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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3章
    狗蛋扒着窗沿喊:"像!等我长大了,也去交趾种稻子,种得比这帕子上的还多!到时候让你酿酒,用新米酿!"

    阿里挠挠头,缠头滑到肩膀,露出半截汗湿的脖颈:"好好啊,我我学做酒曲,用用交趾的米。不过不过得你教我认稻穗,上次把狗尾巴草当稻苗,被张婆笑了三天。"

    张婆拎着菜篮从巷口回来,菜篮子里的萝卜晃了晃,抬手敲了敲狗蛋的后脑勺:"两个小馋猫!先把眼前的活干好——狗蛋去把院里的艾草翻晒了,这是给迁民们带的,女医官说要晒得半干才管用;阿里帮我串稻种串,用红绳串成串,明儿给迁民们当护身符,图个吉利。"

    阿里拿起红绳,笨手笨脚地穿稻种,谷粒"啪嗒"掉在地上:"张婆,这这稻种串,能能让稻子长得好吗?"

    "傻孩子,"张婆笑着捡稻粒,"心诚就灵。你想啊,带着咱长安的稻种去交趾,那稻子能不认亲?"

    迁民报名点的木牌前排着长队,李寡妇攥着户籍文书,手心里的汗把纸边洇得发皱,手指一遍遍摩挲着"渔阳郡李陈氏"几个字。

    身后的儿子小石头拽着她的衣角,光着的脚丫在泥地上蹭来蹭去。

    "官爷,"李寡妇往前凑了凑,声音发颤,"我儿子十三了,去了能分田不?他爹死在北军,就盼着有块自己的地去年租地主的田,收的稻子还不够交租子,孩子冬天都没鞋穿。"

    登记的小吏抬头,见小石头光着脚,脚趾冻得通红,赶紧往册子上画了个勾:"大娘,计口授田,您儿子也算一口。交趾的田不冻,冬天都能种青菜,到时候您娘俩再也不用啃冻窝头。这是领物资的条子,去那边领双棉鞋,给孩子穿上。"

    李寡妇的眼泪"啪嗒"掉在文书上,晕开了墨迹。她赶紧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花,拽着小石头就往物资点走:"快谢谢官爷!咱咱也有自己的田了!"

    小石头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吏递来的棉鞋,不敢接:"娘,这这是给我的?"

    "是啊,"李寡妇把鞋往他脚上套,"到了交趾,娘给你种好多好多稻子,让你天天有白米饭吃。"

    队伍里炸开了锅——

    "真给百亩田?我家祖祖辈辈都没见过这么多地!"

    "听说交趾的蚊子比拳头大,可别把人吃了!"

    "瞎扯!女医官带着药呢,前儿我见她们熬药膏,闻着就提神。"

    "我姑表兄在交趾做买卖,说那边的土黑得流油,插根筷子都发芽!"

    建章宫的铜漏刚滴过卯时三刻。

    刘妧案头的《迁民物资册》摊在晨光里,朱砂批注的"田宅券"旁画着红勾,旁边压着片晒干的占城稻叶,叶脉像极了田垄的纹路。少府呈送的"种子清单"上,"占城稻三万石"几个字被圈了又圈,底下压着交趾汉商送来的"瘴气草药图谱",上面贴着艾草、苍术的标本,还别着张小纸条:"女医官说,这两种草混着烧,驱蚊效果最好。"

    侍女将暖砚推近时,砚台里的松烟墨漾起波纹,混着殿外传来的环佩声——陈阿娇披着藕荷色常服踏入,衣襟上绣着楼船纹样,针脚里还沾着点船板漆,显然是刚从船厂回来。

    "看看这船图,"陈阿娇把一卷图纸往案上摊,上面画着三层楼船,船帆上还绣着小小的稻穗,"将作大匠新造的'漕运楼船',每艘可载千人,还隔出'气密粮舱'——用女户织锦坊的桐油漆刷了三层,昨儿试了试,泼了桶水进去,半点没渗。"

    她用指尖点着图上的小格子:"卫子夫核了船厂账,百艘楼船已造好三十艘。昨儿去看船,有个老船工说,这船底的龙骨,比当年张骞通西域的船结实十倍,就算遇着风浪也不怕。"

    卫子夫扶着侍女走进,素色襦裙上绣着的暗纹粮袋沾着晨露,裙摆扫过案脚时,带起一阵桐油香。

    "太后,陛下,"她展开一卷绢帛,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各郡物资:"代郡送来了十万件'锦甲雨衣',用织锦的'八重锦'法防水,我让宫女试过,淋一天都不湿;渔阳郡熬制了万斤'防瘴药膏',按女医官的方子配的,里面加了蛇床子,抹在身上能防蛇咬——有个采药人说,他常年在山里转,就靠这方子没被蛇伤过。"

    绢帛末页贴着张油布,上面用朱砂写着"防潮、防瘴、防蛇",旁边画着个小药罐,罐口画着袅袅炊烟:"这是李寡妇画的,她说要贴在船舱里,天天看才放心,还说要跟着女医官学认草药,到了交趾能帮大伙。"

    刘妧指尖划过"种子清单"上的"占城稻",忽然抬头对陈阿娇笑:"还记得泛胜之说的'区田法'吗?迁民到了交趾,第一件事就是按经纬线划田,像织锦那样整齐。前儿泛博士还说,要在船上教迁民们用算筹量田,省得到了地方手忙脚乱。"

    殿外传来"哒哒"的木屐声,混着竹简碰撞的"哗哗"响,像有人抱着一堆东西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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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作大匠卿带着两个工匠奔进来,工匠怀里的船图展开时,差点碰倒案上的稻穗。"启禀陛下、太后!"将作大匠的笏板轻点青砖,指着图上的小隔间,"楼船增设了'女眷隔舱',用织锦的'屏风法'分隔,每个隔间都能放下三张铺,还开了'织锦舷窗'——糊着透光的茧纸,又亮又挡风,女眷们在里头做针线活都方便。"

    他指着"农学舱"的插画:"泛胜之博士说,要在船上教迁民认稻种,哪个是好种,哪个是瘪粒;'医官舱'里,女医官备了百种草药,连晕船药都配好了,用的是生姜和陈皮,闻着就不冲。"

    陈阿娇忽然从袖中抖出一卷锦书,彩线织着的是迁民登船场景:农学弟子用算筹点名,女医官给迁民发防瘴药,女户们将织锦工具搬上船,有个农妇正抱着个大陶罐,罐口飘着热气,像是在熬粥。

    "昨儿我让绣娘把这锦书挂到船厂了,"她笑着说,"有个要迁走的农妇看了,非要给绣娘塞个鸡蛋,说这图上抱陶罐的农妇,跟她梦见的一模一样——她就想在船上给大伙熬粥喝。"

    殿外侍卫唱喏:"长安女户们献'迁民锦屏'!"

    锦屏抬进来时,上面用金线织着"千里迁民,经纬相助",边缘绣满了女户们的花押,有"张李王",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西域名字,是阿里和几个胡商媳妇绣的。领头的女户是西市织锦坊的王婶,她作揖道:"这是姐妹们连夜绣的,愿随首航船队去交趾,教土着姐妹们织布。咱不光要让他们有饭吃,还得有新衣裳穿不是?"

    农学博士泛胜之捧着《行船农则》冲进来,竹简便签上还沾着朱砂——显然是刚改完,连胡子上都沾了点红。

    "启禀陛下、太后!"他把策论往案上一放,声音里带着喘,"船上已备好'浮动苗床',用织锦的'水浮法'育苗——把稻种撒在铺了锦布的木盘里,泡在温水里,迁民到岸就能插秧,不耽误春耕!"

    他指着苗床设计图,手指在图上点来点去:"这锦布得用渔阳产的麻布,透气又结实。前儿试了试,三天就出芽了,比在地里还快!我让弟子们多备了些木盘,路上坏了能换。"

    未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陈阿娇衣襟的楼船纹上投下光斑。

    她鬓边的赤金簪晃了晃,簪头新缀的"舟行珠"——用船钉与锦线熔铸的,透着金属的冷光。"昨儿去码头,见迁民们在缝帆,有个老太太说,这船帆的针脚,比她嫁女儿时做的棉被还密,说这样才抗风。"

    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刘妧:"我还听见有个小媳妇跟婆婆说,到了交趾,要种一片棉田,织床新被褥,再也不用盖打补丁的旧被了。你说,咱这迁民,是不是圆了好多人的念想?"

    殿外忽然传来争执声,"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凭什么不让我迁?"

    平阳侯家儿媳带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奔入,汉子怀里抱着团撕碎的纸,见到刘妧就"扑通"跪倒,头上的毡帽滚到脚边,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额头。

    "陛下!太后!"汉子的声音发哑,带着哭腔,"我是长安王老实,祖祖辈辈种地主的田,租子高得吓人,一年到头攒不下一个子儿。族老说'南蛮瘴疠会吃人',撕了我的迁民帖!可我听说交趾有不冻之田,想带全家去拼一把!我娘快八十了,这辈子就想看看自家的田长啥样!"

    陈阿娇立刻招来廷尉府小吏,珍珠璎珞蹭着王老实粗糙的手掌,镯子叮当作响:"传哀家的令!凡阻挠迁民者,按'妨害国计'论处,罚粟百石!王老实,你的迁民帖,哀家让人重发,再给你家多配一张犁,是赵五铁匠铺新打的,锋利着呢!"

    王老实愣了愣,突然"咚咚"磕头:"谢太后!谢陛下!我我一定把田种好,多打粮!"

    卫子夫忽然上前,展开一卷《迁民阻力录》:"太后,陛下,鲁郡族老聚众烧了迁民署的船图,却被女迁民用织锦的'信号法'引来官差——她们把锦帕系在竹竿上摇晃,红的黄的,老远就看见了,比派人跑着报信快多了。"

    账册末页贴着张草纸,是渔阳李氏女儿画的"护迁斗争"图,上面画着几个举着锦帕的女子,旁边写着:"我用算学算他人数,知道他们凑了二十人,提前报官就烧不了图。"

    申时的更鼓敲了两声,"咚——咚——"

    刘妧望着案头的《首航日程表》,表中列着"登船、启航、泊岸"的时辰,连潮汐涨落都标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初三、十八潮最大,宜启航。"泛胜之的手札压在上面,绢帛上画着用织锦"经纬线"标注的航线图:"按此路线走,比寻常快三日,能避开三处暗礁。"

    陈阿娇推过来一叠锦书,彩线织着迁民准备场景:女户们在灯下缝补船帆,男丁们在码头搬运粮种,农学弟子们在绘制交趾地图,图上的稻田画得方方正正。"这是西市绣娘新创的'迁民十二景',"她说,"明儿挂到各郡码头去,让迁民们看看,朝廷为他们备了多少物,心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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