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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月圓人團圓
近來酒樓生意繁忙, 秦夏已有陣子沒有在家中好好做過一頓飯了。
今夜過節,意義不同,他早早列出單子, 命人備好食材。
說來因是家宴, 主角只他和虞九闕, 因此并無什麽特別的菜色, 乍看極為家常, 卻都是經過仔細考究後的選擇。
虞九闕有孕後,在口味上沒有特殊的變化,譬如極愛吃酸, 或者極愛吃辣。
秦夏覺得這樣也好, 若是單獨貪戀某種滋味, 長久吃下來反而對胃脘有傷。
今晚要做的菜色, 都偏清淡,畢竟是晚食,用的口味重了,難保不覺得口幹,從而多飲水, 起夜次數愈多,屆時小哥兒可就要更加睡不好了。
懷孕實在是個苦差事。
“老爺,豬肚雞按照您的吩咐, 已經洗幹淨了, 請您過目, 看看是否可用。”
先前他問虞九闕想吃什麽,這一點上對方素來會用心點菜, 從不用“随便”二字敷衍。
所以昨天自己得到的答案是:秋風漸冷,仍希望席上能有一道鍋子。
和光樓現今以賣鍋子聞名, 但夫郎想吃,秦夏當然要搞點新花樣。
既然本意是驅寒暖身,那就不得不提豬肚雞了。
豬肚雞既是一道菜,又能當湯底涮些旁的食材,加點胡椒,喝下去登時就能發出汗來。
豬肚腌臜物多,難以清洗,兩個丫鬟先用鹽,再用醋,後用生粉,來來回回洗了三遍,下鍋焯水,撇去雜質後,這才呈給秦夏。
除此之外,還有半只用來一起吊湯底的老母雞。
豬肚切條、母雞剁塊,鍋中先放豬肚并姜片和胡椒,豬肚耐炖,需花一些時辰,方可熟爛。
安排好豬肚,秦夏卻還要做一道有些特別的,涮鍋子用的食材——皺紗魚腐。
正宗的皺紗魚腐,需用南地産的一種鲮魚,肉質鮮美,雖生于淡水,卻無土腥。
但鲮魚不耐低溫,只長于溫暖地區的水域,秦夏實在是尋不到新鮮鲮魚,遂選擇了少刺少腥的鳜魚代替。
鳜魚去刺,刮下魚肉,剁成細細的肉糜,和蛋清一起攪拌,攪拌的過程中分幾次加鹽調味,等到肉糜足夠濃稠,就可下鍋油炸。
皺紗魚腐會在油鍋中緩慢膨起,若是膨不起來,這道菜就稱不上成功,關鍵點在于油溫,非掌竈的老手不能把控。
炸魚腐的場景幾乎稱得上有趣,起先用手汆出的魚糜圓子都沉在油鍋底部,為了防止粘底,需要時不時用鍋鏟輕輕推動,接着就像煮熟的湯圓一樣,開始齊齊上浮,變作潔白的圓子,轉為金黃後方可出鍋。
出鍋後的皺紗魚腐會略略軟塌下去,不似最初飽滿,這時候的味道卻是最好的。
秦夏自己嘗了兩個,又單獨夾了一小碟子,大約十個左右,差人給虞九闕送去。
虞九闕收到了魚腐,又是一道從前沒見過的吃食,旁邊還配着煉乳。
來送盤子的下仆垂首傳達秦夏的原話,“老爺說,這是鳜魚肉做的魚豆腐,剛出鍋還熱乎的時候最美味,直接空口吃也是好的,想吃甜口,就蘸些煉乳,不過只這麽多,餘下的一會兒正經開席再吃,另有吃法。”
說完這個跑腿的小哥兒就退了下去,自回了竈房,一旁守着虞九闕,拿着個玉質的滾輪,替他滾小腿消水腫的徐氏,不禁笑道:“老爺着實貼心,人在後廚忙活,還惦記着給您吃一口最新鮮的。”
虞九闕有些臉熱。
他想到從前還在齊南縣時,自己經常在竈房給秦夏打下手,那會兒剛出鍋的吃食,第一口都進了他的嘴,像是炸小魚、豬油渣、小酥肉、小麻花之流,還有需要嘗鹹淡的炖肉,素來也是秦夏挾着喂給他,再問一句是淡了還是鹹了。
現今他們各有各的忙,這樣的機會許久不曾有了,可縱然府邸這麽大,後廚和住院隔着好一段距離,他的相公做了吃食的第一反應,仍然是送到他的嘴邊。
皺紗魚腐還是熱的,他示意徐氏停手,也來嘗嘗。
徐氏推辭不過,就用筷子夾了一塊,沒沾煉乳,直接吃的,一下子便被驚豔到了。
“這吃食的名字起的妙,外面這層皮,當真和那绉紗料子一樣輕薄,裏面的魚肉鮮嫩,也不知是怎麽裹進去的,沒有腥味,只有滿口餘香。”
虞九闕也剛咽下去一口,贊嘆道:“确是如此。”
再想及秦夏使人傳話,特地說了一句“另有吃法”,如何不令人生出企盼之情。
皺紗魚腐的香味引來了饞嘴鵝,虞九闕只得撕下一口的量來,慢慢吹涼,喂了它去。
竈房內,秦夏正在往兩對乳鴿的外皮上抹鹽。
乳鴿個頭小,連骨頭都是嫩的,因而骨肉都易入味。
過去秦夏常做的是脆皮烤乳鴿,早在齊南縣給宋老爺做壽宴時,桌上便有這麽一道菜。
這回他想換個做法,改脆皮為豉油,如此外皮的油膩感會有所減弱,更好入口。
乳鴿腌制片刻後,油鍋內爆香蔥花和花椒粒,用醬油、蚝汁和糖,加水熬成醬汁。
乳鴿入鍋,不斷翻面,再以豉油汁裏外反複澆灌,在此期間,可見鴿肉逐漸開始上色,耗費兩刻鐘後,呈現出漂亮的、讓人極有食欲的黃棕。
豉油乳鴿是冷盤,出鍋後放到一旁,蓋上防塵的紗罩放涼,上桌前斬塊即可。
竈房另一邊,幾人在一起包蟹黃湯包。
八月十五,焉能不吃蟹,但蟹肉寒涼,虞九闕不宜多食,要是整只的螃蟹上了桌,光看不能吃,豈不可惜,秦夏便令人拆了蟹黃蟹肉,調成了內餡,加上皮凍,可一口流黃。
包包子的本事,只要是在竈房內當差的,幾乎人人都會,不過湯包相對難一些,包不好上鍋一蒸就要漏。
負責幹這活的,是一個麻利的婆子,領着一個姐兒和一個哥兒,三個人手都不算慢,不一會兒蓋簾上就蹲了兩排小湯包。
光老爺和督公兩人,當然是吃不了的,這是主子的恩典,說是多做一些,今晚過節,從上到下,人人都至少能嘗一個。
話雖如此,主子吃的和下人吃的,必定不能一樣,最先這一蓋簾,個頭大,填的餡料也最充足。
做吃食時沒人說話,這是怕口水濺到食材裏去。
直到一蓋簾端走,那姐兒才撲打了一下手掌上的面粉,和身邊的小哥兒道:“我方才過去送湯包,聽那邊的人說,老爺要做一道叫‘桃花泛’的菜,這名字是不是好聽得緊?但你可知,這道菜是什麽做的?”
哥兒茫然地眨眨眼,胡亂猜到:“既都叫這個名字了,多半是要用桃花的,可這個季節要去哪裏尋桃花?”
姐兒掩唇笑,“你和我一樣是個呆子,我和你問了一樣的問題,便被人家笑話了。”
哥兒被她吊了胃口,央道:“好姐姐,你就同我說說,到底是怎麽個菜色?”
姐兒替他解惑,“具體我也不知,只知好似是用了鍋巴。”
一道“桃花泛”,因名字不俗,凡是聽說的,無人不好奇,卻幾乎沒人能猜得到,這道菜若是換個直白的菜名,大約該叫做“蝦仁鍋巴”。
鍋巴是原本就有的,用鐵鍋煮飯,底下必有一層鍋巴,金黃焦脆,常有人就好這一口。
秦夏用的鍋巴,需要脆得恰到好處,且還要單獨再炸上一遍。
除了鍋巴,蝦仁也是主角,将那大號的河蝦拿上十幾只,去了蝦線後開背,挂點生粉漿水,下鍋迅速炒熟。
湯汁用番茄,加糖、鹽、醋,勾芡後變得濃稠,放入河蝦,翻炒均勻,盛出時,盤子中以炸好的鍋巴鋪底,蝦肉、番茄湯汁澆在其上。
秦夏推測,“桃花泛”名字的由來,或許就是來自番茄湯汁的顏色。
忙忙碌碌,用了一個多時辰,一桌席面總算是有條不紊地完成了。
當中一口豬肚雞的鍋子,配一碟绉紗豆腐,一碟用來涮鍋的食材拼盤,裏面有青菜、有菌子,此外豉油乳鴿、桃花泛、蟹黃湯包各一份,素菜是奶湯蒲菜、蛋黃紅薯,還有做蛋黃紅薯剩下的蛋清,秦夏添了道甜點,即雪綿豆沙。
兩只酒壺裏東西不一,秦夏的是宮裏頭賞的正經官釀白酒,虞九闕不消說,只能喝點熱乎乎的米釀。
酒盞相碰,虞九闕被秦夏逗着,不倫不類地喝了個合龛酒。
放下酒盞,雖喝的不是酒,也耳廓飛紅。
“算來你我雖孩子都有了,卻還是第一次一起過仲秋。”
上一個仲秋留給夫夫二人的記憶都不算好。
秦夏獨自在齊南,冷衾冷榻,抱着鵝過。
虞九闕身在深宮,先皇病重,前狼後虎。
那時候探頭望月,只覺得月光如銀,泛着徹骨涼意。
哪裏像現在,面前有溫酒、佳肴,身側有相知相得的愛人……
還有一個和他們息息相關的小生命,正在默默醞釀。
喝罷酒,吃起菜。
豬肚雞暖人肚腸,皺紗魚腐下在湯汁裏滾過,更添一份松軟嫩滑。
乳鴿的肉多汁不柴,餘味悠長,桃花泛裏的鍋巴香脆,蝦仁酸甜。
蟹黃湯包,吃的時候要先夾起放在勺子上,咬出一個小口,吮去裏面的湯汁,再将湯包連皮帶餡吃下,整只蟹的精華,盡歸于此。
奶湯蒲菜,乍看就是一盆子菜湯,裏頭的“蒲菜”卻是十分脆爽,口感新奇。
蛋黃紅薯是紅薯條外面裹了蛋黃油炸,微鹹濃香。
雪綿豆沙落在盤中,像一朵朵棉花籽球,蓬松如雲,香甜似夢。
現在虞九闕入了夜就容易精神不濟,加上吃了飯,堪堪吃飽就開始犯困。
秦夏最後給他盛了一碗豬肚雞湯,以湯為主,放在他的手邊。
“再喝兩口,暖暖身子,便披上衣裳,咱們去院子裏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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