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了孩子的消息，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去找人。”

    彭校长一锤定音，“静姝没有课和我一起去，田组长回去上课，安抚好学生们的情绪。”

    几个人赶忙动起来。

    彭校长推着自行车，带着林静姝赶往马小杰的家里。

    马小杰的家在学校附近的马家村，骑车过去需要二十分钟。

    路上，彭校长和林静姝说起马小杰家的情况。

    “马小杰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马小杰出生时，他妈妈因为大出血去世，三年后他爸爸续娶了新妻，对方拿着马小杰也算不错。

    若是日子这样平稳的过下去，倒也幸福，只可惜世事无常。

    马小杰七岁那年，继母生完孩子没多久，父亲出海的时候遇到鲨鱼群，遭到袭击，回来的时候，人都不是全乎的。

    他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主要的经济来源全靠出海。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家人雪上加霜，马小杰继母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扔下孩子一走了之。

    家里只剩下马爷爷马奶奶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当初马爸爸出事的时候，年幼的马小杰曾提出过辍学的事情，彭校长和扈老师的再三挽留，他也没打消这个念头。

    马爷爷因为儿子的事情，不想孙子再走他们的老路，拧着耳朵押着人送回学校。

    他们当老师的知道马家不容易，私下里凑了些钱给马爷爷。

    马爷爷拒绝了，当时是这样说的，“老头子虽然老了，但是打渔的本领还在，只要我能动弹一天，绝不让孩子们饿着，老师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是钱万万不能要。”

    父亲去世后，马小杰一改往日的调皮，在课堂上认真听讲，放学回家帮助家里干活卖海货。

    小小年纪，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

    林静姝有种不好的预感，马小杰这么懂事的孩子，突然做出这样举动，八成是家里出事了。

    这个预感在到达马小杰家时，成为现实。

    两人刚停下车，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爷爷喝药。”

    马小杰担忧地看着爷爷，帮他捶捶背，试图让爷爷好受点。

    马爷爷喝完药，拍拍孙子的肩膀，“爷爷没事，喝完药就好了，你回来的时候告诉老师了吗？”

    “告诉了。”

    马小杰说完，眼中闪过一丝懊恼，要是让爷爷知道他没有请假偷偷跑回来，肯定会生气。

    爷爷身体已经很难受了，他不能再让他担心。

    “马小杰。”

    马小杰浑身一激灵，不可置信的回头，看见来人瞪大眼睛，“林、林老师！”

    “你怎么来了？”

    林静姝看着他眼中的害怕，抿了抿唇，没有当着马爷爷的面揭穿孩子。

    “最近学校要家访，正好你在家，我和彭校长决定先来你家。”

    马爷爷原本躺在椅子上休息，听见老师来了，连忙站起来，起得太猛，身形趔趄。

    头重脚轻，整个人差点摔倒。

    “小心！”

    “爷爷！”

    林静姝快步上前，将马爷爷扶住。

    “谢谢老师，老头子年纪大了，身体不中用喽。”

    马爷爷语气里带着自讽。

    彭校长：“您千万别这么说，六十岁正当年，您还要看着小杰结婚生子呢，活到九十九没问题。”

    马爷爷认识彭校长，笑着和她打招呼，“借彭校长吉言。”

    马小杰嘴唇嗫嚅，半晌没敢说话，心中忐忑不安。

    马爷爷看林静姝有些面生，“这是学校新来的老师吗？”

    林静姝自我介绍道：“马爷爷您好，我是小杰的美术老师。”

    马爷爷：“老师好，请坐，彭校长也坐，小杰快去给两位老师倒水，去厨房倒。”

    厨房的柜子里有白糖，爷爷是想让他给老师倒白糖水。

    这是这个年代待客的最高礼仪。

    彭校长往院里看了看，“怎么没见婶子和小龙？”

    小龙是小杰的弟弟。

    马爷爷：“山上的野菜长得好，孩子奶奶带着他去挖野菜了。”

    孩子还小，他咳嗽一直不好，怕传染给孩子。

    “老师喝水。”

    马小姐端着水过来，水多的快要溢出来，林静姝离得近，伸手接过来。

    马爷爷担心孙子在学校的情况，努力坐直身子向彭校长打听情况。

    “您放心，小杰是班里最听话，也是学习最用功的孩子，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以后学业上一定会有成就。”

    当家长最喜欢的是老师对孩子的夸赞，马爷爷顿时眉开眼笑。

    “那就好，只要孩子有出息，我再苦再累也值得。”

    以后见到儿子，也好有个交代。

    “小杰以前调皮，多亏老师们上心，孩子才有今天的成绩。”

    马爷爷当了一辈子渔民，好不容易儿子长大，把船交到他手里。

    谁知天意弄人，儿子英年早逝。

    他早些年出海落下一身病，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勉强出海度日。

    他没读过几年书，六十多岁的人了，也就认识自己的名字。

    在孩子的学习方面帮不上一点忙，要不是学校老师上心，孩子就废了。

    彭校长心善，带头捐钱给他们，被拒后免了孩子的学费。

    这份恩情，他永远记在心里。

    之所以不让孩子辍学，是不想他继续重复老一辈的命运。

    他年轻时没本事，没给孩子做好榜样。

    人家有钱有势的，不用担心以后的工作问题。

    他们普通人家，只能靠自己逆天改命。

    都说学习改变命运，马爷爷也希望孙子以后摆脱以渔为生的日子，不用在海上风吹日晒赚取微薄收入，而是坐在办公室拿笔杆子。

    彭校长和马爷爷聊天，林静姝看了眼低头默不作声的马小杰。

    借着倒水的间隙，林静姝把他带到一边，询问为什么突然离开学校。

    “老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做有自己的原因，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吗？”

    马小杰捏着衣角，在林静姝以为没戏的时候，回答道：“爷爷生病独自在家，我不放心，我怕、我怕他会像爸爸一样突然离开。”

    马爷爷这场病来得及，半个月了还没好。

    最开始还能撑着身体出海，但最近连家门都出不了，走一步喘三步。

    家里仅剩的钱财都用来买药，吃了很久也不见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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