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X年,魔都。
这是一个黑暗的年代,汉奸和走狗是这个时代的特产,其中,最阴险毒辣的要数被称为摧花夺命手的逸先生。
他的眼里只有女人和权力,他的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
魔都极司菲儿路76号。
倒春寒的时节里,天空阴云密布,似乎随时就会落下一场大暴雨。
但在这片天空下,在这个著名的魔都特务机关总部地牢里,有着比天空更加阴暗的气氛。
“老板,那个家伙差不多了,明天宪兵队一定会来要人的。”
“他们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
“您的意思是……”
“乃伊组特!”
“杜先生在追查运到重庆的那批军火。”
“啊~你说月笙啊,帮我约他吃饭,明天在司令部。”
“他要是不来呢?”
“不来?哼,一道组特!”
灰黑冷硬的走廊里,76号大老板逸先生语气淡漠地对秘书吩咐道。
在两人边走边对话的廊道两边,是一间间关押着或苟延残喘或了无生息人员的监牢。
收到命令的秘书点头过后,转身就准备去办事。
但这时逸先生又开口道:“等等,把这件事交给情报处文主任去做。”
“交给他?”秘书一愣,有些没明白老板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姓文的,可不是自己人啊。
逸先生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淡笑道:“月笙这个滑头精,暗地里不也是喊着抗日吗?正好,姓文的是岛国人安插进来的,就看他有没有胆了。”
听到这,秘书顿时明白了。
“老板高见。”
……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边。
南洋公学话剧团的舞台上。
“自从知道我哥哥在前线战死的消息,我母亲就病了,这是我给我哥哥织的,刚织好,只是他再也用不上了,请你收下吧!”
“我不能收,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
“你救国就是报答!”
“……”
谢幕散场后。
“小菲姐,刚才的演出太成功了,六百多名观众群情激愤啊!”
梳着两根麻花辫,戴着灰色画家帽的话剧社社长胡小菲正在练着美声,几名话剧团成员兴冲冲跑了过来。
“你也演得很好啊,小悠。”胡小菲握着好朋友唐小悠的手开心道,“赶快去收拾道具,晚上我们还有义演呢!”
“嗯!”
就在几名女生点头的时候,谢幕后空荡荡的观众席里站起来一个穿西装梳背头的小眼睛帅哥。
“咦,这不是曾主席吗?他怎么在这儿?”一个女生奇怪道。
背对着她们的曾主席听到这个称呼后嘴角难以抑制地挑起来,露出些许猥琐,但一转身,他又恢复了正经模样。
“我身为学生会主席,你们在这里进行抗日爱国演出,我自然有义务来慰问你们。”曾主席大义凛然地说道。
听到这话的胡小菲鼻腔里哼哼两声说道:“纠正一下,是我们话剧社的下属学生会,而且是副主席,曾贤儿同学。”
她可太知道这油头粉面家伙的德性了!
“……”
曾贤儿嘴角抽了抽,同样知道对方德性的他懒得犟嘴,轻咳一声后说道:“各位,我有一个同乡,在76号情报司令部里当副官,他告诉我明天晚上将有一场重量级的会面!”
闻听此言,其余女生没什么反应,胡小菲和唐小悠二女却已经竖起了耳朵。
“一方是魔都走私界的杜老大,另一方……”曾贤儿微微停顿,接着语气郑重道,“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这个人,姓逸!”
这两个名字在魔都滩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人立马就被镇住了。
说到这里,曾贤儿看了看她们,沉声道:“马上就要放假了,我觉得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其——乃伊组特!”
这句魔都方言所有人都再明白不过,一听到要对大汉奸动手,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了。
“你是说杀……杀人?”
有个胆小的女生结巴道。
曾贤儿点点头,看着她们语气微微激动一点:“我们赚观众的眼泪,把嗓子喊哑,也不比杀一个货真价实的汉奸来得实惠!”
刚才六百多名观众群情激愤,一个个振臂高呼“炎黄不能亡”的情景历历在目,大家又都是青年人,没有人不会被这种气氛感染的,她们演的时候也是眼含热泪。
这会儿听曾贤儿这么说,刚刚那个胆小的女生也不再说什么了。
而这时,眼神十分坚定的唐小悠出声道:“副主席,你有没有具体的计划?”
“当然有!”曾贤儿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趁放假,学校不会知道,最好是伪装身份想个办法混进逸家去,我去跟同乡套个交情,请他介绍个差事什么的,然后弄把枪……”
“可是我们有谁知道杀人怎么杀啊?”这时又有一位女同学出声了,她不是要打退堂鼓,而是这个问题很现实。
不过听到这,一直默不作声的胡小菲眼神微动。
那个女同学又接着说道:“我们只有在舞台上杀过……”
“等你亲眼见到一个汉奸,一个出卖国家和同胞尊严的人,你就会知道杀人一点也不难!”
胡小菲开口了,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她严肃的眼神底下更带着一些疯狂。
“我们只怕杀得不够多,不够快!”
听着胡小菲的话,曾贤儿顿觉吾道不孤,感受到对方的杀气后,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我打算把他们的司令部给炸了!谁加入?”
“……”
刚刚还慷慨激昂的话剧厅如同今晚的康桥,突然间沉默了下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这话剧厅……可真话剧厅啊!
虽然说杀大汉奸也很困难,但大家琢磨琢磨,盘算盘算,感觉至少还是能整出一个完善的计划,说不定还有机会。
而且暗杀……听起来就靠谱一点,杀不了就跑嘛!
至于这几个人去炸司令部……
大家最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操着一副外地佬口音的学生会副主席。
曾贤儿:“……”
见到开口就要炸司令部的胡小菲眼含欣慰地看着自己,曾副主席心头咯噔一下,忙道:“这是不是有些草率,需要从长计议一下?”
“不草率!”
胡小菲豪情万丈道:“瞻前顾后只会一事无成,正所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呵呵,你要去炸的,就是说这句话的人的手下的,司令部!”
“是吗?”胡小菲想了想,然后挥挥手道,“所以我们更要去炸了,炸完之后还要把这句话用血写在司令部的墙上,看看会不会气死他。”
“……”
眼见这疯女人越说越起劲,曾贤儿又连忙说道:“可是……我们没枪,也没炸药啊!”
“这个好办!”
胡小菲轻笑一声,四下看了看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其实暗中还有一个身份。”
“援交女?”
胡小菲扬起巴掌,曾贤儿腿一软差点跪下。
“我其实还是……斧头帮的杀手。”
……
“我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做电影,星期天电影院一个人都没有。”
临近傍晚,残阳如血,漫天的红云映照着租界外的街头,让整条街都像是被血泼过一般。
戴着黑色礼帽,穿着黑马褂,个子有些矮的男人搂着一位穿着旗袍,身材苗条,个子和他差不多高的女人从一家赌场走出来。
两人的周围还跟着几名小弟。
矮个子男人一边摸着旗袍女的屁股,一边感慨着电影院没生意。
但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立马便察觉了不对劲,街上怎么还没来人?
停下脚步后,小弟也意识到了,赶忙掏出枪将老大围在中间警惕地看着四周。
凉风吹过,地上的垃圾和碎报纸被飘扬起来,贴着红砖墙壁打了个转后,碎纸片落在了街边店铺的窗台上。
而若是细看,则会发现这张报纸的一角上有着几个小字:鳄鱼帮老大投靠——下面的被撕了,但另一行还有几个字:妇女幼童被——
“噔!噔!噔……”
一阵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租界传来,几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浑身白的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说来人浑身白,是因为其脚下踩着白皮鞋,穿着白西裤,白马甲,白西装外套,戴着白色礼帽。
只不过,当看到来人的脸是个女人时,紧张戒备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哪来的娘们儿?滚远点!”一名小弟呵斥道。
但被围在中间的老大却皱起了眉头,认真想了想后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我听说,斧头帮里有个神秘的杀手,喜欢穿白色西装,杀人从未失手过,道上称其为白无常,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这人是谁,难道是你?”
胡小菲没有回答,只是在距离他们差不多四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掀起衣角露出一柄斧头。
听着老大说的话,刚刚松口气的小弟们又警戒起来。
怎么说也是在魔都滩有些名号的黑帮老大,倒不至于刚见面就跪地求饶,但还是抱拳客气一声:“朋友,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鳄鱼帮和斧头帮也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事情不用到这地步吧?”
“美利坚那边在淘金时期就流行起一种牛仔决斗。”白色礼帽将胡小菲的上半张脸遮在阴影里,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解开外套的扣子,露出了腰间在斧头旁边还有两把手枪。
“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觉得很有意思。”胡小菲微微扬起下巴笑了笑,“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鳄鱼帮老大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傻了吧唧的才会跟对方决斗呢!
“叫人!”
一声令下,有个小弟连忙掏出一根烟花筒,拉掉引信,烟花直冲天际,在赤红的云层下绽开。
然而街边除了冷风吹过,依旧一个人都没出现。
“不用发了,小赤佬,你赌牌的时候,周边保护你的小弟就已经全都被我搞定了,你出来都这么一会儿了还没发现吗?”
“……”
街道上再度安静下来,两拨人死死盯着对方,谁都没有妄动。
最后的残阳即将下沉,血红的光芒将胡小菲的影子拉得极长,她双手自然垂在两边,斧头帮只来了她一个人,却宛若带来了千军万马。
窗台上的碎纸片再次被风吹起,在空中不断飘扬着,连续打了好几个转儿才飘到街道的中间。
风减小,刚才还肆意飞舞的碎纸片仿佛失去了动力,逐渐下坠。
最后一抹残阳的光芒被乌云吞没,冷硬的石砖接住了飘然落下的碎纸片。
“当!当!当……”
不远处教堂里的钟声响起,晚上六点了,该吃晚饭吃晚饭,该睡觉睡觉了。
而在钟声跨越一幢幢房子来到这条街道时,这里有些人已经再也不用回家吃晚饭了,他们也能睡个很长很长的觉了。
几道钟声结束,胡小菲吹了吹两把还在冒烟的手枪,在手上转了一圈后重新插回腰间。
接着她取出斧头,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踩着探戈的小碎舞步向前。
鳄鱼帮老大看着面前这些小弟的尸体,整个人面色惨白一片呆滞,直到胡小菲越来越近,他“噗通”一声瘫软在地上。
而他旁边那个穿旗袍的女人,此时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
“慢着!慢着!你杀了我,岛国人不会放过你的。”鳄鱼帮老大依旧嘴硬着威胁,但见到白无常依旧摇晃着走来,他又道,“女侠饶我一命,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
胡小菲仿佛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无声的探戈中,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踩着舞步来到了倒地的男人面前,手中的斧头也跟着她的身姿晃动。
鳄鱼帮老大见她站到自己的面前,脸上完全没有了血色,一边往后爬一边惊叫道:“慢着!慢着!你还记得吗?我还请你吃过饭呢!”
胡小菲没有说话,直接一斧头砍下,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西装。
都不认识自己还说请自己吃过饭?
姑奶奶我最讨厌骗我的了!
处理完身下的男人后,胡小菲才起身看向旁边那个已经吓傻了的旗袍女人。
女人脸上同样没了血色,面色惊恐,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见到胡小菲看过来,她身体猛地一颤,地上了多了滩水迹。
“别……别杀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女人牙齿发颤道。
胡小菲笑了笑:“别傻了美女,我从不砍女人的。”
听到这话的女人如同溺水得救,顿时呼吸顺畅了几分,但看着眼前的这些尸体和那个提着带血斧头的白无常,她还是颤声道:“谢……谢大姐。”
接着在胡小菲的摆手示意中,女人缓缓转过身子,往街道另一边挪过去。
双腿实在是用不出劲,能继续站着已经是费了最大的努力。
胡小菲看着她的背影,俯身将斧头在男人身上擦了擦后插回腰间,然后将手枪掏出来对准正在离开的女人。
“听说你的牌馆不仅倒卖小孩,还给鬼子招妓?”
胡小菲语气平静地问道,但她并不打算听对方承认与否。
“砰!”
不砍女人又不是不杀女人。
“警察,出来洗地了!”
……
名存实亡的租界内,一家西装店中。
“告诉晟哥,我这边活干完了。”换了一身淑女装的胡小菲从后门进店后,直接将一个牛皮袋交给老板,里面是她刚才换下来的西装。
“好。”
“那什么,给我拿包炸药,等会儿我去端个司令部去。”胡小菲径直拿起桌上刚泡好的咖啡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后说道。
西装店老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