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凝固了。
对于王座之下的撼山熊王、幽影巨蟒而言,它们看到的景象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前一刻,崩岩犀王还裹挟着毁灭万物的气势冲向王座。
后一刻,它的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王座的后方,维持着冲锋的姿态,却静止不动。
就像一个拙劣的剪辑,中间的过程被粗暴地挖去,只留下开始与结束。
然后,一道血线在崩岩犀王的脖颈上绽放。
轰然倒地。
又一位九阶兽王,殒命。
死因,不明。
过程,未知。
但这只是旁观者的视角。
对于拥有时间与空间感知的虚翼蝠王来说,它看到的,是远比死亡本身更加恐怖的真相。
在苏白吐出那个音节的瞬间,它的世界被无限地拉长了。
时间,这個恒定向前的概念,在它的感知中变得粘稠、缓慢,最终趋于静止。
空气中悬浮的微尘,崩岩犀王冲锋时溅起的石屑,啸月狼王尸体上尚未滴落的血珠,一切的一切,都定格成了一幅绝对静止的画卷。
崩岩犀王那庞大的身躯,也凝固在半空,独角上压缩到极致的能量光芒,停止了流转,眼中暴虐的杀意,也化作了永恒的雕塑。
它能感知到这一切。
它的思维还在运转,但它的身体,它的能量,它的一切,都被这股至高的力量禁锢在了这一帧的画面里。
这是时间的力量!
虚翼蝠王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时间暂停?
还是将时间的流速延缓到了无限接近于零?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神明才能染指的领域!
就在它惊骇万分之时,它看到,那被凝固的时间,又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流动起来。
崩岩犀王的身躯,开始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继续向前。
它看到了,崩岩犀王的独角,穿过了王座上苏白的身体。
不,不是穿过。
那是一种重叠。
崩岩犀王的身影变得虚幻,苏白的身影也变得透明,两者交错而过,没有任何碰撞,没有任何能量的激荡。
仿佛他们存在于两个互不干涉的维度。
这是怎么回事?
虚翼蝠王的大脑一片混乱。
然后,它看到了此生最无法理解,也最让它魂飞魄散的一幕。
在时间缓慢流动的画卷中,在崩岩犀王的身影与他重叠的那个瞬间,王座上的苏白,动了。
他抬起了手中的刹那剑。
剑光一闪。
一剑封喉。
当那道致命的伤口出现在崩岩犀王脖颈上的瞬间,时间的枷锁,解开了。
世界恢复了正常的流速。
于是,在其他兽王眼中,就出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
崩岩犀王凭空出现在王座之后,然后倒地身亡。
“不......不......”
虚翼蝠王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呢喃,它的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猩红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它明白了。
它终于明白了!
那不是时间暂停!
更不是延缓时间!
“是删除......时间删除!”
它用嘶哑到破音的嗓音尖叫出来,将这个让它自己都感到疯狂的结论,告知了所有同伴。
“从崩岩犀王攻击他,到攻击结束的这一段时间......被他从世界上,抹掉了!”
“所以它的攻击才会穿过他!因为‘攻击’这个过程,根本就不存在了!它的起点和终点被强行连接在了一起,所以它才会直接出现在他的身后!”
撼山熊王和幽影巨蟒的身体猛地一震。
“最可怕的是......”
它死死地盯着王座上那个神情淡漠的人类,身体的颤抖已经无法抑制。
“他......他可以在被删除的时间里......攻击!”
如果说时间删除,是将一段现实抹去,那么苏白,就是那个可以在“不存在”中自由行走的神。
他站在一个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维度,对现实中的他们,进行降维打击。
这还怎么打?
巢穴内,死寂得能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
那是崩岩犀王的血,与啸月狼王的血汇聚在一起,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温热的湖泊。
剩下的八位兽王僵立在原地。
绝望。
这个词语都不足以形容巢穴内此刻的气氛的夸张。
在场的所有兽王,都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它们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才坐上了如今的位置。
它们不畏惧强者,也不畏惧死亡。
但它们畏惧未知。
畏惧这种连反抗都显得荒谬的,绝对的,神明般的掌控力。
长久的死寂之后,撼山熊王终于动了。
它那山峦般的身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所有防御姿态。它粗壮的前肢微微弯曲,庞大的头颅低垂下来,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
“......我们,可以谈谈吗?”
王座之上,苏白终于将支着下巴的手放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这头巨大的黑熊。
“谈?谈什么?”
“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恶意。”撼山熊王斟酌着词句,它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在场所有同族的生死,“如今的蓝星,人类与异兽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平衡。弱肉强食,这是世界的法则,我们占据燕归城,也不过是遵循这个法则。”
“真正的仇恨,源自五百年前第一批降临的异兽和当时的人类。”
“我们这些后辈,生来就在这片土地上,只是为了生存而战。我们与您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血仇。”
幽影巨蟒也从阴影中探出头,它那双幽绿的竖瞳里,再也没有了冰冷的算计,只剩下祈求。
“是的,尊上。如今的蓝星,人类与异兽,早已形成了一种新的生态。我们占据燕归城,你们人类固守其他主城,彼此厮杀,彼此猎食......这只是弱肉强食,是这颗星球最根本的法则,与仇恨无关......”
王座之上,苏白听着它们的辩解,终于有了反应。
“弱肉强食?”
苏白轻笑出声,打断了它的话。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王座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曾经的北方统治者。
“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世界的根本法则。”
“我喜欢这个法则。”
“那如今,我强,你们弱。”
“你们不应该乖乖受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