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玫瑰园的林荫道上,车内流淌着古典乐,却掩盖不住一种无声的凝滞。
副驾驶座上,姜眠握着依旧微微发烫的手机,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刚才颜如玉那通带着绝望哭腔的电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口。
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颜如玉可怜兮兮的哭泣声音。
“我想见到江之牧,你们帮帮我吧,求求你们了。”
怎么相爱的人,想见一面,都变得如此困难了?
温矜怀沉默地开着车,听见了身边传来一声叹息。
但他没有扭头,依旧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绷紧,若是细看也能瞧出他心情不是很好。
那种感同身受的沉重,让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询问,还是安慰?
车厢里只有低低的音乐声。
姜眠低着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跟了自己一段时间的戒指,眼前却不断闪过颜如玉在的哭声。
同为女人,她太明白那种被至爱之人的家庭彻底否定,被践踏尊严的痛楚。
“矜怀。”
姜眠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茫然。
“颜如玉跟我打电话,是信任我,但我们真的能帮到她吗?我从来没有去过江家,我也说不上话,而且江家…”
她想起江母昏迷,江家乱成一团,还有江父那冰冷强硬的态度,只觉得一片灰暗。
温矜怀没有立刻回答。
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两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也抛出了一个更加令人心惊的事实。
“或许,我们能帮到的,不止是让她见到江之牧。”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沉静地看向姜眠。
“眠眠,颜家半年前股市突然崩盘,颜伯父急怒攻心一病不起,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姜眠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颜家倒台不是意外?”
“不是。”温矜怀的声音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是人为,半年前,我们还没有解决张迁安的时候,萧铭为我查到了有人在背后涉及颜家的消息,我当时没有插手,没有阻止,只是让江之牧留意,他后来告诉我,那是有人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颜家的狙击。”
“难道是…”
姜眠的心骤然缩紧,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张迁安。”
温矜怀缓缓吐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张家。”
“果然是他!”
姜眠失声惊呼,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中她。
那个曾经利用孟霜,手段卑劣又野心勃勃的男人。
“他没有孟家帮忙,怎么还能继续对付颜家的?他对颜家做了什么?”
“孟大将军是不会趟这趟浑水,但孟霜当时拎不清,帮助他,让他有机可乘,联合几家对冲基金,恶意做空颜氏的核心产业。”
温矜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针砸在姜眠心上。
“同时,他又散布大量对颜氏不利的谣言制造恐慌,短短两周,颜氏股价暴跌近七成,现金流彻底断裂,银行催债,合作商毁约,颜伯父为了挽救公司,几乎抵押了所有个人资产,甚至借了其他世家的款,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老爷子跟我提到过一次,说颜如玉父亲急火攻心,这才一病不起。”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姜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冰凉。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虽然知道京城水深火热,可是我想不通张迁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颜家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想起张迁安那张看似儒雅实则阴鸷的脸,想起他曾经对孟霜的利用,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当初姜州易哄她过去,她第一眼就厌恶这个人。
果然,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
“深仇大恨?”温矜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讽刺,“在京城没有深仇大恨,也可以下狠手,因为人在面对金钱利益的时候就会变成恶鬼,颜家当时手里有一块位置极好的地皮,是张迁安觊觎已久,想用来开发高端度假村的,他提出合作,条件苛刻,近乎掠夺,颜伯父为人耿直,拒绝了,这大概就触怒了张迁安那条毒蛇。”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而且,我们在越海的那段时间,伊萨辛也跟着去了,昨晚萧铭告诉我,张迁安背后,一直有人。”
姜眠有些后怕的看向温矜怀,那个如同阴影般笼罩在温矜怀和她周围的名字。
“你是说,他的背后,是伊萨辛?”
温矜怀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幽深。
“张迁安是条疯狗,但咬人的疯狗背后,往往有更危险的驯兽人,颜家的倒台,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单凭张迁安和他那个被我们整垮了的空壳张家,做不到这么滴水不漏,背后必然有更强大的资本和更精密的操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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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们注意力在楚渺身上,江之牧一心挽回颜如玉,压根没有办法一心两用,再加上对方扫尾极其干净,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指向张迁安或者伊萨辛的直接证据,事情过去这么久,证据链更是无从谈起。”
姜眠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愤怒和无力感交织。
她想起颜如玉曾经也是骄傲明媚的大小姐,如今却为了爱情受尽屈辱,而她的家族,竟也早已被张迁安这种小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摧毁。
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张迁安他简直不是人,以前利用孟霜,现在又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得颜家倒台,他到底想要什么?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温矜怀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
“会有的,只是时候未到。”
“他现在靠着背后那棵大树,自然可以继续张牙舞爪,但伊萨辛…”
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那是姜眠从未听到过的。
“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止是颜家,或者江家。”
那一刻,姜眠忽然想起来了。
温矜怀是京城杀伐果断的温氏主人,他怎么坐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的,又是怎么在京城的尔虞我诈中活下来的?
这一切,恐怕全靠一个字。
狠。
或许真正的温矜怀,比她了解到的温矜怀要更加可怕。
但这种可怕,于他人而言的恐惧,对她来说却是安全感。
与此同时,温矜怀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姜眠脸上,带着保护欲:“眠眠,你记住,张迁安也好,伊萨辛也好,他们的目标,最终都会落在温家,落在你身上,颜家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姜眠的心猛地一沉。
温矜怀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刚刚所有的义愤填膺,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迫近的危机。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温矜怀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
“颜如玉的事,江之牧的事,还有张家和伊萨辛,这一切我会处理。”
姜眠看着他坚毅的侧脸,悬着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汲取着那份令人安心的力量。
原来每一次温矜怀说他会处理,会查办都是真的,只不过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以至于她很多消息都是闭塞的。
虽然少了焦虑,可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还是会让她知晓。
姜眠心情有些复杂,她看着车窗外,玫瑰园别墅区温暖的灯光越来越近,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硝烟。
京城,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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