用什麽做出來的,有人以為是綠豆涼粉濾出來的,奈何反複嘗試,不得其法,最後只好放棄。

    不過這倒是讓一些賣吃食的攤販有了靈感,街上漸漸開始出現用普通涼粉配碎果仁以及果子的簡單版“八仙過海”。

    秦夏聽聞,一笑置之。

    ——

    夏去,秋來。

    齊南縣秋老虎肆虐,立秋過後,冰粉還在售賣。

    商行掌櫃肖守踩着暑氣的尾巴,帶着自家商隊滿載而歸,安頓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秦記吃飯。

    他一個人連吃兩大碗冰粉,不顧形象,一頓呼嚕。

    “吃了你的飯,我覺得過去幾個月自己過得都不是人的日子。”

    他向後靠在椅背上,兩眼放空。

    “家裏人天天勸我一把歲數了,少出去闖蕩,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我說閑不住。現在卻覺得為了能吃到秦記的新菜,我也不能一走好幾個月了。”

    秦夏給他斟酒。

    酒是肖守這次特地運回來賣的北酒名品,號稱“內府酒”,出自盛京的大酒坊。

    “那群盛京的老小兒,眼高于頂,認人不認錢,因為人家在天子腳下,不缺錢。我磨破嘴皮子才得了幾十壇,都不舍得賣,打算留下十壇埋在院子裏,逢年過節地就啓出來一壇。”

    肖守眉飛色舞說着自己去盛京的見聞。

    秦夏适時捧場,“這個內府酒,為何敢叫這個名字,真是宮裏傳出來的釀造手法?”

    肖守咂一口酒道:“聽說是的,具體誰也不知道,不過這酒滋味确實不一般。”

    他感慨,“釀酒真是掙錢,毛利高得很,說出來吓死人,一份酒曲傳家,能保子孫長久富貴!我要是有這個本事,才不拉扯什麽商隊,一年四季吃風吃沙子。”

    他随口一提,不知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話題轉過,秦夏有心打聽點盛京消息,給肖守遞上話頭。

    他這樣的人,去了盛京肯定沒少請達官貴人應酬,邊邊角角的各色消息,八成裝了一肚子。

    這位大掌櫃沒讓人失望,還真東拉西扯地講了不少。

    雅間裏沒別人,也不怕隔牆有耳,肖守喝紅了臉,神秘兮兮道:“你可聽說過本朝太子的事?”

    說罷沒等秦夏答話,就自己講了下去。

    “太子出身嫡長,早早就立了儲,賢名在外,幾年前突然被廢,咳……那會兒還有天象現世,都說太子是真龍!”

    秦夏知道此事,不過不是聽說的,而是當初看書看到的。

    正因為這個“真龍天象”,正值壯年的皇帝才會忌憚自己的親兒子,生怕自己還沒在龍椅上坐夠,就被人撸下去。

    “結果我這次去盛京,正趕上皇上自京郊避暑莊子提前回宮,好些人親眼看見平王伴駕。哦,平王就是以前的太子,他被廢之後,得了這個封號。”

    被幽禁多時的前太子為何會突然高調出現在人前?

    盛京城內衆說紛纭,肖守聽來的說法玄而又玄。

    “避暑莊子那地方別看是皇家園林,實際盛京的老人都說那裏邪性,為什麽?死人多呗。以前宮裏不得寵的妃子、皇子,都被打發到那裏去自生自滅,有的過不下去,有上吊的、有投井的、還有沉湖的,大雍立國至今,你說哪裏得死過多少人?啧啧……”

    肖守又悶一口酒,越說越興奮。

    “他們說啊,這次太後跟着皇上去避暑莊子,就被先皇廢後的鬼魂纏上了,是平王殿下毅然而出,劍斬兇魂。太後老人家一看,我這大孫這麽孝順,可不得發話保他?”

    秦夏:……

    “大孫”這個詞一出,皇家秘辛一下透出一股子隔壁老王家八卦的味道。

    再往後,這個故事就越發離譜,就差編到王母娘娘身上去了。

    眼看肖守醉成一灘爛泥,秦夏讓他的貼身小厮回府叫馬車,好把人拉走。

    時辰不早,秦夏囑咐邱川鎖好門窗,披星戴月地回了家。

    進門時,無端生出的預感指引他腳尖一轉,直接去了裏屋妝臺。

    抽屜打開,他往裏一摸——果然又得一枚新的竹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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