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宋爱华听到林家福的这一番言语，眉头瞬间皱起，看林家福的眼神更多的是失望。
在她看来，国家百废待兴，所有人都应该有劲往一块使，哪怕是吃点苦，受点累，但只要国家能越来越强盛，这都不算啥。
他们这一代人，生在那样的乱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可他们计较过么？
若没有他们的牺牲，后来者凭什么能过上这和平的日子？
“家福，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你，并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或许，你的确是受了点委屈，但比起很多人，你的起点已经很高了，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知足？”
宋爱华想不明白。
以前的时候，这大儿子从来不在意这些的。
“妈，你说的没错！”
“我现在的起点的确是很高了，但我只想问一句，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我有今天，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努力！”
“可是凭什么我就该承受这一切？”
林家福面带苦涩，“我做出了成绩，是应该的，因为我享受了应有的待遇，我对得起这份待遇！”
“但同样的道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着大义凛然的话，把我当什么？”
“录音机，我弄出来的，但在录音机厂成了后，我遇到了什么？”
“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需要扩产的时候，找我！”
“产品要更新的时候，找我！”
“哪儿需要我的时候，就把我往哪儿放！”
“对此，我一直没什么意见，但这并不代表我心里就会一直认同这种做法！”
林家福一口气说完这些心里话，便不再说，而是坐在那里生闷气。
宋爱华也沉默了。
她对林家福的工作，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只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很能干，领导对他很重视。
宋爱华从来不知道，林家福还承受着这些。
她沉默良久，幽幽一叹，道：“要是心里实在是不舒服，就在家好好歇歇，多陪陪淮茹跟孩子们吧！”
宋爱华没有再继续试图说服林家福，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虽然她讲牺牲，讲奉献，但她终究是普通人。
林家福点点头，脸上稍稍露出了几分的笑意。
老母亲能跟他站在同一立场，他还是很高兴的。他心里其实挺怕家里人也站在他的对立面，让他继续去做那个无私奉献的人。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是有想法的。
若是宋爱华还要继续说，林家福就会跟对方打赌，赌他这个刚上任不久的录音机厂的厂长，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
林家福感觉，他这个厂长可能很快就要另有任用了。
毕竟，他先前的表现在某些人看来，属于不稳重的表现。
事实证明，林家福的感觉一点没错。
他在家休息了一个周，录音机厂的工作都是由副厂长负责，等他回去上班不过三天时间，便接到了新的调令。
他又回到了轻工部。
职级、待遇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全面负责跟老大哥那边的沟通，出差又成了家常便饭。
对此，林家福没有任何的怨言。
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
毕竟，他这人虽然有怨气，但对于能让国家强大的事儿，他不会使绊子，更不会阳奉阴违地乱搞。
国与家，公与私，小我跟大我，林家福还是能分得清楚。
只是，林家福心里的那份失望，更重了。
因为他的出众，一个个项目，顺利进行，老大哥的专家都被林家福给架起来，干起活儿那叫一个尽责。
“是时候急流勇退了！”
在又一次的出差时，林家福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他准备给自己制造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成为一位“残疾人士”，嗯，最好是再带点脑震荡带来的失忆之类的。
五五年了啊！
距离起风还有十年，他既然上不去，那便只能沉下去。
顺带着，看看人心！
彼时，正值初春，但寒冬的影响还未过去。
林家福出差东北，依旧是跟老大哥的专家进行技术层面的沟通，而在闲暇时，这位老大哥是一个喜欢野猎的，在见识了林家福的酒量后，非得拉着林家福一起去狩猎。
然后，林家福就很幸运地遭遇了野猪群。
林家福也是个狠的。
本来可以轻松反杀野猪群的他，故意失手，承受了凶猛野猪的一次撞击，然后才反杀这最凶猛的野猪。
至于这一撞击的结果就是左腿骨折，脑袋重重地磕在了石头上。
在看到同行人员赶过来的那一刻，林家福就很自然地晕了过去。
为了这一“晕”，他可是已经熬了小半月的通宵。若不是这身体素质越来越高，林家福不至于为了这一晕，熬这么长时间。
说是晕，不如说是终于可以睡觉了。
等林家福一觉睡醒，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胳膊上正在输液，病房里静悄悄的。
稍稍动了下左腿，感受到刺骨的疼痛，林家福觉得自己有点像二傻子。
只是，人不狠，立不稳。
他也不想这样，可不这样的话，林家福想不出自己要怎么才能急流勇退。
“哟，醒了啊！”
赵立山刚好进屋，看到林家福醒来，就忍不住嘲讽地开口了。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
当初林家福要跟着那位老大哥的专家去野猎时，赵立山就提醒过他，不能大意。
“你好，请问，你哪位？”
林家福目光茫然地看向赵立山，他“失忆”了！
赵立山听到林家福的问话，瞬间不淡定了，看林家福的眼神都变了。
他执行过很多次的保卫工作，头部撞击导致的失忆，他不是没遇到过，因为他曾经就有战友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大夫！”
“医生，医生！”
赵立山转身出门，去喊医生过来。
没多会儿，林家福的病房就多了不少人。
一番询问，最终得出结论，林家福是选择性失忆，不是完全失忆。
林家福丢失的记忆不少，确切地说，他的记忆只保留在他被高厂长安排去东北出差学习的时候。
因为丢失了后面的记忆，林家福看任何人都是陌生的，审视的。
甚至，他都不认为自己失忆了。
一直到从东北回转京城，见到家里人，他才接受这个现实，但结果是头疼欲裂。
脑子里的许多知识，因为这一次失忆，都只留下了一星半点的记忆，倒是钳工技能，相当的溜。
在不确定林家福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的情况下，如何安置林家福，成了一个大问题。
毕竟，林家福如今的工资待遇跟他当下的能力并不匹配。可若是直接将林家福的待遇下降，这无疑有些卸磨杀驴的味道。
但林家福这边却是一副并不知道自己目前工资待遇的样子，一直都以为自己还是五级钳工。
五级钳工，一个月六十多块钱。
比起林家福如今六级工程师的待遇，这个工资，连零头都比不过。
关于如何安置林家福，上面的意见也不一致，有人认为不能因为林家福失忆就让他回归钳工的职位，这是卸磨杀驴，让人寒心。
有人则认为林家福目前的能力属于德不配位，承担不起这么高的待遇。
也有人干脆保持沉默，不发表看法。
最终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议，取个折中的安排，让林家福伤好后继续回轧钢厂上班，破格对他进行一次钳工技能考核，按照他实际的钳工技能给予相应的待遇。
之所以进行破格考核，还是因为医生的建议，说是林家福这种失忆，很可能不会影响到一些身体记忆。
林家福接到通知时，还很惶恐地表示，自己不成的。
但最终还是被强行安排了一次钳工技能考核。
然后，林家福成功地通过了八级钳工的技能考核，拿到了一个月一百露头的待遇。
只是，所有人说起林家福，都是惋惜得很。
倒是秦淮茹很开心，自家男人终于不用一直往外跑，可以经常在家里陪着她跟孩子们了。
林家人也从那部队大院搬了出去。
林家福、秦淮茹一家回归四合院居住，林国梁、宋爱华他们回归那个小院。为此，易忠海一家不得不另外找了地方搬过去。
好在时间充裕，并没有给易忠海一家造成什么影响。
……
四合院这边，林家福搬回来，可是把闫埠贵给开心坏了。在他看来，林家福搬回来，他也就能时不时地从林家福这里弄到点好处。
而中院那边，贾张氏跟贾东旭同样是高兴得很。
对这母子俩来讲，林家福倒霉，这是老天开眼了。
至于林家福目前八级钳工的待遇，这母子俩是选择性的没有关注。
“老天开眼，姓林的，终于倒霉了！”
“妈，这些话，你在家里说说就行了！”
“放心，妈不傻！”
贾张氏望了好大儿一眼，并不很当回事。
贾东旭见状，当即板起脸，道：“妈，我跟你说正事儿呢！林家福失忆了，这时候的他，对咱家可是狠着呢！”
听到好大儿这么说，贾张氏也是打了个哆嗦。
自打林家搬走，林家福后来也跟着搬走，这都多长时间了，她都快忘了贾家跟林家的那些恩怨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注意的！”
贾张氏忙不迭地表态。
她是真的不傻。
林家福可不知道这母子俩在想些什么，他回到四合院这边，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而他身边的保卫工作，等级并没有任何降低。
李萍、赵立山跟王珊三人依旧作为林家福身边的保卫存在，只是林家福的吉普车没了。
赵立山跟李萍的工作都被调动进了轧钢厂。
赵立山甚至成了轧钢厂钳工车间的学徒工，跟林家福一个车间，但其实是不干活儿的那种。
李萍成了厂办公室的办事员，工作挺轻松，以她的能力，游刃有余。
虽然林家福失忆了，但失忆并不意味着完全想不起来，万一想起来了呢？
若是有人针对林家福，在这个时候把他抓了去，然后让他想起了那些丢失的记忆，那岂不是要坏事？
对此，林家福只当不知道。
等他失忆的消息缓一段时间，时间再过个两年，他依旧是本本分分一钳工，那么，估计也就没什么人会把他当回事了。
林家福的左腿骨折，正常人没几个月是养不好的，但林家福的身体素质很好，仅仅是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是康复如初。
只是为了不被关注，他还得继续装两个月。
“家福哥，中午想吃什么？”
这会儿，已经是春末夏初，阳光明媚，林家福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秦淮茹从屋里出来，准备去买菜。
“随便吃什么都行！”
林家福望了秦淮茹一眼，笑着开口。
“那你看着点孩子们，我去买菜！”
秦淮茹去买菜，并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喊了王珊一起。
在两人离开后，林家福就慢悠悠地回了屋里，拄着拐，一瘸一拐。
屋子里，林晓旭小朋友正带着弟弟妹妹在看连环画。小丫头虽然人不大，但是吧，特别能说。
至于龙凤胎，更是听话得很，只要醒过来，就会找他们的大姐。
林家福进了屋里，笑眯眯地凑到近前。
然后，林晓旭小朋友的故事会时间就变成了林家福的故事会时间。
说起来，林家福就觉得很打击。
只要他开始讲故事，家里仨娃儿没多会儿都会睡着。
林家福感觉自己讲故事还是很精彩的，可为什么每次都像是催眠曲一样呢？
这一次，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林家福才讲了一点，三个小东西都睡着了。
“失败！”
“太失败了！”
林家福就很不服气。
不过，他也没打算跟自家闺女争什么，毕竟，他这催眠曲讲故事，对他本人来讲，还是很友善的。
至少，小东西们不会闹起来。
看到小家伙们睡着后，林家福就拖了被子过来，给他们盖好。
他这边才安排好小家伙们，门外就传来了招呼声。
喊话的是闫埠贵！
“闫老师，有事儿？”
林家福出门，看向闫埠贵，示意他小点声说话，“孩子们刚睡下！”
“有事儿！”
闫埠贵点点头，“街道那边要在每个大院选管事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