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里只剩下林知夏一人,她拿起烛台缓步走到软榻前,细细打量着桌上的整套茶具。
釉色触感平常,应是地方小窑所制,但那描摹的花色,却努力追仿着上品青瓷。
她拿起其中一只茶盏,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点,又将茶具逐一并列排开。
隐在暗处的江溪云,见此情景心中微微一动。见林知夏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稍松。
直至林知夏睡下,她才悄然离去。
以她的轻功,又有暗夜掩护,屋门外那些护卫根本不可能发现她。
江溪云来到别院几丈开外的暗巷,徐靖正等在那里。
“如何?林执事没事吧?”
“她没事......”江溪云将林知夏与那男子的对话如实复述一遍,又道,“她睡下前,特意把矮几上的茶具一一拿出来,排成一列,端详了好一阵。
这是什么意思?”
江溪云不解,却笃定这是林知夏给她的暗示。
徐靖低头略一沉思:“一共几件?”
江溪云想了一下:“七件。”
“贵族标准,可这宅子主人不过是个寻常商人,怎会有此等闲情雅致?”
徐靖知道,林知夏必是觉得事有蹊跷,提醒他去查宅子的主人。
江溪云又追问道:“那屋主的身份背景你查了吗?”
徐靖回道:“查了,土生土长的衢州人,亲友中并无权势显赫之辈。”
“江白那边呢?”
“没动静,他进了布行,就再没出门。”
衢州城中有皇城司察子接应。
同阿山一起进城的那名亲卫是知情人,待阿山与江白分开后,便将林知夏的计划如实告知。
随即安排了人手跟踪江白,却低估了江白的谨慎狡猾。
阿山与宋大、林知行已在衢州城内汇合。
阿山因焦急乱了方寸,待冷静下来,回想起江溪云的反应,也明白了其中关节。
只是他有些气闷,这么重要的计划,林姐姐居然不告诉他!
同样恼火的还有林知行,他原以为此次自己是打头阵的先锋。
二人气恼之余,又不禁忧心忡忡。
可林知夏怕他们沉不住气,一早嘱咐了徐靖,不能让二人知晓她的囚禁之处。
戚峻得知此事后,也终于明白,林知夏为何要林知行随他先行至衢州。
宋大则在心底喟叹,怎么他就没有注意到江白的异样。
四人各自心思辗转,不过,有了江白这个突破口,找这个九爷就有切入点了。
戚峻随即带领衢州城内的察子,开始梳理摸排江白在城中的所有关系网络。
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林知夏便醒了。
肚子咕噜一声轻响,她昨晚滴米未进,只饮了些清水。
刚起身,门外的护卫闻声而动,端着早膳叩门。
这般礼待,真当她是座上客了。
林知夏打开门,目光掠过那份早膳,投向院中,不放过任何一个打探的机会。
这院子狭小,应是个临时落脚点,却收拾得极为整洁。
看格局,她所处应是客房。
接过早食回到屋里,林知夏再度审视这间屋子。
白日看,屋内器具摆放错落有致,处处透着考究,加之那套完整的点茶器具,处处都显得非同寻常。
林知夏心中暗自推翻了先前的判断。
此地绝非简单的落脚点,必然有人常住其中。
就是不知徐靖那边查探得如何?
她心念飞转,目光扫过送来的早食,忍住了。
今日才正月初五,江白的年假尚未休完,昨夜他也宿在这院中。
清晨醒来,护卫前来禀报:“公子,她未用早膳。昨夜在屋内仔细探查一番,将那套茶具赏玩了许久。”
江白一愣,随即轻笑:“倒忽略了此节,也罢,她若不领情,也休想离开这院子。”
他眼里杀气一闪而逝。
此院乃是义父心血,一景一物皆由其亲手布置,自非外间俗物可比。
即便没有那套茶具,对方也迟早会发现端倪。
江白脑中浮现林知夏清丽出尘的容颜,又想到那位“戚公子”的样貌。
“竟是龙凤双生,可惜了......”
江白用过早饭,拿着帷帽走向林知夏的厢房。
这东西戴着闷人,他随意地拎在手上,直到快接近客房,才将帷帽戴好。
这一幕落在暗中窥视的江溪云眼中,惊得她瞠目结舌——竟然真的是他!
他如何在亲卫的监视下,悄无声息地到了此处?
江溪云不解,想着等会回去要好好质问徐靖。
进得屋后,江白扬手让人撤下未曾动过的早食,在桌边坐下,护卫侍立其侧。
即便林知夏不会武,他的警惕性也很高。
“怎么样?林大人考虑得如何?”他开口问道。
林知夏坦然坐到其对面。
“昨天未曾细问,据我所知,九爷的组织盘根错节,牵连数州县。你想金盆洗手,那底下依附着的鹰犬爪牙岂会答应?他们全指着这门生意捞钱!若他们自立门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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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带嘲讽,刻意激他,“还是说,你根本掌控不了大局,所谓解散,不过是为了稳住我的缓兵之计?”
林知夏不可能答应江白的要求。
江溪云潜伏在侧,她故意这么问,只为引出更多线索,好让徐靖追踪查探。
江白隐在帷帽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阴鸷:“林大人果然牙尖嘴利,总爱将话头带偏。”
他声音微冷,“没了庄家,没了银子,底下的人就是一盘散沙,若揭竿而起真有这般容易,世间又何来众多为了几两碎银而终日奔忙之人?”
对方话语间暗讽林知夏不懂立足之艰难。
林知夏盯着那层遮蔽的黑纱:“那是因为他们有做人的底线!你要想合作,就得让我看到你的实力。
何况,你说不再追查,莫非是要我将卖你假户籍身契的那三家县衙一并放过?”
对方能追查到户籍来源,江白并不意外:“那是自然。””
林知夏冷笑一声:“口气倒不小。凭你一个跑腿传话的,只怕没资格同我谈这等天大的买卖!
这可不是关乎一两个人!把你们九爷叫来!”
江白呼吸骤沉。
身侧的护卫见状立时拔剑,冰冷的锋刃直指林知夏,厢房内压抑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看来,林大人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也全然不解。为了让林大人更清醒地认识到与我合作的......必要性,”
他刻意顿了顿,语气中竟含了一丝兴奋,“我这里恰好还有两位贵客,相信大人见了故人,定会念及同袍之谊,好好思量我的提议。”
他朝护卫做了个手势。
护卫转身拉开房门,对外面低喝一声,“带上来!”
林知夏心中一紧——是宋大?兄长?还是昨日江溪云他们有人失手!
她明明提前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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