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的静谧被惨烈的厮杀的声划破,显得格外凄厉。
廖杰的明州大军已经被压缩在一个极小圈子之内。
正在与刑典鏖战的廖虎被孙锁一箭射中左肩,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其带落马下。
刑典的开山巨斧随之而至,开山之力的加持下,直劈廖虎面门。
廖虎自知今日已是必死之局,没有阻挡,而是倾尽全力,手中偃月刀一刀递出。
刑典的开山巨斧直接将廖虎劈成两半,而廖虎的偃月刀也贯穿了刑典的腹部。
刑典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贯穿身体的偃月刀,没有想到廖虎会使出以命换命的手段。
满脸的不甘之中,他从马背摔落,死不瞑目。
两位鏖战十数年,都未曾分出胜负的猛将,今日依旧未曾分出胜负。
双双陨落沙场,做鬼在决雌雄。
廖杰看着亲弟弟殒落沙场,双目赤红如血。
不禁想起了弟弟曾说过的话“哥,谁想伤你,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弟弟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阿虎。”
可惜注定不可能得到回应,那个他最放心最信任的先锋将军终究还是倒在了他的前面。
再回头,发现身边的明州将士已经战死殆尽,只有他一人还孤零零的立在战场中央。
输了吗?
他有些不敢置信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更不愿相信自己一个大周望族后裔,会输给一个草莽出身匹夫。
相比输,那份望族优越感扫地的颜面无存,更让他难以接受。
怒火攻心的他嘴角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他双脚踉跄,酸软无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他挣扎着爬起,右手杵剑,单膝跪地,左手轻轻擦去嘴角的黑色血液。
是毒,还是无可救药的剧毒。
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慢慢的枯死化脓。
此刻的他不曾去思考何时中的毒,异常平静,脑海之中只有金莲的身影。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婀娜多姿,她的知书达理........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江山万里,此刻都不如美人一笑,道一声郎君。
只是可惜,这辈子注定再也见不到,听不到了。
孙锁驱马而来,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位从未看得起过他的名门望族。
“廖杰,没有想到你会有今日吧?”
“若是你不动我,我未必会对你下此手。”
“确切的说是没有机会对你下此手。”
说到底,是廖杰先动了杀他的念头,才会进入他挖好的坑中。
廖杰嘴角不断有黑色血液涌出,他一脸苦笑。
“事到如今,是非功过皆浮云,不谈也罢。”
“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善待金莲。”
孙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又是一只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可怜虫。
“你知道这毒是谁下的吗?”
谁接触过自己,谁有机会下毒,廖杰何尝的不清楚呢。
只不过他不愿去看清事实而已。
“她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不重要,我真心喜欢她的就足够了。”
“至少她曾给我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梦境,不是吗?”
看着廖杰那一脸满足的傻笑,孙锁此刻却升起了几分同情心。
一个豪杰,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却依旧心甘情愿,何等可悲,何等可笑。
可转念一想,又有几分可怜。
作为老对手,他看不起廖杰的为人,但是认可廖杰的实力。
这样一位可敬的对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多多少少有些惋惜。
虽然毒药是他让金莲下的,可也不与他的同情矛盾。
人就是矛盾的复合体,一边在杀戮,一边又在同情。
“你这人,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怜。”
廖杰没有在乎孙锁说什么,自顾自沉浸入了金莲为他匠心编织的美梦之中。
他艰难的拔刀,架在脖子上,满脸幸福的微笑。
“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双手沾满我的鲜血呢?”
锋利雪白的刀刃划过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一代枭雄瘫软在地。
血色朦胧了月色,那一轮高悬的明月,亦如他痴情无悔的心。
爱如满月,不曾有缺。
哪怕卿似月中桂虚无,悄然玉台一抹黑,我亦洁身自清明,只为揽你入怀深。
那一抹殷红,不过我不愿见你黑的最后一丝倔强。
看着渐渐失去生机的廖杰,孙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切尘埃落定,悬着的心落回肚里。
“厚葬廖杰。”
说罢,他调转马头,看向柳州城的方向,那里已经火光漫天,想来余成已经攻入柳州城中。
李沧澜出城,廖杰生死,这场三州的大战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即使不依靠北玄的支持,他一样有能力一统三州之地。
李沧澜又如何,还不是中他的将计就计。
龟缩在城中,他还没有办法如何,只能灭了廖杰,便撤兵。
可既然李沧澜敢出城,那这柳州城便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正在他为自己的宏图大业壮心不已之时,后方突然流火箭矢漫天,如同雨点一般砸向战场。
“杀。”
怒吼的厮杀声漫天响,黑压压的大军接着月色攻入营中。
那杆飘扬的安南军旗尤为显眼。
孙锁猛然从宏图大业之中惊醒,满脸惊骇之色。
方才的留营大军与廖杰的两万大军死磕,损失惨重。
刚放松警惕,一口气还没有缓过来,便又冒出来一支大军,怎会不胆寒。
“后方为何会突然出现一支大军?是谁的大军,给我速速去查。”
“遵命。”
“传令,所有大军即可转为防御阵型,抵御敌军。”
孙锁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立刻的指挥大军,组织防御。
传令兵去而复返,报道:
“启禀城主,看战甲,这些大军是柳州军。”
“不过他们的军旗却是扬着‘安南’二字。”
安南军?
孙锁嘴中默念几次后,突然反应过来。
“是李淳良前来复仇了。”
“对方多少兵马?”
传令兵结巴道:
“前方斥候来报,对方黑压压一片,兵力恐怕不下两万。”
实则李淳良只有一万兵马,只不过月色朦胧,斥候将安南大军身后的树木,都当作了人马。
多少有些草木皆兵意思。
两万兵马?
仗打到现在,柳州哪里还能拿出两万兵马?
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只有北方的三万边防军。
可是明明那三万兵马不久前方才动身南下,即使是骑兵,也不该这么快,便绕到了自己后方。
难道他李沧澜还能撒豆成兵不成?
想到这里,孙锁一股怒意上头,只感觉胸口一闷,嘴角一甜,一口黑血不自觉的从嘴角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