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会动会笑会撒娇，也拥有记忆，一切表现能够慰藉生者沉痛的心。
但，仍旧是一段时间里的麦克的尸体。
“他”笑着衰败；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一眼到头地走向既定死亡的片段时间。
崩溃的奈布拿出npc的存活奖励道具，忍辱负重骗过副本意识boss的挽留，甚至和最厌恶的约瑟夫与虎谋皮，只为了能够让麦克有机会完成主线任务，免去惩罚副本的恶心推演……
从来没有过孤注一掷的努力和绝望的无力回天挫败感碰撞在一起。
黯淡无光的长夜，终究熬到最后一颗星辰陨落。
大悲大喜后，奈布已经耗尽了所有情绪，变得消极悲观。
贫瘠的感情土壤再也开不出一朵花。
麻木的旁观者，漠然凝视着曾经牵动心神的少年死而复生，又向死而活。
渐渐地，开始不得不认清残酷的现实：
弱者无法对抗一切，无论是惩罚机制还是副本规则。
因为规则从来都是由强者书写。
比之推演系统或副本意识，甚至坦然赴死的麦克，他做不到放下洒脱，都是一个弱者。
……
后来怎样，难以自控。
彻底崩坏的高异化值身体被苏醒的另一面给占去，也无所谓了。
奈布放空自己，当个缩头乌龟蜷在意识海里。
想睡个好觉。
隐隐约约地能听到外界，感官很奇特，像是沉沉浮浮泡在虚假的痛苦里。
就这么无知无畏地过到了副本二周目。
他亲眼见证了放出来的深渊怪物操控人心的可怕之处。
血液，声音都可以是另一面的强大武器。
约瑟夫投放的高级npc棋子，几乎全都被蛊惑在一块赴死。
管家，侍女，石像鬼，三头犬……
策反整个游戏场后，奈布被另一面从意识海里唤醒。
“绿豆糕别睡了，赶紧的，白嫖积分。”
他茫然地扫过副本主线剧情收尾最终战的惨烈现场。
“害怕吗？”后者笑嘻嘻地问。
一点也不害怕。
还有完全发自内心的畅快——
啊，他可能真的是个天生的坏家伙。
“……我给你的小金毛报仇了耶，还这么不开心？”
怪物就是怪物，“他”永远不能理解失去重要的人和获得重要新东西的落差。
眼里的人和物都是没有区别的。
“……哼，不说话就算了。”反正你对我也没什么好话讲，爷还不爱听呢。
得不到回应，另一面有点烦躁。
他嫌弃地一脚踢开约瑟夫的镜像尸体，就算还是没回应，也懒得再刺激绿豆糕了。
这么弱不拉几，万一吐自己海里可就玩脱了。
另一面满意地扫视完整个血流如注的游戏场，悠闲自在伸了个懒腰。
猩红眼眸弯弯，托着下巴思考，“那我也快玩够啦。嗯，下一步做什么好呢？”
身后坠着的魅魔尾巴晃晃悠悠，愉悦感十足。
不出意外，第三周目会被棺材里爬起来的约老头继续针对的。
那，下次对波，他加点料算额外奖励……？
另一面变态的思维活跃到影响了奈布。
他感受着身体里面异常兴奋的病态情绪，沉默消化无果后，意外发现脸上妖异的厥形花纹在蠕动。
不行，异化值太高了；可能下周目刚一开始，他就会死亡登出。
约瑟夫还有重新洗牌的资本，自己却已经穷途末路。
弱者无声。
然而，奈布并不打算压抑翻腾的虐杀欲。
他累了。
清醒地活着好累。
他也不想保持理智了，堕落线又如何？
毫无禁忌地对另一面笑笑，冷冰冰道，“只要你能把约瑟夫杀出副本，身体给你用多久也没关系。”
另一面难能在犹豫着呢喃什么，奈布耳朵里却因为被触手长满彻底侵蚀，再也听不清了；
痛入骨髓感受着身体各个部位长出东西的异样感，喉咙里溢出癫狂破碎的笑，“啊，随便……”
“用坏了都可以……”
……
眼睛一闭一睁，奈布忽然来到了萨贝达先生的数据世界。
也是那天，他拉过被子盖住眼睛，拒绝一切社交，在归宿里躺了一天一夜。
东西也不想吃。
就这么呆呆的、默默想着乱糟糟的以前。
……
他和麦克·莫顿是在b区的安娜贝尔公园认识的。
当时的奈布穷困潦倒，通讯器一关离开金主后，浑身上下摸不出十积分。
眼看着夜晚将临，庄园法则能冻死人，进副本又九死一生；
无奈之下，只能去广场中央的告示牌上寻找生路。
倒霉天赋稳定发挥，奈布扒拉半天也没发现能混温饱的兼职。
最后在人群熙攘的公园门口，跟只流浪猫似的眼巴巴趴着瞅里面，勉强被套了工作人员的皮偶。
——还是善良的鬼怪见他实在可怜可爱，惊鸿一瞥后于心不忍让出来的工作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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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金日结，按时薪算吧。”
于是夜晚的公园里，多了一只发三色气球的玩偶熊。
“咦咦咦，他会掉棉花诶，是人类吗？”“人类？我摸摸看！”“哇，他的肚子捏起来好软哦！”……
记不清是谁起的头。
有个利爪的红发小鬼恶劣地划开他的手臂，发现不是鲜血而是棉花嚷嚷开后，变成了更多的鬼怪围着他打转，放肆地摸来摸去。
奈布隐忍地把气球唰唰递过去，心心念念的都是只要送完这些吸满厄运的气球就可以下班了；
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
最后三只厄运气球被狡猾的调皮鬼划散了牵引绳。
奈布发现后第一时间去抓，然而于事无补。
周围是看好戏的鬼怪们，有笃定追不上的，有做动作拦截他的……隔岸观火。
笨重的布偶熊头套下，奈布流出的汗水打湿了睫毛，绝望陡然生起。
他只能平静地仰头，冷然看着气球缓缓飞去——
直到一抹灵活的身影如雀鸟般轻盈跳跃，将气球抓住后再漂亮旋身，稳稳落到跟前。
那人穿戴着布偶狮子的毛绒绒头套，还友好地招了招手；
态度让奈布误以为是同行的工作人员，连忙接过道谢。
“别客气，我也是想认识新朋友啦。”带笑的嗓音朝气蓬勃。
他脱下头套，赫然是一个阳光活泼的金发异瞳美少年，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耀眼。
抠抠搜搜的奈布感觉自己内心的阴暗被小太阳照到了，驱散了多日以来的阴霾。
很少见地，心甘情愿把挣来的积分全部用来请客。
他买了两只平日里舍不得的甜筒，递给了互换姓名的麦克。
吃着吃着，看着雪落，被麦克那份天然的乐观感染，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底抖了个七七八八。
想起来自己在逃债似乎不太妙后，对方已经吃完了甜筒，正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果然，脱口而出就是虎狼之词，“哇，你全部的家当都请我了！
既然你无处可去的话，那以后我养你啊。”
“……你？”无事献殷勤，被迫害惯了的奈布下意识就想开溜。
但按耐住冲动后，细细探究满脸写着“你也太好了全部家当都给我呜呜甜筒好甜”的麦克直白的欢喜神情，奈布眼神暗了暗。
他换了种说法去试探好哄骗的傻白甜，“呃，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的？嗯……”
傻白甜是个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因为初始人生副本是一个杂技演员，特殊的经历让他渴求着很多很多的爱。闻言不假思索道，“我需要你的喜欢就好。
养一辈子……一点点的爱也就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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