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谷基地的空气还弥漫着非洲疟疾预警立功的微醺,诺奖候选的光环还没捂热乎,一封紧急测试报告就“啪”地摔在了雷宜雨那张能当镜子用的红木大桌上,溅起的不是咖啡,是冰水。
“宜雨哥!出事了!大事!”瘦猴像颗出膛的炮弹,脸比锅底还黑,连门都忘了敲。他手里捏着的文件封面,明晃晃印着两个血一样红的印章:一个是武汉计量院的,另一个是江城军代室。
“td-scda样机,第二批预量产机,‘长江守望者’工控增强型,整机射频辐射值,室内峰值……超标了!”瘦猴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比军方td保密通讯设备的电磁兼容指标,超了两倍还拐弯!”
办公室瞬间静得可怕。窗外光谷生产线传来的机械轰鸣,此刻听来像是嘲讽的背景音。徐汉卿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那张平时被科研难题熬出来的疲惫脸,此刻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多少?两倍?室内?!定位精度和穿墙能力刚达标,这就给我来这个?!”他一把抢过报告,眼珠子恨不得粘在数据页上,手指飞快地划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参数,脸色越来越白。
雷宜雨没动,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扫过报告页脚那个刺眼的数字。
超标两倍?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款为奥运安保量身定做、承载着国产3g标准落地重任的“拳头产品”,别说成为安保人员的可靠伙伴,它本身就可能变成一个随时泄露位置、甚至影响健康的“辐射源”!
工信部部长办公室那份“奥运特供通讯器材专项进展周报”,这周还热乎着呢!
“样品哪来的?测试环境确定标准?操作有没有失误?”雷宜雨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冰粒子砸在地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冽。
“样品,就是从刚下线的预量产线上随机抽的十台,编号0047到0056。”瘦猴急吼吼地回答,“测试环境是江城军代室标准电磁兼容实验室,张高工亲自盯的,全程录像!他托我带句话——老哥,这要是在军品验收时出现,别说罚款了,咱这资质都得被撸一层皮!消息最多捂两天,他们必须按规定上报!”
两天?
上报给谁?
雷宜雨心中了然。工信部那位铁面部长桌上关于长江td样机质量问题的报告,恐怕会比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一旦报告上去,别说奥运安保订单,之前诺奖提名为企业披上的所有荣光,都将被这个黑点彻底覆盖,甚至波及整个国产3g标准的推进!
“七十二小时。”雷宜雨抬手,精准地指向墙上的电子挂钟,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仿佛死刑判决的倒计时启动。
“老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七十二小时内,我要看到这批样机的辐射值,从峰值的‘两倍还拐弯’,给我压到比军标还低至少30!不是一台,是十台全部合格!屏蔽层重量体积不能明显增加,基本性能不能打任何折扣!这是军令状!”
徐汉卿的脸由白转青,腮帮子狠狠鼓起,眼角的鱼尾纹都绷紧了。
七十二小时?
别说研发新方案,找齐材料都够呛!
“雷总,这……这不是在实验室微调参数那么简单!是整机的电磁屏蔽结构设计有本质缺陷!要改……”他话没说完,就被雷宜雨挥手打断。
“我知道难。难点一,要立刻找到一种能高效吸收特定频段(td频段)、成本可控、加工性好的超高密度金属合金做屏蔽核心材料。难点二,老生产线上加装这套新的屏蔽结构,模具修改、组装工艺适配,会严重拖慢生产节奏,但时间只有三天。”雷宜雨的目光洞穿性地落在徐汉卿身上,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场景,“老徐,军工所十年前搞的那批‘红峰-乙’项目特种通讯车淘汰下来的备件箱里,垫板夹层的铅锑合金,密度117,锑含量185,衰减特性曲线记不记得?还有,东湖边上那家快倒闭的精密仪器模具厂,他们给航天做微震平台的纯铝基重结晶模具,精度够不够用?”
徐汉卿猛地睁大了眼睛,像瞬间被强电流击中!
雷总怎么连这种犄角旮旯的陈年旧事和边缘小厂的家底都记得这么清楚?!
“红峰-乙”的铅锑垫板……衰减曲线……对!那个锑含量和特定晶相结构,对高频信号尤其是td频段有非常好的吸收效果!那模具厂……好像是用高温冲压一次成型代替复杂机械加工的!
“能!理论上绝对能行!密度高衰减好,适合做关键部位的屏蔽衬板!模具问题我……”
巨大的震惊之后,是专业本能被点破关键点的狂喜和随之而来的沉重压力——三天!三天!
“宜雨,你确定那批材料还在?”苏采薇放下正在草拟的非洲移动银行安全升级方案,秀眉微蹙,“那厂子我有点印象,去年消防检查差点被停掉,现在还有没有设备都是问题。”她心里飞快盘算,万一材料或模具有问题,动用什么关系网能最快搞到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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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宜雨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拿起桌上的专线电话:“老吴!别趴车底了,立刻开你最快的改装车,带上人,去东郊那所废弃的‘红峰’战备仓库地下室,找代号‘蜂巢-乙’号的铁柜!里面的东西,一块不落给我搬回来!我给你四个小时,多一秒,你下下季度改装经费也别要了,直接去非洲支援老陈开修车铺!”
电话那头传来老吴标志性的大嗓门:“‘蜂巢-乙’?操!有这宝贝不早说?!小雷老板您瞧好吧!拆门拆墙我也给您扛出来!四个小时?三个半就够!”紧接着就是发动机的咆哮和电话被撂下的忙音。
“汉卿,拿到材料立刻和瘦猴去那模具厂。”
雷宜雨看向徐汉卿,语速飞快,“厂子没设备?瘦猴,不管厂里现在有啥,能用不能用,花钱也好,拿非洲市场废置的二手线跟他们换也好,让他们今晚就把模具给我启动!所有能调动的技术人员,不管是我们的人还是他们厂能喘气的老师傅,全部集中!目标只有一个:用这批铅锑合金,在一天半内,生产出符合样机内部结构要求的特种合金屏蔽片!记住,屏蔽片!不是整块压铸!是贴片!允许误差±03,懂?”
“懂!”徐汉卿咬牙,抓起手机就往外冲。瘦猴更是风风火火,边跑边掏出另一个手机开始疯狂摇人:“喂?我!猴子!甭他妈睡觉了!立刻把手下所有能开卡车吊车的弟兄给我叫醒!目标东湖模具厂!对!给老子把厂子围起来…不是打架!是去帮忙!还有,把库房那几箱还没拆封的特供五粮液带上!里面老师傅就好这口!速度!”声音渐行渐远。
接下来四十八小时,光谷基地彻夜未熄的灯火,被一墙之隔的老模具厂抢去了风头。
废弃仓库的锈铁柜被老吴暴力破开,带着历史尘埃的铅锑合金板,在夜色中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被直接拉进了模具厂。厂里仅存的几台古董级油压机被重新点燃,老师傅们灌着浓茶和瘦猴带来的烈酒,眼里全是血丝,却迸发着近乎狂热的光芒——这群突然闯入的“疯子”给的钱,够他们这破厂再造一个还多的!
图纸?
在徐汉卿和老钳工组长的争吵推演中当场手绘!
精度不够?
几个老师傅硬是用锉刀和眼力,加上军用定位卡尺,把模具核心精度生生磨到了极限!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第一天过去,模具调整完毕。第二天下午,第一批几百片形状不规则、边缘还带着高温压制火痕的特种铅锑合金贴片,带着滚烫的余温,被装进恒温箱,由军牌吉普押送冲回光谷基地。
基地内,流水线暂停。技术小组在临时清理出的防静电平台上严阵以待。拿到合金贴片的徐汉卿团队,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设计好的关键电路板被拆下,复杂的铜箔电路上,需要在特定位置,精确地“镶嵌”上这些密度惊人的“补丁”,确保覆盖最易泄露的天线馈源和功率放大区域。
“左上方耦合器位置…贴片边缘对齐这条地线隔离带…压紧!对!再用高温银胶加固边缘!”徐汉卿声音嘶哑,指挥若定。技术员们戴着高倍放大镜,镊子尖端都在微微颤抖,汗水滴在防静电服上洇开一圈深色。时间已是第二天的深夜。距离部长报告发送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
第三天的晨光勉强穿透雾霾时,十台编号0047-0056的“守望者”工控机,外壳重新合拢,静静地躺在测试台上。它们的外观没有丝毫变化,但内部的几个关键部位,已被嵌入了一块块冰冷沉重的铅锑合金铠甲。
“送检!”雷宜雨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瘦猴亲自押车,一路狂飙再闯江城军代室。同一间实验室,同一批测量设备,甚至同一个张高工。这一次,没有录像通知,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瘦猴靠在门外墙根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四个小时后,门开了。张高工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有震惊,有释然,有不敢置信,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吁叹。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一份新出炉的测试报告递给瘦猴。报告最末页结论栏,用冷硬的打印字体清晰地写着:“经复测,该批次样品室内峰值辐射值低于我军标规定值387,所有频段满足并优于设计要求。”
瘦猴看着那个数字,捏着报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猛地怪叫一声,把那几张纸往怀里一揣,撒丫子就往外跑,像个偷了蜜的熊瞎子,边跑边对着步话机狂吼:“宜雨哥!成了!压下去了!387!比军标还低!我们成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雷宜雨的加密专线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工信部部长办公室内线。雷宜雨深深吸了口气,接通:“部长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一个严肃而沉稳的声音传来:“雷总,好快的手脚,好硬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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