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过来啊啊啊！”叶若雪尖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陆绝再一次，被推向了挥舞的屠刀。

    这一次的打击，远比裴泠那一下更沉重，更彻底。

    裴泠的冷酷，他早就有所准备。

    可叶若雪……她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若雪啊！是那个看似纯洁无瑕、需要他保护的若雪啊！

    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

    冰冷的刀锋再次切入皮肉，剧痛袭来，但都比不上心口那瞬间爆开的、冻结一切的冰冷和绝望。

    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所有关于“爱”的幻想，在这一刻，被叶若雪这奋力一推，砸得粉碎。

    他愣在原地，甚至忘了躲避接下来的攻击，任由乱刀砍在身上。

    为什么……

    意识模糊间，他看到基地的守卫迅速控制了局面。

    裴泠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所过之处，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那些不可一世的流匪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脸上还残留着轻蔑与惊愕混合的扭曲表情。

    他们至死都不明白，那个看似娇弱的女人，为何能徒手把人拧成麻花。

    战斗很快结束，入侵者全军覆没。

    陆绝躺在血泊中，气息奄奄。

    他身上多了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叶若雪惊魂未定地看着满地狼藉，最后目光落在血泊中的陆绝身上。

    巨大的恐惧和负罪感需要一个宣泄口。

    她猛地抬头，指向正在擦拭手上血迹的裴泠，声音尖利而颤抖，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卑劣：

    “裴泠！是你！是你害死了陆绝叔叔！你冷血！你自私！你把他推出去送死！你这个恶魔！”

    裴泠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叶若雪脸上，然后又扫过地上几乎不成人形的陆绝。

    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旁边一个守卫默契地递上一把保养良好的AK。

    裴泠熟练地端起枪，咔哒一声上膛，黑黢黢的枪口径直对准了地上一动不动的陆绝。

    叶若雪吓得尖叫：“你要干什么？！他已经快死了！”

    “快死了？那就是还没死？”裴泠挑眉，语气轻描淡写，“不是你说我害死的他吗？既然如此，总不能白担了这个罪名。”

    “不如……如你所愿？”

    就在裴泠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等……等等！！！”

    地上本该“死了”的陆绝，猛地抽搐了一下，竟硬生生撑起了一点身子，用尽最后力气嘶喊出声。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什么傲骨、什么算计、什么屈辱，在真正的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不想死！尤其不想这样毫无价值地被当成一条死狗补枪！

    “别……别杀我……求求你……裴泠……主人……饶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可以当狗……我会很听话……别杀我……”

    他语无伦次，挣扎着想要磕头，却因为伤势过重而只能徒劳地扭动。

    叶若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看着陆绝卑微乞怜的模样，脸上血色尽失。

    不，这不是她心目中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如同英雄一样顶天立地的陆绝叔叔。

    这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这时，裴汐跑了过来。

    她看都没看叶若雪，径直走到陆绝身边，捡起了那根染血的狗链子，紧紧攥在手里。

    她看着姐姐手里的AK，又看了看苦苦哀求的陆绝，小脸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了很大决心。

    “姐姐，他是我的狗，你说过不会杀他的，”她顿了顿，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几乎有她半人高的锋利长刀，艰难地扛在肩上，刀尖晃晃悠悠地对准陆绝，“以后如果你再敢勾引我姐姐，我就杀了你哦。”

    声音娇娇弱弱的，完全就是在模仿裴泠。

    裴泠沉默地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看跪地求饶的陆绝和那把夸张的长刀，面无表情地收回AK。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无奈的嫌弃，“早知道你学我说话，我便不这样说了，整得我像有病似的。”

    经此一事后，陆绝算是认清现实了。

    他不可能依靠感情拿捏住裴泠。

    裴泠压根儿就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现在只能牢牢的抓住裴汐，利用裴汐对他的兴趣，说不定还能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叶若雪没有再被严格关押。

    基地正是用人的时候，她被安排了清扫、搬运之类的杂活，活动范围大了不少，也因此偶尔能撞见被裴汐“遛”着的陆绝。

    每一次看见，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心里。

    她看到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眼神锐利的陆绝叔叔，如今脖子上套着冰冷的项圈，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汐身后。

    裴汐一个随意的眼神，他就得学着狗的样子趴下。

    裴汐丢出一块食物，他甚至需要低头去啃食滚落在地上的残渣。

    他身上的傲气和锋芒被彻底磨去，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近乎驯服的卑微。

    陆绝在她心中那座高大巍峨、不可逾越的形象，在一次次的目睹中，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那点少女怀春般的朦胧爱恋，也在现实的残酷和陆绝的卑微面前，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鄙夷和一丝兔死狐悲的寒意。

    而在陆绝眼中，叶若雪也同样不再是最初那个需要他小心呵护、纯洁无瑕的小姑娘了

    那日她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将他推向刀口的那一推，力道狠绝，眼神惊恐又自私，彻底撕碎了她过往所有天真善良的伪装。

    原来所谓的深情，在生死面前，也不过如此廉价。

    他对她，同样只剩下了利用的算计和心底深处的嗤笑。

    然而，两个互相鄙夷的人，却又不得不维持着表面脆弱的联系。

    一次在仓库角落的短暂照面，叶若雪率先红了眼眶，声音哽咽，表演得情真意切：“陆绝叔叔……那天、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我吓坏了……你不会怪我的，对吗？你都知道的，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她仰着脸，试图找回从前那种全然依赖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