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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45章 指控
    片刻的死寂后,沉重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牢门被无声打开,并非方才那两名侍卫,而是另外两名面容更冷峻、气息更沉凝的带刀护卫。

    他们一言不发,动作利落地将芳苓拉起,用一件宽大的黑斗篷罩住她全身,几乎遮住了她的头脸,随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她,迅速离开了慎刑司阴冷的牢房。

    一路无声,只有急促的脚步回荡在宫墙之间。

    芳苓的心跳如擂鼓,斗篷下的黑暗让她更加恐惧,却也更加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带进一处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至极的殿宇。

    斗篷被取下,刺目的光线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地跪伏在地,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透过单薄的囚衣传来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沉重如山、锐利如刀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将她洞穿。

    “抬起头来。”一个听不出喜怒,却蕴含着无尽威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她的灵魂上。

    芳苓艰难地抬起头,只见高堂之上,康熙端坐在御案之后,面色沉郁如寒潭,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奴婢……罪奴芳苓,叩见皇上。”她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嘶哑破碎。

    康熙并未看向她,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密折上。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身上,没有半分情绪,却带着千钧重压。

    “说。”

    芳苓伏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住颤抖,字字清晰,却带着泣血般的决绝:“回禀皇上!太子殿下中毒一事,罪奴虽参与其中,但并非主谋!

    罪奴受人胁迫,身不由己!

    真正在背后推波助澜、意图借刀杀人者,是……是佟国维大人!”

    “嗡”的一声,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梁九功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但他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

    康熙端坐于御座之上,面色沉静如水,唯有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当“佟国维”三个字从芳苓口中颤声说出时,他心中那早已盘旋的猜想轰然落地。

    果然是他!

    一股暴怒的火焰瞬间席卷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心口灼痛!

    好一个佟国维!好一个“国舅”!

    朕待佟佳一族何等优渥,待他何等信重!他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竟将如此歹毒的心思,用在了朕的保成身上!

    他几乎能想象出佟国维那副看似忠谨、实则包藏祸心的模样!恨不能立刻下旨,将那乱臣贼子碎尸万段!

    然而,帝王极致的内敛与理智死死压住了这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淬了冰的寒刃,直射向下方的芳苓,但他脸上的肌肉却未曾牵动分毫,只是那声音,又冷硬了数分,带着一种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的森寒:

    “佟国维?”

    他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芳苓,你可知,攀诬朝廷重臣、国之勋戚,是灭族的罪过?你此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需用你全族的身家性命来作保。”

    “罪奴知道!罪奴愿以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凌迟之刑!”

    芳苓猛地抬头,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迹滑落,“佟大人以罪奴额娘的性命相胁,命罪奴潜入钟粹宫,假意协助乌雅小主,实则……实则是确保计划进行,并在必要时留下误导线索!

    罪奴数月未曾得知额娘消息,只怕……只怕额娘早已遭了毒手!

    罪奴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求皇上明察!

    佟大人其心可诛,绝不止于此!求皇上为太子殿下主持公道!”

    她将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再抬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她已经将最致命的指控说出了口,如同在沉寂的深宫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康熙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扳指,眸中风云变幻,暗流汹涌。

    整个乾清宫正殿,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梁九功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芳苓几乎是瘫软地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抬起头来。”

    康熙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像冰冷的刀锋刮过耳膜。

    “是谁,于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与你初次联络?

    每一次接触,细节为何?传递了何物,交接的形制、包裹、暗语又是什么?

    对方交代了何话,原句复述,一字不许更易。其人形貌、口音、举止特征,一一禀明。”

    “而你,”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刀,“又是如何接应?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接收、藏匿、乃至使用?每一步,都有何人见证,或有何物可为佐证?”

    “朕,要听的是全部的过程,所有的环节。从头至尾,此事究竟如何。”

    芳苓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失声,但想到额娘,想到自己犯下的弥天大罪,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破碎却清晰:

    “回…回皇上…一年前,佟国维大人…他…他派人秘密接走了奴婢的额娘,说是赡养,实则是扣为人质…逼迫奴婢听从指令…”

    她断断续续,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从如何被威胁、如何被安插进宫、如何按照指令取得乌雅氏的信任。

    芳苓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艰难挤出,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绝望清晰,“并且,乌雅小主她……她并非受人胁迫。她心中……早已埋下了怨恨的种子。”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最后的力量:“她嫉妒太子殿下独得皇上万千宠爱,更怨恨……怨恨殿下占尽了储君名分。

    她私下曾多次怨怼,说若非太子殿下在前,皇上说不定会更看重年幼的阿哥……

    她甚至觉得,是殿下的存在,才让她前途无望,在宫中步履维艰。”

    “她既是被人利用,也是……顺水推舟,借刀杀人。”

    “至于佟大人……他并未直接吩咐奴婢去做任何具体的事。

    但他派来联系奴婢的人,每次都会‘提醒’奴婢,额娘的安危系于奴婢一身。

    乌雅小主那边但凡遇到阻碍,或是迟疑退缩时,不久后,佟大人派来的人便会出现,有时是几句‘点拨’,有时是提供一些不易察觉的便利……

    就像是,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乌雅小主,也推着奴婢,往那条绝路上走。”

    她顿了顿,回忆起那些细节,身体又是一阵战栗:“乌雅小主自以为得计,却不知她身边的许多‘顺利’,其实都……都有人在暗中安排。包括那次最终得手的机会……”

    芳苓缓缓讲述,佟国维如何通过特定方式传递指令,让她“协助”乌雅氏完成毒害太子的计划,并“适时”留下一些不易察觉、最终会指向乌雅氏的“破绽”等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芳苓以头抢地,泣不成声:“皇上明鉴…奴婢罪该万死…可奴婢的额娘…她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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