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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渾羊殁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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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渾羊殁忽

    讓秦夏來複原古菜, 當真是戳中了他的心頭癢處,兼之涉及國宴要事,

    他也樂得參與其中。

    最要緊的是, 還順便得了本記載了“渾羊殁忽”的舊朝筆記, 自虞九闕給了他, 回房後就手不釋卷, 不止“渾羊殁忽”的名目, 連帶別的也一并看了。

    虞九闕消完食,盤回榻上,伴着針線筐繼續繡五毒, 這一條肚兜的五毒已經只剩一只蟾蜍。

    另一側正是靠着引枕的秦夏, 正在徐徐翻動書頁, 看到興處, 不忘指給小哥兒看。

    “這道菜名為鳳凰胎,阿九猜猜,是用什麽食材做的?”

    虞九闕聞言,停了針思索道:“既是取鳳凰二字,少不得是飛禽一類, 是雞蛋、鵝蛋還是鴿蛋?總不會是鹌鹑蛋?”

    眼看他念叨了一串,秦夏都一味搖頭,他便開始往大了猜。

    “山林間有一種叫做錦雞的鳥兒, 其羽五色斑斓, 如鳳凰降世, 宮中就藏有一副前朝流傳下來的《芙蓉錦雞圖》,莫不是它的蛋?”

    秦夏淺笑, 輕叩書頁。

    “你這是越想越深,反倒走偏了。”

    語罷就揭曉了答案。

    原來這鳳凰胎, 是以兩樣食材為主,一為雞胞,是母雞肚子裏沒生出來的蛋,民間也常戲稱為“悶蛋”,說是小孩子不能吃,吃了要腦袋發懵。

    二為魚白,是雄魚肚子裏才有的精.巢,魚白當中,以河豚的魚白最為美味。

    “這倒說得通,鳳凰鳳凰,本就是雄鳳配雌黃,落在食方裏,便成了雞卵配魚精。”

    虞九闕不記得自己吃沒吃過魚白了,這等精細吃食,想來也不多見,宮裏興許曾有過。

    再看後面的文字,沒寫具體的做法,只寫了要加高湯,用葷油等,秦夏略一思索,就推測出多半是先過一道高湯提鮮,再下鍋翻炒。

    與鳳凰胎相對的,還有一道白龍臛,記載就更簡略,只說用鳜魚肉,而臛是肉羹的意思,估摸着就是一道魚羹。

    又是龍又是鳳的,不過是取個名字上的彩頭。

    想到這裏,他起意道:“待做出渾羊殁忽,這名字也該改一改,不用這過去拗口的胡語名。”

    虞九闕贊成道:“到時可以請陛下賜名,宮宴上的菜,名頭本就花團錦簇。”

    譬如一道粥,要叫長生粥,一碟肉,要叫無憂肉,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壓根沒想過“做不出來”的這個可能。

    秦夏有對自己廚藝的自信,虞九闕則更是相信他的本事。

    一冊書翻了半本,虞九闕繡繃上的蟾蜍就剩一對眼睛了,眼看他打起哈欠,秦夏掩卷,傾身替他收了針線筐。

    “時候不早,咱們也該睡下了。”

    随即喚了人進來送水洗漱,挑開床帳,鋪好被褥,帳子上懸放了凝神香的香球,炭盆也往裏靠了靠。

    秦夏護着虞九闕在床上躺下,把他這些日子慣常愛抱在懷裏的長條枕遞到他懷裏。

    虞九闕翻騰了兩下,才找好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

    過了一會兒卻又睜眼,“我怎覺得有點熱,要麽把炭盆撤了吧。”

    這個天點炭盆,也算不得太早,夜裏清寒,再過一個月寒月都到了,到時地龍都要籌備着燒起來。

    “前些日子不是叫冷,怎麽今晚又害熱了?”

    秦夏不太放心地摸了摸虞九闕的額頭,又去摸他的手。

    虞九闕看秦夏的表情瞬息變幻,笑道:“你也覺出不一樣了是不是?”

    被子尾端動了動,他把一向冰涼的足心貼到秦夏的小腿上,卻也是熱烘烘的。

    “我聽徐媽媽說,有了身子的人,月份大了就容易怕熱。”

    秦夏前世實在也沒接觸過幾個孕婦,對這些細節知道得不多,既然是徐氏說的,多半沒什麽毛病。

    他起身,順手幫枕邊人掖了兩下被角。

    “那就把炭盆撤了,不過明日還是該去請個脈。”

    這就不必勞駕太醫了,請常在府上走動的那名郎中就不錯。

    炭盆被端走,屋裏的氣息仿佛也随之蕩清。

    秦夏再度滅了燈,鑽回被窩,兩人阖被依偎,一夜好眠。

    得了皇差,要做渾羊殁忽,絕非小事,留給秦夏的時間也不多。

    不僅要趕在使團進京前做出,還要進奉禦前,供萬歲嘗過才好。

    因着這個緣故,秦夏次日到和光樓,便讓高陽近些日子多上心,除了貴客臨門,或是壓軸硬菜,他便不親自上手了,好分出精力,去琢磨那道胡人的套娃烤肉。

    對于高陽來說,這是信重,也是機會,往常有些個菜,他雖然會做,也得了秦夏的首肯,但還是不能上桌給食客用的。

    現下他家娘子已回了齊南縣,菡姐兒一并跟了去,路上也好有個伴,為的是去拜見一番長輩親戚,不失禮數。

    一家人商量好,趕在年前把小兒子也帶來京城,夫妻也好、姐弟也好,住在一起才不生分,日後只要和光樓在,他們就在這裏安家了。

    哪怕開頭拮據點也無妨,高陽确信,自己只要跟着秦夏,忠心做事,不愁養不起一家老小。

    “大掌櫃放心,小的必定好好掌着後廚,不生亂子。”

    秦夏對他沒有二話,點了頭,又轉到櫃臺上去看了看賬。

    賬房先生是個牢靠的,家裏專做這一行,賬目寫得幹淨整潔,一筆一筆,皆有名目。

    “沒想到那日之後,咱們的生意倒還不錯。”

    秦夏看了半刻,有了結果。

    他雖也每日都在此處,可畢竟是顧及後廚竈上的時辰較多。

    賬房笑道:“不如說那日往後,來咱們樓裏用飯的食客還多了些,前些日子城中處處有胡人作亂,大家知曉胡人在和光樓吃了癟,反倒覺得咱們這兒是最安生的。”

    能不安生麽,掌印公公都當場拿人了,想必自己和阿九的關系,已傳遍了盛京城。

    虞九闕過去總擔心自己的名聲不佳,會妨礙和光樓的生意,事實上只要飯菜好吃,又能得清淨,誰又去理會酒樓的東家是何人。

    何況在百姓眼裏,敢當街抓胡人的官員,又怎麽不能有好名聲?

    邱川脖子上挂着白巾子路過,也搭話道:“您二位要說這個,那還得算上蔥包燴和角瓜釀肉,這幾日也賣出去不少呢,我看大家夥兒吃得都痛快,大掌櫃,您要不再琢磨幾道角瓜做的菜?”

    秦夏把賬本放回原處,提點他道:“眼下你們小掌櫃的身份揭開,不知多少只眼睛盯着咱們,那天是沙戎人尋釁在先,情有可原,可眼下大雍一來和羟國交好,二來沙戎再如何,也遣了使臣來固兩國邦交,這個節骨眼上,搞那麽多葫蘆菜出來,不成了給人上眼藥?”

    邱川撓撓頭。

    “小的搞不懂,那沙戎看咱們那麽不順眼,怎麽還巴巴地派人來說和?”

    秦夏彈了他後腦勺一下。

    “那就是朝廷的事了,不是咱們可以議論的。”

    又看在一旁作勢擦桌子,其實豎着耳朵偷聽的阿堅。

    “都別打聽了,只記着四個字,謹言慎行,且幹活去。”

    邱川捂着腦袋,和阿堅垂首應是,轉身跑走前忽而想起什麽,站定秉明道:“大掌櫃,那莺娘父女,已依着您的吩咐關照過了,給他們尋了郎中,也給了銀子,讓他們不必擔憂胡人尋仇。”

    秦夏颔首,揮手令他去了。

    過了兩日,選在督公府大廚房門前空地上的燒烤棚子,算是徹底搭好了。

    下方置炭,上懸鐵架,因在室外,為防風雨,又需阻一阻煙塵,所以額外在烤架周圍搭起一圈棚子。

    那鐵架好生寬大,可以烤一頭整羊。

    從這個燒烤架子就可見,關于“渾羊殁忽”的做法,秦夏已有了些考量。

    “我幾番揣測,這道菜既有這麽個稱呼,原本最外一層就該是全羊,而非全牛,不然就該叫渾牛殁忽。既然是要在國宴上殺一殺沙戎人威風的,我覺得,還是該盡可能往原本模樣上靠一靠,不然容易落個不倫不類的指摘。”

    虞九闕也贊成這一想法。

    “原本我也想着,一頭牛動辄上百斤,烤熟怕是不容易。”

    轉而又道:“我還有一事想不通,這麽一道菜,聽起來應是胡人最擅長的炙肉做法,緣何還成了失傳的古菜?”

    秦夏早已想明其中關竅。

    “這道菜是炙肉,卻不是簡單的炙肉,你想,炒一鍋菜尚且要分先熟和後熟,先放肉,再放菜,不然肉夾生,菜過老。”

    他邊說邊比劃道:“羊肚子裏塞鵝,鵝肚子裏塞雞,也都是一樣的道理,這幾樣肉食有大小之別,生熟也分前後,更別提還有骨肉分隔。要是一股腦塞好了上火烤,怕不是這頭糊了,那頭還生,哪裏還能下口?”

    “再者說,羊肉有膻味,鵝肉、雞肉也自有一股禽腥,這些味道不去幹淨,做熟了混雜在一起,調料上再出些差錯,怕是除了茹毛飲血之輩,就連胡人也咽不下去肚。何況一道能稱之為‘賞賜’的大菜,應當也不只以做熟為目的。”

    虞九闕了然。

    “這麽想就說得通了,胡人在飲食上,哪裏及大雍精細,現下烤架也搭好,相公可否有了章程?皇上問起,我也好回禀。”

    秦夏細思片刻,開口道:“在我看來,這道菜的精巧之處,無非是層層嵌套,我不打算向外下功夫,卻可向內下功夫。”

    “你說若是羊剖開後見鵝,鵝剖開後見雞,雞剖開後見鴿子,鴿子剖開後見蛋……諸如此類,當如何?”

    虞九闕循着他的描述想來,眸中光彩盡顯。

    “這麽道菜,相公若是真的做出來,怕不是以後會成為大雍宮宴常例。”

    秦夏莞爾。

    “屆時便盼皇上,能給這道菜賞個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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