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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實在的賞賜
東廠很快将人帶走, 這等大事虞九闕必然要出面,同樣帶着司禮監一幹內侍,出門上轎, 跟了過去。
直到一票派頭極大的人都走了, 和光樓裏餘下的人, 才好似終于倒換過來那一口氣, 顧不得滿地杯盤狼藉, 一雙雙眼全朝秦夏臉上看去。
阿堅忍不住輕輕用胳膊肘搗邱川,眼睛瞪得像鈴铛,語調壓低道:“咱們家小掌櫃, 是宮裏頭的公公?”
邱川舉起一根食指, 在嘴唇上比劃一下。
“回頭跟你細說。”
虞九闕的身份, 他們兄妹兩個是清楚的, 此前卻一直瞞着其餘夥計。
不過今日過去,必定也藏不住。
他們的小話沒能說幾句,秦夏便開始支使人幹正事。
碎了的碗碟要掃走,污了的地板要擦淨。
更別提方才兩撥人纏鬥在一起,那是見了血的, 連帶桌子和椅子都被劈了。
秦夏擺擺手。
“都不要了,拖到後院當柴燒。”
還有食客,餘下的也盡由他親自一一送到門口, 挨個致歉。
食客們卻沒有半點不滿, 或是有, 也不敢有,各個和秦夏比着拱手作揖, 嘴裏連聲“秦掌櫃留步”。
算來還是他們占了便宜,桌上的菜吃了不少, 菜金也免了,還看了一出好戲。
需知坊間多有關于宮裏頭這位督公大人的傳言,一個內侍,年紀輕輕就爬到掌印高位,提督東廠,還得了皇上的開恩,掌權的同時,不耽誤以內侍身份成家結親,這得是何等人物?
多有人猜測,這位督公的相好,必不是一般人。
食客想及過去在和光樓和虞九闕打照面,對方客客氣氣的模樣,恍若夢中。
天老爺,他竟也是和督公說過話的人了!
再看秦夏,更覺佩服。
那得是什麽樣的人物,才能把督公拿捏住?
果然這盛京城,處處都卧虎藏龍。
食客送了個幹淨,大堂也勉強收拾出個樣子,秦夏便命邱川和阿堅把門板上了,暫且打烊,又把一概夥計叫到一起。
“今日之事,大家看在眼裏,想必各自心裏也有數,你們小掌櫃在宮裏領着差事,确有另一層身份不假,可在樓內,你們只當和過去一樣稱呼即可,自家人不講那套官樣規矩。只一點,若有人打聽這檔子事,都緊緊嘴,萬不可什麽都往外抖落。”
和光樓現下這幾個夥計,沒有楞頭呆腦的,一聽就明白了秦夏的意思。
想及過去虞九闕來鋪子裏,也是對他們和顏悅色的,半點沒有像今日對着胡人那般,擺督公的架勢,便都穩了心思,呵腰應是。
因着沙戎細作一事,虞九闕結結實實忙了幾日,一番審問後,果然審出這夥人的來歷,以熱水潑油皮兒,各個身上都有沙蛇刺青。
沙蛇雖是沙戎的信仰圖騰,卻也不是什麽人身上都有的,皆都隸屬于沙戎王庭。
順着這個線索往下查,果然近來京城內好幾出羟國胡商生事的案子,都是他們的人在從中作亂,直搞的四處烏煙瘴氣,百姓們對羟人怨聲載道,起了不少沖突。
這廂不用秦夏提醒,虞九闕也已經聯想到了會同館走水的案子,本來那樁案子順藤摸瓜,也查到了幾個羟人商賈的身上,現在一看,多半有差。
真到徹底查明的日子,連他都冒了一身白毛汗。
試想若是大理寺依着這份證據,真抓了那夥胡商下獄,最後發現不僅是冤枉了人,被冤枉的人裏還有羟國王族……
羟國也不是鐵板一塊,有人主和,就有人主戰,主戰派始終認為主和派面對大雍的姿态太過窩囊,相信羟族鐵騎南下,足以殺殺大雍的風頭,搶幾座城池,敲一敲竹杠,再換一位公主和萬兩白銀、千匹絲綢雲雲。
可以想見,假如此事真的朝最壞的方向發展,兩國必起嫌隙,到時候主戰派找到了由頭,邊境怕是會再生動蕩。
回頭再看,多虧了當日秦夏發現了端倪,刺青一出,沙戎人無可辯駁,再也不能胡亂攀扯。
案宗呈到皇上面前,皇上亦大贊秦夏的心細如發及機警應變。
“秦夏只當個庖廚,真是屈才了,如若當年走了科舉的路子,保不準也是一員能吏。”
虞九闕聞言含笑道:“陛下可別擡舉他了,您該看看他那一筆字,當真是鬼見愁,分明菜刀在手,連豆腐都能切成頭發絲,一拿毛筆,倒還不如蘿蔔條順手。頭前我也問過他,怎麽家裏幼時沒送他去學塾,說是也送過,但一寫大字就頭疼,家裏拿他沒辦法,也就作罷了。”
按下手頭文書,皇上感慨道:“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能人,我看你這個相公,是能在廚子這個行當上拔頭籌的。”
又說他們夫夫二人有功當賞,安排下去,自不必提。
臨了,卻還有事情交代。
原是皇上在一本書中查閱到,沙戎有一道失傳的古菜,名叫渾羊殁忽,在沙戎,這道菜象征着最高榮耀,歷來由部落首領賞賜功勳最為卓著的勇士。
“沙戎使團來訪,少不得以國宴待之,朕有意複原這道古菜。”
說罷命小太監給虞九闕送了一本夾了黃簽子的古籍,裏面有一頁提到了這道“渾羊殁忽”。
虞九闕看了兩眼,發現這道菜當真是複雜,是要在羊肚子裏塞一只鵝,鵝肚子裏再塞香料,若要更複雜些的做法,也是有的,那就要在羊之外再多一頭牛,鵝肚子裏再多一只雞。
“雖說是胡人大口吃肉的做派,可看這複雜的手法,卻也配得上國宴。”
虞九闕阖上書冊,大約悟出了皇上的意思。
沙戎爾爾小國,連自家祖宗的東西都保不住,大雍若能成功複刻,正好殺一殺他們的威風。
“渾羊殁忽”的含義,沙戎人必定知曉,大雍天子賜宴,便是為了他們知曉,誰是宗主,誰是藩臣。
這差事給虞九闕,就等于給了秦夏,能為國宴獻菜,可謂是民間庖廚求不來的殊榮。
“此菜失傳已久,朕也不強人所難,成了有重賞,不成也不會罰他就是。”
虞九闕吃了皇上送來的定心丸,拿着書冊回了府上,剛進門,就聽門上說宮裏來過了宣旨的內侍,賞了不少東西。
進了二道門,徐媽媽來迎,扶着虞九闕往裏走,同時笑道:“這回的賞賜可太稀罕了,過去在宮裏那麽多年,也從未見過。”
這句話挑起了虞九闕的好奇。
“什麽稀罕物?在宮裏也沒聽皇上提及。”
到了正屋門前,丫鬟打簾,徐媽媽把虞九闕送過門檻。
“您且去陪老爺一道看看,便知曉了。”
于是虞九闕進屋後,就看見秦夏守着一大桌金光閃閃的炊具,看那模樣,渾像是被這些個東西晃花了眼似的。
“嚯。”
饒是他,打眼一看也明白了徐媽媽為何連聲說“稀罕”。
“宮裏頭何時有這樣的東西了?”
秦夏雖然已經看過一遍,但還是覺得這一桌子東西,直把整個屋子都烘托得金碧輝煌。
他信手拿起一把金鍋鏟,掂量一番,感慨道:“都是實心的,皇上未免也太大方。”
虞九闕忍不住笑。
“皇上是用了心思了,你是白身,又是商賈,不能賞官賜爵的,次次只給些尋常金銀布匹,又覺襯不上你的功勞。”
就是不知道這堆金子打的炊具,是內造處何時做出來的,細想還是有可能。
內造處那就是一群成日裏變着花樣讨宮裏主子歡心的,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做得出。
沒由頭拿去賞人時,好些都封在府庫裏落灰。
秦夏自覺沒幹什麽,他這回能發現胡商的刺青,純屬占了看過原書的優勢。
但能挑破沙戎的陰謀,不影響大雍和羟國的邦交,到底也算功德一件。
再加上這些實打實的賞賜——誰又會嫌金子多呢!
“誤打誤撞罷了,沒成想皇上如此恩賜。”
他轉而拿起金子做的菜刀,想了想道:“我尋思這一套東西可以壓箱底,咱們要是這回得了個哥兒,以後就給他當嫁妝。”
徐媽媽聽罷,只覺有些微離譜,沒成想虞九闕卻是颔首,一副贊同模樣。
“既是禦賜,又是純金,當嫁妝也不落檔次,有這樣的嫁妝,任它什麽夫家,也不敢欺辱了咱們的孩兒去。”
徐媽媽心道,不論這一套嫁妝,誰又敢欺辱您二位的孩兒,怕不是嫌命長了!
鑒賞完畢,收起一桌金菜刀金鍋鏟金笊籬,這才遣人上了晚食。
“今天鋪子那頭有好牛肉送來,我留了一塊上好的牛裏脊,做這道杭椒牛柳。”
但凡有選用好食材的機會,秦夏也是那等食不厭精的人,要把牛裏脊炒成滑嫩的牛柳,從切肉的階段就要開始講究。
需橫着切而非豎着切,腌制時拌點油,下鍋大火滑炒,配菜只用杭椒和蒜瓣,調味除了鹽和料酒,再加點蚝汁即可。
牛柳微辣,嫩滑易嚼,最是開胃下飯的。
還有一道紅燒鴿蛋,是和光樓添的新菜,卻還沒在家裏做過。
乃是先把鴿蛋炸出虎皮,後下鍋翻炒調味,與筍片、南腿、冬菇等一道焖煮,鮮香交雜在一處,出鍋時鴿蛋的蛋白剔透如玉,鴿蛋大小合宜,一口一個,虞九闕連吃了七八個,又舀湯汁拌飯。
吃到最後,久違地有些吃頂了。
奈何秋深露重,夜晚冷了些,不好出去溜達消食,他便撐着腰,圍着屋裏的炭盆轉圈,順道把那本冊子給秦夏看,講明了皇上派的差事。
“渾羊殁忽?”
秦夏品了品這拗口的四個字,還真被勾起了幾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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