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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真册现
    永丰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说。

    他一开始就派段戎去岭南,自然也知道秦国公府和淮阳侯府的人都有去岭南地界,淮阳侯府的人便罢了,至少没露什么把柄,就是算账也得慢慢算,可这谢家三公子一路跟没心眼似的,他不逮他逮谁?

    见唐褚不说话,谢荆矮身伏跪下去。

    “方才听几位大人说起昔年户部一案,谢荆不敢欺瞒陛下,虽说当年案事已结,可若当真还有翻供的机会,谢荆必会竭尽全力去寻!”

    闻言唐褚面色一怔。

    若说最在意三年前户部之事的,必定该是秦国公府了。

    前户部尚书范忠良乃是谢太师的得意门生,与秦国公府来往最是密切。

    户部扬州盐税案爆发之后,范忠良受舆论所迫自缢而死。

    谢老太师亦因范忠良污名缠身,更遭受爱徒之死心伤不已,不久后病危离世。

    谢荆这话虽然欠缺妥当,却也至诚至孝。

    永丰帝想及昔日恩师,也唯有长叹一声。

    “罢了,你回去罢。”

    见谢荆站起来的狼狈模样,他又有些觉得面子挂不住,“先去配殿换套衣服,你这样回去算什么。”

    衣服破得跟个乞丐似的。

    谢荆垂首应声,“是。”

    谢荆一走,大殿内便沉默得惊人。

    他们都以为,是谢荆拿了卫拯的东西返京才遭到截杀,可事到如今,那账册究竟又去了何处?

    天际雷声惊鸣,滂沱大雨并未有减弱的趋势。

    京城南街秦国公府正门口,谢大姑娘轿辇缓缓入内,紧随其后的除了几个贴身侍女外,还有三两个垂首屏息的小厮。

    一路入了垂花门来,彻底隔绝外头的视线,谢婉柔下了轿,撑着伞领了人往里头走。

    正院里头,听闻谢大姑娘回来了的通报,床榻上满头银发的老人努力睁了睁浑浊的双目,拍了拍搭在掌心内的手,嗓音微有嘶哑,说:“孩子,快去罢。”

    唐翘抿唇,“您好生歇着,我待会带婉柔来看您。”

    “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看不看的。”她的的确确是病重了,可没看到淮阳侯府倒台那一日,她不会轻易死的。

    谢老夫人扯唇轻笑,“先做你们的事情,不必理会我。”

    唐翘知道她的意思,替她掖了掖被角,折身出门后,便从回廊穿梭径直往后院走。

    行至一处偏厅,谢婉柔便等在那里。

    “殿下,人在里头。”

    她颔首,往里走。

    里头正襟危坐着的,是一位做家丁打扮约莫十六七的少年。

    见她进来,立刻便起身跪下去。

    他张嘴迅速地咬开袖口内的一处暗兜,小心翼翼将里面卷成卷的账册取出来,递给对面的人。

    “您要的东西。”

    初九见此人和那账册都不是很干净的模样,连忙自己伸手要去接,不料长公主却亲手拿了过来,他便连忙缩了手侍立在一旁。

    唐翘翻了翻里头的内容,眸光落在“永丰九年盐税”字样之处,目光沉了沉。

    她合了账册,握在手里,垂眉去看那少年。

    犹记得她初见这少年那日,他被围殴得狼狈,摊在血泊里,险些命绝。

    她本不是心善之人,只是这几次出宫,每每路过那处时,都会看到他。

    他穿着简陋得快要不能避体,人也瘦骨嶙峋的,脸上长时间挂着青紫伤痕,一看就是吃不了饱饭还要被欺负的模样,可他似乎从未当过沿街乞讨的乞丐。

    有时卖自己亲手编织的野花环,有时卖草结蚂蚱和蛐蛐儿,虽然话少,总之在努力靠自己活着。

    那日被打成那样,还死命攥着怀里的铜钱。

    不管为了自己还是为着别人,有希冀,想活着的人,最是有用的。

    于是救了他,又托付慈真大师替他治了伤,代价是:他替她前往岭南,取一样东西。

    国公府人多眼杂,不管谁出了京城,都会扎眼。

    可京城里少了一位卖花环的少年,谁会在意?何况他出发在户部事情爆发之前,走得悄无声息。

    卫拯当年流放到岭南后郁郁不得志,靠着韦长善给的银子频繁出入酒肆赌坊。

    可再多的钱,也有耗尽的一日。

    思及这少年不爱说话的秉性,唐翘便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一路日夜兼程赶路,到岭南后,雇人扮作富家纨绔公子,与同是赌徒酒鬼的卫拯很快搭上话。

    而后又雇人散播几句京中局势变化的谣言给卫拯听,卫拯自然吓得魂不附体,提前将那保命账册托给藏起来。

    说来也巧,他藏账册的地方,正好她曾听说过。

    少年才能轻而易举地拿到淮阳侯府遍寻不得的东西。

    倒是赌对了。

    也不枉费谢家三叔这样做戏引诱淮阳侯府的人,给了他足够的时间,避开淮阳侯府的人,安全回京。

    她握了握手中的账册,“做得不错。”

    底下的少年闻言径直抬眼看她,情绪虽压得紧,冷脸也还板着,可眼瞳里闪着的星光是做不得假的。

    “初九。”她轻唤一声,初九便立即取出之前准备的银票来。

    “这是五百两银票,你的报酬。”

    少年没接,“之前给我的银子,足够了。”

    他这一趟去岭南,除了路上赶路和办事之外,并未多花钱。

    何况她救了他。

    “你我互惠互利罢了,你能用小钱办完事情那是你的本事,这些是你应得的。”

    初九迅速将银票塞到他怀里,唐翘正要转身离开,那沉默的少年却突然出声喊住她。

    “长公主殿下!”

    唐翘驻足,回眸,眸子里带着审视打量他。

    她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却分明叫他觉得被扼住喉咙一般喘不过气来。

    少年不敢再直视她的眼,垂首解释:“此处是秦国公府,她们唤您殿下。”

    唐翘凝视他许久,思及自己的确没在他跟前刻意隐瞒过身份,才幽幽开口,“倒是不笨。”

    仕宦人家知道这些弯弯绕便罢了,他一个市井少年,有此眼力也是难得。

    “出了国公府,这些便烂在肚子里,依照约定,好生带着你的亲人离开京城寻个地方过活。”

    眼见他又要走,少年眸光愈发坚定起来,“我可否追随您?”

    唐翘淡淡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径自往前走,“你若能打得过谢九,我便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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